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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任红章 ...

  •   曹操不待人通报——也罢,余段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哪里够资格请人通报,曹操让典韦去叫门,典韦当余段是个惫懒小官,根本懒得叫门,一脚踹开木门,那门晃悠两下直接倒地。迎面窜上来一条大黑狗,对着典韦大吼。仔细看来大黑狗被一跟铁链栓在门边,虽然扑上来时有些骇人,却伤不到人。再仔细看墙角暗处还有个小窝,里面依稀传来呶呶几声小狗的哼哼,原来是护犊的母狗,难怪凶猛异常。
      典韦眼尖,还看到不远处荆棘后面围住的空地中被几声狗叫吓得四处奔走的鸡群,笑道:“主公,好生可笑!”
      曹操道:“子满笑什么?”
      典韦道:“俺以为这人是个不做事的官,原来他不是不做事,而是个专养禽畜的倌儿。”
      荀彧咳嗽一声,悄声对典韦道:“典侍卫,慎言,慎言。”
      典韦反道:“什么深盐浅盐?”
      曹操一听也笑了,道:“子满还是别说话了,走,我们进去看看这余段还养些什么。”
      及进了正房,却发现不大的房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案上放着十几摞书简。案边贴着几片树叶。曹操走近了看,那树叶上分别写着“某某人启”,随手打开写着“王虎启”的那片枯叶上的一卷书简,上面详细写了王虎那营今日供食多少,今日气象如何,当注意些什么,后面是三大五粗几个字“已取,无爽,王虎”,然后是指印;再打开“上官左门侍启”上的一册书简,写的是今日所有钱粮盐铁调度,统计的军备损耗,以及院中所畜鸡、羊、兔增多少减多少,宜如何喂养,需注意些什么,此外还有建议秋收之后对农地继续进行一段时间的保养,例如将大豆的秸秆切碎反田。每户可以留下其他庄稼的秸秆当柴禾,留下大豆的秸秆为土地增加肥力等等。在后面还附了一个关于屯田的粗略的想法。
      曹操看了一会,把这卷书递给了荀彧。自取了案上一个长方形的有许多串珠子的竹框仔细研究。荀彧看了书简,道:“未知所言是真是假,倘若大真,可取。”
      曹操不置可否,扔下竹框走到案后,从侧门出,只见后院里除了鸡,还分笼养着二十来只兔子,一棵树下有两头梅花鹿,被拴着走不脱,树枝上挂着几笼鸽子。再往里走闻着有些臭气,荀彧掩住了鼻子,正待要再往里走走,一个粗衣女子从一处栅栏中绕了出来,见来人也不惊慌,道:“大人的公务都在前堂,有事直接按名录翻阅就是。”
      一个亲兵上前道:“谁要看什么公务,你家大人呢?”
      女子见不是来办公事的,警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
      荀彧知道这些小民一向怕士兵于是主动介绍道:“这是曹孟德曹大人,我是司马荀文若,这是近卫统领典将军。”
      女子也有些见识,搁了手上的盆儿,一一见礼道:“小女子任红章,见过几位大人。方才语出无状,望大人见谅。”
      曹操让她起身,问道:“余段不在公堂,去了何处?”
      任红章笑道:“大人何故明知而顾问。余大人所往,岂非大人亦所往之处。”
      荀彧顺着她的目光看见曹操衣服下摆上沾着些芒刺,道:“任姑娘好眼力。”
      曹操也明白了,撩起衣角摘取芒刺,不以为意,继续道:“任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任红章答道:“按余大人的法子,养猪。”
      “彘?”
      荀彧和曹操对视一眼,均感到不可思议。
      一个府吏,官职虽小,俸禄虽少,也不至于要养猪吧?
      任红章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着很好看,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带着几分不屑,几分讽刺,几分落寞。她道:“是啊。养猪。不过比其他的牲畜好活,而且肉也多,其它也没什么了。诸位大……”话没说完,她听到几声马蹄,忙抛下八个大男人迎了出去。
      曹操正纳闷呢,听她惊呼一声,又道:“大人!”明白是正主儿回来了。八人一起从后院来了正堂,任红章牵着盹儿去了后院马厩,肉瘦不在,余段正在外面的房檐下把一些没收起来的干草药放进口中嚼嚼,一边嚼一边拆开原麝身上之前裹的布条,血基本上都已经止住了。原麝还活着。
      任红章处的久了有了经验,看他的架势就知道要做什么,系好了盹儿转身端一个放了布带、小刀、针线、两小碗汤药、一个白净得像玉一样的小瓶,一盏油灯和酒水的盘子在余段对面蹲下,看着余段需要什么就递过去,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一个卫士想开口说话,曹操大手一挥,拦住了。荀彧已经弯着腰观察他们在做什么了。
      余段先把一碗汤药灌给原麝,然后拿酒水清洗被金雕抓出来的伤口,洗了一会那原麝竟像是睡着了。余段又拿起针在灯上烧,那针是有弧度的,而且比平日见的缝麻料的大针还粗还长,穿着在酒中浸过的半透的线,余段把针烧过几下,然后居然开始缝合原麝身上比较深的伤口,任红章则拿起小瓶,在余段缝合之前把药粉洒在伤口上。余段缝合完右侧三道伤口,把原麝翻过来继续,等五道大伤都处理完了才敛了针线,拿过布条开始包扎。任红章见针线已停,便吹灭油灯,却没停下涂抹药粉的举动,原麝身上除了那五道比较深的伤口,还有些出血较多却不用缝合的伤,她也一一涂了药,然后余段也拿布条将轻伤处包裹了。处理完伤口,余段搬着原麝的脑袋把最后一碗汤药灌了一大半下去,放下碗抬头对任红章一笑。
      余段在给原麝包扎轻伤的时候任红章转头在处理两只兔子,其中一只已经死了,另一只伤的重但是死不了,任红章很熟练地也处理好了它的伤,把剩下的小半碗药喂给了它。她阁下碗看着那只鹿,突然道:“大人,这只鹿阿大阿二有些不一样。”
      余段点点头,突然看着任红章笑,边笑边指指自己的脸。
      任红章抹一把脸,摊开手,一手泥灰,瞬间就从额头红到脖根。她嗔余段一下,道:“大人我先回房了。这只鹿放在哪里?”
      余段伸手指了个地方。
      任红章点点头,道:“我把东西放下了就收拾它。”说完端着盘子起身,突然又道:“啊大人,刚才我忘了,有三位大人来找你。”
      余段这才看见房门口还站着八个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拿双戟的典韦,那么那个五短身材矮而黑的自然是曹操,另一个清俊儒雅佩剑的文士估计就是荀彧了,天下文人相仿的多了,清俊儒雅的自然也可能是其他文官,但是荀彧天生有异香,余段隐隐约约闻到一段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雅香,却不是寻常香草的味道,有九成把握这个文士是荀彧。
      心中想了许多,实际上却只是一瞬,余段行了大礼。曹操哼一声,转身进了正堂。转头看见荀彧还在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一鹿一兔发呆,觉得有些丢人,一把扯住他拖进正堂。
      曹操自在主位跽坐,典韦扛着戟在他身后,荀彧站在他右手下,余段恭恭敬敬地站在他左手下。他不怕曹操发难,大不了把戏志才的引荐信拿出来,然后说是在暗中观察明主。曹操纵使对他不满也会为了仿效千金买马骨的典故善待他。皆大欢喜。
      曹操先开口道:“余大人好大的能耐,轮值期间竟敢玩忽职守。汝谓吾法不严哉?”
      余段躬身一礼,做告罪状。荀彧这才想起来余段不能说话,于是轻轻向曹操那侧挪两步,低声道:“主公,孝真口不能言。赐笔墨让他书写。”
      曹操于是让近卫递给余段一卷竹简一只笔,捧着砚台站在余段旁边方便余段用墨。
      余段书写时用的左手执笔,右手执简,书道:“本职已尽。与其坐等终日,不如试猎,如果能驯养野物,为民增添一二,岂不比枯耗来的强?”
      “本职已尽?”曹操道:“你本该随时待命,如突然有诏,你却不在,岂非误事?”
      余段书道:“大人明鉴,小人以为三五日内,并无急令;即使有急令,倘若小人提前安排的无效,小人自己在这里也是无用,反而添乱。”
      曹操不说什么,示意荀彧以府中钱粮事一一问之,对书如流;又试着拿一些突发事件一一问策,也多有解答。荀彧故意说主簿交来的统计今年收成的数字有差虞,错在他交上去的那一份与别处的对不上。余段也不辩解,讨要了所有的地方上的数据,又请近卫将桌上的竹框交给自己,席地而坐左手边铺着空白的竹简,简旁放墨,右手边放着算筹,所有呈报的数策铺开在正前方,顷刻间右手飞拨,左手将算出来的数字一一记下。没多久写道:“小人所呈无虞。”
      荀彧来兴致了,道:“那错在何处?”
      余段继续飞拨,一顿“噼啪”声过,余段将各地报上来的数据加总,总数的确有些出入,继续追查各地的数据,错处就渐渐能发现了。有的大约是计算的时候看错了数,有的根本就是算错了,有的是加重了,有的是漏掉了几根竹简。余段也把错处一一圈点出来,在左手边记下正确的。余段大约花了一个时辰才粗略地挑出不正确的地方呈给荀彧看了。荀彧一面核对一面点头。余段还解释道:“时间紧迫,恐有疏漏。”这个荀彧当然理解。能用一个时辰解决常人一两天的工作,固然是余段会算计,大约他那个奇怪的算筹也很有帮助。余段很狗腿地把算盘递给他,还不忘解释用法和制造方法,让荀彧连连叫好。
      曹操听了荀彧解释,道:“孝真既有此良器,为何不上呈?你想藏私?”
      余段还没回答,任红章从里屋出来,听了曹操的问话,帮忙答道:“大人明鉴,我家大人做的所有物件都向上司一一做过禀报。”
      曹操、荀彧闻言望向刚迈进正堂的任红章,俱觉得惊艳。之前看见的任红章头发散乱,脸上有灰泥遮盖,身上的粗衣宽大,不见容貌如何,不知体态如何,只能见她的双手纤纤,肤色奇好。现在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任红章长发如墨,束拢在身后,部分头发在头上盘成一个独髻,插着一根鸳鸯戏水的长木簪,髻上只有一个小玉饰起点睛之用。耳上戴着一幅珍珠耳坠。
      此时任红章换了一身浅青色外袍烟色直裾的刀圭摆三重衣,外衫一改平日所见的琵琶袖收紧的袖口,长达五尺。衣服的料子只是普通的麻料,看着却比常见的沉闷多了几分风流清新。三重衣的腰带紧束,显出她的身段非常窈窕。再细细观察就能发现,虽然她看起来玲珑有致,实际上身高却比一般的女子高,几乎和普通的男子差不多。腰间双绦系着一个兰花形的杂玉佩,玉质不佳,雕工却上佳,下坠三股长流苏,更让人觉得她身量纤细,体格柔美。这个玉佩、耳坠和头上的玉饰大约是她身上最值钱的饰品。
      再看她的容颜,约莫十七八岁,艳若春桃,妩媚异常,便是在京中看尽洛阳花的风流子曹操也只觉的她是天下罕见的绝色。更让他啧啧称奇的是她既生得一幅媚骨,行事也有些不拘礼法,透出来却是干净明朗的气质。
      任红章进来将茶羹俸给众人,看余段还在地上,一把把他拽起来,冷冷地打量几遍,最后沉着脸道:“大人,今天您自己洗衣服吧。”说完对曹操等人道:“我家大人不能说话,为避免浪费时间,大人的问话由小女子代为回答。大人放心,小女子跟随我家大人已经十来年了,先生的事只怕我比他自己还清楚。”
      余段听了,苦笑着连连做告罪的动作。
      荀彧看着任红章嗔怒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刚才大门口护犊的那只黑狗。再看看曹操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了一起。
      曹操继续道:“刚才我看见你呈给上官的册里说养殖农耕之事,可有详细的解释?”
      任红章道:“回大人,有,都已经整理成册,只待左大人来领走了。”
      曹操道:“拿来我看看。”
      余段便去翻书架上一排竹简,最后抱了十七八卷,有长有短的竹简来了。曹操大略都看了看,最长的一卷是说种田的,包括对土质的改良、育秧、增加肥力等等内容,每个步骤都十分详细,还有配图。其他的有植桑种棉、种树、纺织、畜牧等等内容,十分丰富。
      余段还想写什么,任红章明白,于是代言道:“我家大人想说,这些都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不一定各地都合适,而且有许多还只是今年一年的经验,远远不够。”
      荀彧站在曹操旁边,曹操看过的顺手递给了他,他也都看过了。荀彧擅长内政,当然知道这些竹简的重要性,听了任红章的话,道:“这好办在各地找人多试试就知道了。主公,我看值得一试。”
      曹操点点头,不说话了。
      荀彧见今日收获已经差不多了,于是道:“主公,时间已经不早,该用暮食了。不如回去吧。”
      曹操同意了,却道:“就在这里用吧。想必任姑娘手艺不错。”荀彧有些惊讶,及见了曹操只瞅着任红章瞧,心下明了,道:“辛苦任姑娘帮衬一二。”
      任红章早年看多了类似曹操现在这样的目光,有些薄薄的愠怒,只强忍下看看余段,余段示意她应了。任红章才勉强道:“不是难事。请曹大人赐下钱银。我家大人俸禄不多,还要贴补家计。”
      曹操随手摸了一个钱袋给她,任红章掂了掂,道:“家中没有多少菜,怕不周全。我出去准备些。请三位大人莫要欺负我家大人。”语毕轻身一礼,自出去办菜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任红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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