《离人戏院》海怪小姐

17、第十七章 残酷月光

　　包间里气氛一时有点微妙。
　　绿藤进门，见绯色纱灯笼罩出一层薄雾，那雾流泄在屋内各怀心事的三人脸上。
　　孙茜语沉着气，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道是哪门子的朋友呢。”原来是炮友。
　　绿藤见她面色不虞，知道她后头肯定没好话，本想靠近她，说两句场面话暖暖气氛。
　　可这男的道行更高，他应“你误会了”，又招呼在场女人坐下，朝两人介绍，“朋友妹妹，她在这里上课，所以把她也叫出来吃个饭。”
　　这番解释太苍白，绿藤和孙茜语都不信，但还是轻轻应了声。
　　那女生见他这么介绍自己，倒没生气，只是拉开凳子坐到男人旁边，嘟起嘴，“上回你怎么没来看我表演。”
　　“有事。”男人不咸不淡地一句话，就让女孩住了嘴。
　　孙茜语见女孩吃瘪，这会倒高兴了，“宫先生。”
　　“老宫。”
　　两人一齐开口，男子扶额，率先打断女孩的话，“你哥没和你说，以后别叫我老宫，我比你大10岁呢，没大没小的。”
　　女孩嘟嘴，“哦。”
　　这句话说完，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绿藤看看孙茜语，又看看相亲男宫韩，最后看看他身旁17.8岁化着大浓妆的学生妹。
　　月色从窗外泄进来，绿藤见这宫韩在席间一直谈笑风生，忍不住暗叹一声。
　　“沈小姐，这里的菜不好吃吗？怎么都没见你动筷子。”
　　“不是，我晚上一直吃的少。”绿藤慢悠悠回答。她方才见桌面下，一双女式尖头鞋一直在磨损男人裤脚，她心想若不是你们两个那么不要脸，没准我还能多吃点。
　　“我知道，姐姐减肥嘛！”那女生见谁怼谁，绿藤见她故作可爱，也不点破她，只是笑一笑便转过头看窗外茫茫夜色。
　　——
　　两个小时一眨眼的功夫就度过去了。
　　一场相亲宴很快落幕。
　　宫韩去买单时，那女生一直跟随两人身后。
　　“唉，真羡慕孙姐姐，又瘦又会打扮，不像我，罩杯大了穿什么衣服都显得胖。”
　　“那可不，我看你脸也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打了玻尿酸呐。”
　　“你！”小姑娘被她一激，脸立马变色，但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知是宫韩付账回来了，便不好发作，只好咬了咬唇。
　　“要不要送你们回去？”一晚上下来，宫韩表情都是淡淡的，孙茜语见他早没了先前见他时的惊艳，撇嘴道，“送你朋友吧。”
　　“那就回见。”他朝两人挥挥手，上了自己的座驾。
　　“那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孙茜语与绿藤上车，前头宫韩的阿仕顿马丁在夜色中蜿蜒出一道流光。
　　绿藤把方才席间看到的那幕告诉孙茜语，想了想，最后还是道，“他俩关系肯定有猫腻，不过小姑娘不受宠，男人心也野，他与你相亲还把她叫来，分明是想搅黄这场相亲宴。”
　　“卧槽。”孙茜语忍不住吐槽一句，她发泄似得猛捶一下方向盘，要不是心疼这新车，早朝着宫韩那车屁股撞上去了。
　　绿藤安慰他，“不过这姑娘气色不佳，看样子最近被什么东西给缠着。”
　　“那妞儿拽的二五八万一样，能被什么缠着，还不是被男人的裤腰带。”孙茜语不屑，今儿相亲宴被搅黄，她心里不痛快，想着前头那小丫头便有点窝火。
　　绿藤一时没接话。
　　前头的车在月色下的柏油路面上一晃就没了影，那女孩被他送下了车，进了一栋三层楼的民宅里。
　　“悠然舞室。”绿藤念出二楼窗台外的广告牌，这四周都是民居，入了夜，倒也安静，孙茜语等宫韩一走，忙踩油门准备把车给开走，绿藤赶忙道，“停一停。”
　　“怎么了，见着鬼了。”
　　老实人绿藤轻戳她头一下，“你还别说，这里真有股怪味儿。”
　　“我看就是刚才那小狐狸的骚味儿。”孙茜语嘀嘀咕咕，绿藤知道她今儿心里不舒坦，便没搭腔，由着她吐槽。
　　“你现在要是跟上去，没准那宫韩还以为你在跟踪他呢。”
　　“我靠，老娘也要回家的好不好。”
　　“嘘。”她这话还没说完，绿藤便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有人。”
　　话落，前方小道一颀长身影正往此处慢悠悠走过来，孙茜语顿时安静，方才讨论声太大，也不知人家是不是特意过来告她俩扰民。
　　这周围三三两两居民楼，对面还有个小超市，往前走20来米，便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
　　这男子是从另一道小路里出现的，路灯昏黄光晕下，只见他两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边走边吹着口哨，那模样和街上的混混流氓并无二致。
　　绿藤和孙茜语对视一眼，见着来人，本欲发车离开，却突然听见他朝着方才上楼的女生喊，“柳湿。”
　　周遭路灯三两盏，这一声喊，树上的蝉鸣仿佛也沉寂下来，绿藤和孙茜语抬头一看，只见方才女孩上楼的这栋房子，三楼亮了一盏灯。
　　“阿南。”那窗户口探出一个小脑袋，底下三人都朝声音的主人看过去。
　　“我靠，这女的是百变娇娃啊。”孙茜语小声道。
　　绿藤也大吃一惊，光线不甚明亮的夜色里，原本才上楼的女孩此时一头齐肩短发，带着一副黑框眼睛。
　　只见她朝楼下的人挥挥手，“阿南，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下来。”
　　“好，我不急，你下楼慢点。”这男生讲话慢条斯理，比起先前那般模样，在女孩前他仿佛变了个人。
　　过了一分钟，楼下铁门打开。
　　见着女孩下楼，这瘦削男生迎上去，然后两人抱在一起腻歪了一会儿。
　　“你今儿跳舞累不累？”
　　“不累，我们舞蹈室的老板和员工都很照顾我。”
　　“那就行，我这里有两张票，待会我们去看电影？”
　　“行啊。”
　　“看完电影我们再去吃个夜宵？”
　　“会不会太晚了？”
　　“没事儿，看完我再送你回来，我到时候给你姐打电话。”
　　女孩笑起来，“那好。”
　　两人腻腻乎乎地离开。
　　绿藤和孙茜语对视一眼，孙茜语酸溜溜道，“我靠，脚踏两条船啊她。那边勾着，这边也钓着一个。”
　　绿藤没答话。
　　孙茜语胳膊肘碰碰她，“怎么不说话。”
　　“好像刚刚下楼的那个不是宫韩那个“妹妹”。”
　　“什么意思？”
　　“你看看楼上？”她抬抬头示意孙茜语看楼上。
　　孙茜语摇开窗户，只见夜色茫茫，刚才那女孩站的地方，又站了一个女孩身影。
　　她一头茶棕色的卷发，浓妆微残，两眼望着先前二人离开的方向，嘴角向下一撇，一脸不屑的模样。
　　孙茜语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刚才那姑娘说的“我姐”是她。
　　她撇撇嘴，心道这姐妹两人性格模样大不相同，姐姐妖妖娆娆，喜爱撒娇发嗲，妹妹倒是质朴可爱，与小流氓男友感情看着倒也挺好。
　　她收回目光，正欲和绿藤讨论一二，却见绿藤望着夜空一脸凝思。
　　孙茜语“咳咳”两声，“你怎么了？”
　　“哦。”绿藤目光看向她，“我没怎么，咱们快走吧，这天儿可不早了。”
　　孙茜语瞄一眼仪表盘，上头才9点40，她觉着奇怪，还欲张口，只见绿藤朝她道，“后头有东西，不想看见鬼的话，我们就……”
　　孙茜语急忙打火。
　　夏日蝉鸣声不停，车子一出路口，两人便见着刚才的小情侣手拉着手正过马路。
　　“咦，阿南，这车好酷。”
　　“小湿，等我以后有了钱也买一辆带你去炸街。”
　　“没事，你骑电瓶车载我我也觉得很酷。”柳湿嘟唇，见月光透亮，像块发光的玻璃球，她把手机递给司南，“给我拍张照吧。”
　　“好嘞，包我身上。”
　　“记得开美颜啊。”
　　“行，不过你长那么漂亮，不开也是美的啦。”
　　“嘻嘻。”柳湿笑起来，两人在路上拍了几张照片，柳湿接过手机一看，不无羡慕道，“唉，我要是像我姐那么漂亮就好了。”
　　“你俩不同风格嘛。”司南安慰她，“你姐毕竟比你大，又会化妆，可是，在我心里，你更好看的。”
　　“撒谎，”柳湿戳穿他，“也不知道谁高二的时候说我丑的跟猪似的。”
　　“那肯定不是我。”司南打着哈哈。
　　柳湿掐他一把，两人笑起来，默契地没再提那时的糗事。
　　——
　　夜色深浓。
　　六月的北港凌晨下起场雨。
　　柳湿11点就回了家，半夜起床喝水，听到隔壁房间里有声音，还道是姐姐近来心情不佳，放着轻音乐伴她入睡。
　　她在厨房里喝过水，又昏昏沉沉回自个儿房间里睡一道。
　　待至两三点。
　　那歌声依然不停。
　　柳湿被吵的睡不着，便趴着门边儿听那音响声忽高忽低。
　　“吱。”那声音太响，伴随着卡擦布裂声，柳湿便抹了把眼睛，准备去隔壁房间帮柳絮把音乐关掉。
　　一开门，柳湿便发现黑暗里柳絮床上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
　　她打开灯，幽幽光晕下，房间内空无一人。
　　而音响声还在继续响着，里头的歌是《天鹅湖》第四幕选段。
　　她心下诧异。
　　半夜三更，窗外雷声大作，屋子里空无一人，她立时把音响关掉，那音乐声骤停，伴着窗外婆娑树影，显得寂静异常。
　　过了会儿，柳湿准备回自己房间，哪知窗外树叶摩擦声又响起来。
　　“滴答答，滴答答。”
　　瞬间，一场暴雨袭击北港。
　　柳湿在房间里坐了会儿，见夜色浓黑，便顺着雨水交织的夜风声往门外走，准备回自个儿屋子。
　　她拧开门把手，开门的瞬间恰巧碰到柳絮从外打开房门进屋。
　　这大半夜的，柳絮模样与平常绝无二致，只不过看起来有些虚弱。
　　柳湿问:“姐，你大晚上的去哪了？”
　　“我朋友叫我去蹦迪，我出去玩了会儿。”
　　“那你房里的音响都忘记关了，我刚刚进来帮你关了。”
　　“哦，行。”
　　“那姐晚安，你早点睡。”柳湿朝柳絮摆手。
　　两人道别，出了房间，柳湿闻到一股异香。
　　那气味馥郁扑鼻，还夹杂着昙花味道。
　　窗外月光清凌，先前的歌声早已停断，柳湿这才想起，柳絮回来时全身上下无一滴雨水，而二楼她兼职的舞室窗台上养了几盆昙花。
　　这一夜，柳湿都没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