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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孟槐古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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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藤上岸时,浑身湿透。
她拾起岸边的手机,只见微信里几个熟悉的人发来问候,她一一回复完毕,见河水清幽,月影重叠,便拿起手机拍了两张发在社交网络上。
“咳咳。”这周遭传来两声咳嗽。
绿藤原本迈上岸的腿一惊,正欲问何人在此,却听得一道熟悉的嗓音从河岸传来,“小姐莫开灯,是我。”
绿藤只觉这声音有些熟悉,还未细想,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点开手机里的电灯。
只见河中央立着一人,衣裳半褪,前额微湿,透白肌肤下五官惊艳绝伦,此人正正是昨天送她归家的离人戏院老板。
绿藤觉着奇怪,这大晚上的,他跑来这洗澡?她心下疑惑,手里的灯直直照着他,却不知他上身无衣物遮挡,那白色灯光直逼人面庞发红。
他捂嘴低咳两句,见绿藤一脸疑惑,倒是兀自笑起来,道,“可否容我上岸穿个衣裳,再与小姐解释。”
绿藤这才惊觉自己眼神太过直接,她捂住眼睛,连忙解释,“真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笑起来,“不碍事,倒是我,玷污了小姐眼睛。”
“哪里的话,你身材这么好。不不,你,我,我眼睛没被玷污。”绿藤语无伦次,她转过头,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一阵清脆的笑声,两颊不由偷偷飘红。
过了会儿,这戏院老板清咳两声,意思是现在可以转过头来。
绿藤回过神,只见月光清幽,面前的人穿一件简单白衬衣,剩两粒扣子没扣,底下西裤包裹长腿,衬得人更丰神俊逸,便道,“那个,你大晚上的怎么在这儿?”
“方才林某与戏院同事一同搬运器材,见这风光大好,又依山傍水,便就地取材做了顿河鲜,哪知这烧烤味浓,方才宴散,林某便想来河中梳洗一番。”
绿藤听罢,觉得这老板说话跟个古人似的一本正经的可爱,又听闻他姓林,便冒昧问一句,“老板姓林?”
“在下林鸢,敢问小姐芳名?”语落,绿藤心里“突”地一跳,这人不仅面孔与梦中人相似,连名字也与其一模一样,她心下疑惑,面上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是认真回答道,“沈绿藤。”
“绿藤。”他唤她,“真是好名字。”
绿藤听他语调温柔,又见他气质出尘,这黑夜孤寂,心下一暖,正欲道别,只听林鸢张口,“夜深露重,小姐披上我这件外套吧,当心着凉。”
绿藤只觉肩膀一暖,“这……”
“不妨事,明儿我们戏院在孟氏宗祠门口有演出,你到时候去那儿还给我就行。”
绿藤见他目光温暖,一片赤诚,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便答应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劳烦,林师,哦,不,林老板。”
“不麻烦。”林鸢走在前头,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周围的人都散了,方才他出来,让众人都早些回去,这会子路边就零星几点柴火光亮。
他为绿藤打开车门,车内暖意融融,他不时和她说两句话,绿藤见这荒野寂静,但他笑靥温柔,不知怎地,心头砰砰跳了两下。
直到回到家,坐在化妆镜前,她才惊觉自己昏黄灯光下镜中面孔绯红如花。
——
第二日。
绿藤照旧早起,今儿周五,学校里本来有事,但她打电话请了半天假,想着看完节目再回去也不迟。
可今儿一早天色阴沉,南方雨水本就重,她见乌云照顶,刚欲将天台的衣服收进来,刚上楼,便见昨儿那已死10来年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门后面儿。
“阿姐说让我来向你道谢,谢谢你没抓我们。”
绿藤失笑,见她小嘴微抿,只当小姑娘家家的不好意思,便准备吓她一吓,“你怎知我不是将你养胖了再下手。”
“我不信。”悠悠嗫嚅,“你长得那么漂亮。”
绿藤心一软,见她那么小个个子,又爱美,把水草当成项链带在脖子上,既天真又可爱,忍不住朝她招招手,“你今儿怎么跑出来?”
“我来见喵喵,你不是告诉我,不要老是让她去水里找我吗?这样她妈妈会担心的。”
绿藤见她这般乖,揉揉她的脑袋,又给了她两颗糖。
悠悠这下开心了,将手心里的东西拿出来,“这是阿姐做的,她让我给你。”
绿藤接过一看,只见她胖乎乎的小手里攥着一块红色的绣帕。
这绣帕颜色鲜亮,质感柔和,乃是上等绸缎所成。
悠悠学着孟晗的语气,“阿姐说,这东西她用不上,留着也可惜,昨儿她见你与一男子行为亲密,便将这东西赠与你。”
绿藤见她一本正经地开口,“噗嗤”笑出声,思及那句,与一男子行为亲密,她便偷偷红了脸,复又接过绣帕,郑重开口,“那就多谢了。”
两人都笑起来。
过了会儿,二人出了门,绿藤与悠悠兵分两路。
她手里拿着纸袋和一些荷花酥,想着待会还衣物时将其一起赠与林鸢。
街上人群熙攘,绿藤顺着人流一起往孟氏宗祠的方向走。
隔着老远,便听见一声吆喝。
这古城今日人流众多,绿藤原以为这些年京剧市场大不如前,今天不会有年轻人驻足观看。可她还未到戏台子前,便见人山人海,人群络绎不绝。
“唉唉,沈小姐,这儿。”
人群中,绿藤听到一声呐喊,她踮起脚,见黑痣男阿年手里拿着传单,朝她直挥手。
她逆着人流挤进去,还未开口,阿年便带她来到舞台后方,“咱老板说了,今儿人多,让您在这看。”
“我……”
“你别不好意思啊,你是咱店常客,又跟咱戏院那么有缘,待会啊,您就在这待着,前头人太多了,怕挤着你小姑娘家家的。您呀,就放心坐这。”
“我……”
“您什么,甭不好意思,今儿有你上回说的贵妃醉酒,您待会好好欣赏便是。”
“我,”绿藤好不容易插句话,“我是想说,这,哪里能看到戏台子。”她此话一出,这阿年很是夸张地拍了下自己光亮的脑门,“看我这脑子,老板说的是那儿,我给带岔了。”
他说着,呵呵笑起来,绿藤小心跟着他绕过后台,来到左侧一处阴凉小地。
这边人较少,周围三三两两几个工作人员,还有穿着戏服还没化妆的小戏子,几人见阿年在绿藤跟前忙前忙后,还道铁树开花,知道哄女孩子了。
“都瞎起哄啥呢,没看见快开场了,待会老板来了,仔细你们今晚的夜宵没着落。”
几个小姑娘被她哄走,直道好生没趣,绿藤见这阿年说话怪有意思,正想调侃他几句,却在侧过脸时见林鸢在后头化妆室里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这里。
他今儿打扮的光彩非凡,绿藤头一回亲眼见他穿女装,只觉他一身清隽之气,穿起女装妩媚风流,却又不失英气。
待他描完最后一笔唇色,绿藤见他朝这边方向走过来,不由挺直背,“你今儿真漂亮。”
林鸢开口,绿藤见他语音真挚,不似浪荡子那般撩拨之色,便也回他一句,“你这扮相真好看,我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美的贵妃。”
“啧啧啧。”阿年在旁边脸两人互相夸赞,故意害臊地捂住脸。
两人笑起来,绿藤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这衣服我还没来得及洗,怕洗了来不及吹干,便用湿毛巾擦了擦,另一个袋子里是我新买的荷花酥,我小时候常吃的那家,也不知你爱不爱吃,合不合口味。”
林鸢见她声音越来越小,很不好意思似的,便打发阿年去别处帮忙,再而接过纸袋,掏出里头的荷花酥拈起一块吃起来。
绿藤见他吃得急,怕他嘴唇上沾着细小碎末,正欲阻止,哪只林鸢将那糕点全数塞进口中,她伸出的手没来的及收回……
周围时间顿停,绿藤手触到他描摹精致的嘴唇,脸红及脖根,这林鸢也愣了愣,待回过神时,忽而笑起来,“这东西可当真美味的紧,沈小,不,绿藤,你就在这儿等我,下午你和我们一起回去?”
绿藤见他最后一句乃是问句,没及时答复,只是低了头不看他,含糊道,“快些过去吧,待会要开场了。”
林鸢见她两颊绯红,只当她害羞,心念一动,见这天色幽暗,人群往来不息,又似回到百年前二人深夜初识。
只不过面前的人不再记得他……
他心里苦笑,垂下眼睫,锣鼓声起了,前头几位师傅开始伴奏,阿年不知从哪头冒出来说,“老板,该你登场了。”
这一声打断绿藤旖旎心思,她与之道别,“该你上场了,林老板,好好唱呀。”
林鸢见她目光纯真,笑靥如花,忆起百年前绿藤也是这般模样,红唇微阖,望着舞台方向,和一群小丫头片子挤在一堆,为他鼓掌。
不过那晚时局动荡,浙江总督携家带口来到戏院,美名来京参拜,实则内藏祸心。
而戏院灯火通明,锣鼓声起,他像以往的每一个晚上随着众人粉墨登场,但曲终人散时,他率先下台,差点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