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第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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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烹鲤鱼（公元191年）
这只是万军之中的一个小小的帐篷。帐篷里只有一张坐席，一张书案，书案上一盏油灯，如豆的灯光驱走一室黑暗，书案旁堆着几口箱子，箱子里是一些粮草调运的通令、记录，以及统计上来的粮草数量。像这样的帐篷有许多个，帐篷目前的主人这样的随军小吏也有许多个。
但是一切工作都结束了无人打扰的时候，帐篷里就会多一张在几百年后很常见但是这个时代绝不该出现的卧椅，还可以前后摇晃，卧椅上堆着软软的褥子和棉被，还放着一个散发着温温脉脉的热度的手炉。灯也会换了，变成带帛罩的唐朝的风灯。灯光朦胧却不会随着风摇晃变幻。这样的帐篷，找遍天下只此一个。
帐篷的主人只是普通的随军小吏，但是如他这般出入带着个破破烂烂的木制面具还口不能言只能以笔代口的小吏天下也只有余段这一个。
余段读完饲养多年的金雕竹俗送来的一封信，不动声色地把它凑到灯光上，火焰试着燎了一下，发现这是个美味，于是很快将它吞噬殆尽。余段烧了书信，抓起案下一盘野鸡肉喂给它。竹俗狼吞虎咽全部解决掉，摇晃摇晃脑袋，张开翅膀无声无息地飞到那堆箱子上，和它的伙伴肉瘦亲热。余段暗道：要是来个憨小子和一个机灵古怪的丫头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看免费的《射雕英雄传》，他可以客串黄老邪嘛，虽然样子挫了点。
余段来到三国已经整整二十五年了，现在他是曹操帐下一员掌管粮草调度小吏。估计等曹操安定下来，掌管青州时缺乏人才会把自己挪为主簿下属的小吏。
但是现在他还在军营还要调度这支疲惫之军的粮草，虽然这时候因为荥阳兵败许多军队的设置已经名不副实。
这样想着余段从自己的行李箱子拖出一堆木头，叮咛桄榔几声，把加长版的摇椅折腾出来，再堆上轻飘飘的棉被——棉花里混着鸭绒，当年他带着妹妹和侍女们做了好多天才得这么一床，在外面这些年，被子外面的被罩都换了好几次，他却始终没换掉这床被子。
看看自己的小窝已经安置好了，他拿灯罩罩上油灯，让竹俗、肉瘦飞出去自己找地方休息。这双大雕最好不要让人看到。每晚没事的时候和它们亲近亲近已经是相处的极限了。
余段慢慢爬上卧椅，如果是在室内他觉得睡在榻上也很好，但是这是在野外……而且是初春，青州寒冷异常，他还是离地面远点好。把手放在手炉上暖了暖，余段真想幸福地叹一声他又活过来了。
今夜很安谧，而他却了无睡意，因为戏志才给他的飞书里说，他从了曹操，字里行间流露着一个胸怀大才的人终于得遇明主的兴奋，信上最后说他终于肯定了余段的眼光，的确曹操是个很适合他的主公，却又好奇为何他自己不出仕曹操。也就是说现在戏志才现在离他很近，他得把回信压两天。否则戏志才一定能从回信的时间上发现自己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倒不是余段不能见他，而是不敢见他，也是不想见他。
史书上是荀彧先来投然后推荐了戏志才，戏志才死后荀彧又推荐了郭嘉、钟繇、陈群等人。而在这里历史拐了个弯，戏志才先来了。不过看戏志才的身板，多年前被他几番调教又灌输了一大堆保重自己避免损耗的观点，想早死也难。荀彧这次来了估计会先推荐郭嘉。只是此时郭嘉比历史上出仕曹操的时候年轻了几岁。估计还没有成长到历史中的那个高度，余段相信，让郭嘉早知兵事，在行军布阵中成长起来，未必比历史上游学多年的效果差。程昱此时应该还在兖州刘岱治下，正在观察曹操。对此人他十分忌惮，因为除了曹操他几乎从不管他人死活。为后人诟病良多的杀流民充军粮就是他的主意。
无论如何近几年还要改变几件事：第一就是曹操屠彭城，如果纯属子虚乌有那还罢了，如果是真的，不能让历史真的这样发生，方法是救曹嵩，或者死谏。白痴也会选前面那个。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曹操亲信，他肯死谏，人还懒得给他那个机会呢。救曹嵩该怎么救？他也没底，大不了到时候请人帮忙把老太爷抢出来。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为之。
第二件，张绣之反，绝对不能让曹昂和典韦死在宛城，理由太多了。方法是要么不要让曹操看到邹氏——不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还是要发生的。那么把贾诩先盘算过来？希望文和先生还记得西凉小友，具体他也没几分把握。要么学《天生郭奉孝》，当晚先把典韦弄醒再给他穿一盔甲，然后让曹昂必备两匹马——就凭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吏？谁肯听？——要不让戏志才客串下“郭奉孝”？
第三件是杀流民充军粮，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它发生，方法是准备粮草，一是从现在就要开始省，但是一但粮草有富余，曹操肯定急着征兵，到时候仍然不够；而是增加口粮的选择，引进水稻、旱稻、小麦，改良耕作——这不是《三国求生记》么？只是他大约是没那个运气找到马铃薯了。这三件事就是近十年的任务。至于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只能以后再慢慢想了。余段想到这里突然大彻大悟：敢情他不是《一靥鬼面》的主角，他是《天生郭奉孝》+《三国求生记》的主角！
余段慢慢回想现代种田都有哪些好技术，东汉末年又有哪些好粮种，终于挨不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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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田猎
余段果然在仲春时挪到了主簿下，成为主管农事的一员小吏，开始试验多种改良的种田的方法，转眼已是一年秋季，从收获来看有多半是成功了的，且稻种、麦种也已经到了，并非他希望找到的良种，而是些普普通通的品种，但也比粟米好一些，产量高一些，只等来年春季育种了，若是耕作看护得力，产量能翻上去。余段还试着养殖一些家禽家畜，成功的不多，还是猪好养活，但是生长慢，当时的人认为猪肉是脏的，不愿意吃。不过等到了连人都要吃的时候，大约也就没有人在乎猪肉脏不脏了。
余段是个很擅长偷懒的人，仗着对历史的几分了解，对现代管理知识的一知半解以及对数字的敏感，还有算盘的帮助，别人需要花三四天才能做完的计算他往往只要一天就够了，而且经常是上边的命令还没下来，他已经大致明了调度的框架，自己一旦分到具体任务当然能很快完成，这样他闲散的时间比别人多了许多。偶尔会趁无人上门带着肉瘦竹俗去附近的山林中打猎，野鸡兔子狍子麂子狐狸野鹿，什么都吃过，有些还是活的，余段得了一只正在哺乳的母兔，于是追到老窝连小兔一起搬回去养了，后来陆续增添了些活兔子，虽然生养困难，但是好歹摸索了些经验，有了好几窝，因担心这几窝兔子近亲杂交，因此特意没有打乱已经成对的兔子，凑出来的也是尽量捕捉地点相聚较远雄兔和雌兔。野物的筋、肉脯、皮毛也积攒了不少。现在他处理公务的地方，天天都是鸡飞狗跳。
荀彧几个月前来到了曹营，果然他举荐了郭嘉，只是郭嘉此时还在游历，几乎联系不上，只能偶尔得知他在哪里出现过。戏志才让竹俗给他带信，问能不能通过金雕找到郭嘉，他想了想，给了回复需要郭嘉的画像。戏志才大喜，进言曹操随时注意郭嘉的动向，最好让人画下来以便查找。此时画像还没到手，他也就不急着安排竹俗、肉瘦的任务了。
余段骑着他那匹垂头丧气的瘦马盹儿——盹儿的脚掌受过伤，从此不能再用作军马，因此差点被处死吃肉了，刚好那时他路过伙夫营，看盹儿拼死挣扎有点不忍就掏了钱买下来，后来钉了马掌就好多了，能跑能跳，只是强度不能太大。余段给它起名叫盹儿，因为它总是一副没精打采宿睡未醒的样子。没事出来打猎时余段就骑着盹儿，反正打猎的时候出力的又不是他而是肉瘦，不用盹儿上蹿下跳的，他只要在一边远远看着就好了。
此刻的余段就在眯着眼远远看肉瘦在天上打了个几个旋，突然像流星一样飞快地直栽下去，估计是发现什么猎物了。余段轻轻一夹马腹，盹儿回头嗷嗷叫两声，一甩尾巴慢吞吞地向肉瘦飞下来的地方小跑过去。不一会肉瘦抓着一个还在挣扎的东西从远处飞了过来，贴近余段时敛了翅膀滑落下来，在马头上松开抓着的野兔，刚好让余段能抓住它不掉到地上去，自己一腾身稳稳地站在马脖子旁的缰绳上。余段抓抓它翅膀，它微微张开翅膀半闭着眼睛享受。余段伺候这位大爷舒坦了才腾出手来把兔子和一只跟它一样倒霉的同伴并排挂在马背两旁。
安静了一会肉瘦突然有些来了精神，余段明白它这是兴奋了，大约是发现附近有什么大个儿或者成群的猎物，于是摸摸它的背，肉瘦鼓鼓翅膀窜上了天，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余段用手遮住阳光才能勉强看明白它的去向。看清楚它向不远处的山林中飞去，想想它刚才的举动不像是在说有危险，余段便放心地打马跟上去。
然则那边的山林里有什么呢？偷窥到具体情况的肉瘦想说它很悲愤，他以为只是一群猴子，没想到是一群跟余段一样的猴子。余段交代过没有他的指令不可伤人，肉瘦放弃了攻击这群人的想法，转而想攻击正在逃窜的一只野鹿。不过它放弃了可不代表别人放弃了。
曹操有时候也会想出来围猎，可以练兵，还可以打打牙祭。一行人追逐一只野鹿到了这片山林，这只鹿个子小，零活，脚力好，三跳两跳就不见了。几个人正在四处寻找踪迹。
曹操是一个很出色的统帅，一个出色的统帅基本上都有从战场中瞬息万变的情势里摸索得到的直觉。这是一种感觉，曹操的感觉告诉他这里有了新客人。他转过头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不久前才由夏侯惇引荐给曹操的近卫典韦身上
典韦鼻翼微张，这是一个武者不自觉的反应。曹操问：“子满发现了什么？”
典韦回答道：“主公，有个大家伙在天上。”
曹操抬眼看去，一只巨大的雕，双持展开有十尺还多，正擦着树梢飞，突然扎向不远处的丛林不见了，不一会丛林深处就传来些许骚动。那雕十分威猛，曹操不好飞鹰走狗，见了也不得不暗赞一声“好！”。
典韦看出来曹操十分喜欢那只雕，于是道：“主公，待俺将那扁毛畜生擒了来……”话音未落，典韦觉得头上有风袭来，多年打猎的经验让他立刻后仰一下，一头野鹿从天而降，打在他□□的黄骠马身上，惊得它两腿直立，连连嘶叫。典韦用力伏住了黄骠马，抬头一看，却见那雕正在前面一棵树的高枝上不屑地看着他，顿时气血上涌，正要大骂，那雕倒先张开翅膀吓他，典韦不觉得什么，黄骠马却撑不住，不安地活动着腿。
曹操看的有趣，见这雕似通人语，不怕人，也不伤人，暗道：莫非是山中猎户驯养的猎鹰？能收服这样的烈货必是手底下有些本事，不如跟上去见一见也罢了。于是按下典韦，道：“可能是山中猎户的猎鹰，子满陪我去看看。”
典韦道：“诺。”
金雕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飞下来抓走野鹿又飞走了。看的曹操更加欢喜了：这鹿虽不大，也有五六十来斤（东汉制，1斤=16两=248克，1钧=7440克=30斤），这只雕却非常轻松地一把捞起飞驰而过，速度不减，仍然疾若闪电。曹操立刻打马追去，典韦忙跟上。其他近卫也纷纷跟了过去。荀彧虽然会骑马，但是不如战场上的宿将和经验丰富的典韦，一直和几个士兵远远地吊在后面，此时才到刚刚金雕以鹿砸典韦的地方，见曹操又跑了，只道一声命苦，仍跟了上去。
那金雕自然就是肉瘦了，它突然不跟典韦计较却是因为他知道余段已经接近这片林子了。这片林子里还有个大家伙，现在它不知去哪里猎食了，保不准啥时候又回来，肉瘦能轻松飞走余段可不行，所以为避免余段误入险境，它很大度地不跟典韦计较，自去寻它的老伙计。
肉瘦在离余段不远的地方扔下野鹿，自己站在野鹿上邀功。余段利落地翻身下马，查看了下猎物，竟然是一只原麝。曹操眼中只是寻常可见的鹿肉，到了余段眼中全是麝香。
麝香啊麝香啊堪比黄金的麝香啊嗷嗷~余段忍住激动摸了摸原麝的脖子，还是活的，能感到动脉的跳动。好极了，余段撕了几段外衣的下摆包裹住原麝的伤口，然后把它托在马背上，拿绳子绑住，自己在前面牵着缰绳，肉瘦稳稳地站在马头上，一幅洋洋得意的样子。临走时余段瞄了瞄不远的林子，不过很快收回心思，抖抖手中缰绳，盹儿乖巧地迈开步子，一人一马一飞鸟带着三个俘虏凯旋而归。
曹操在林子边上就看到了那匹其貌不扬的马，还有那个并不高大威猛的“猎户”，不免有点失望。及看清余段身上穿的是他麾下的官服，脸上挂着一个面具，又有些愕然道：“这人是谁？”
这样的怪人当然大凡和他打过交道的都有点印象。荀彧总督后方，粮食草料军备等由他一手管理，自然知道余段，于是答道：“此人是主簿下专责农事的一名府吏，名叫余段，字孝真。擅算，调度左军下张正张显义部分粮草，至今应该已经三年了，就我所知未尝一漏。”
曹操怒道：“既然是府吏，何以玩忽职守？督粮草却不在军中，如此怠慢军机，此风岂可助长？”
荀彧道：“主公，不若先去左军，到时他如果真怠慢再罚不迟，如果另有原因，岂不是错怪贤能？”
曹操想想，道：“就依文若。今日田猎也有些收获，早些回去，将士们也可早些休息。”说完拨转马头，吩咐一众人返回城中。曹操、荀彧、典韦自带着五个近卫去了余段调度左军军粮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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