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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经脉受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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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睡得正沉的人醒来,并不是一件吃力讨好的事,但如果是把人香醒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仲潜在踏上安睡了一夜,才幽幽地在某种诱人的清甜肉香飘到身边时醒来。乍一睁眼,就看见塌前多了一张矮桌,桌上放了一条蒸鱼和一个玉壶,这样的早餐难怪能把他给香醒。他下意识地寻找路砚的身影,随即就看到对方拿着一个琉璃盆走进来。
“梳洗一下,早饭过后去见杏林长老。”路砚把琉璃盆放到塌前,这时仲潜才发现对方上身就穿着白色单衣,衣摆束在腰带里,这打扮极其单薄,仲潜这才想起,路砚的鹤氅还被自己当被子盖着呢。
急急忙忙地把自己的外衣穿上,仲潜有些不舍地把鹤氅还给了路砚:“师叔,你的衣服。”
“穿着吧,我不畏寒。此处极冷,如今你身无灵力难以御寒,等回到剑宗再还我不迟。”路砚坐到一旁,拿出了锁灵环再次戴在仲潜的手上,“我已把这环的法诀改过,若我不在你身边,你又急于找我可用此对话。”
“回到剑宗……我们现在不在剑宗?”仲潜点着头把鹤氅穿在身上,看了一眼手环并没发现和昨日有何不同,再透过屏风看了一眼外头,只看见满天风雪乱舞。
“嗯,这是我的洞府。”
“洞府?”拿着面巾擦脸的仲潜一下子被冰凉的水冷得彻底清醒,“可这里没有山洞呀!”虽然人被冷醒了,可意识到自己竟然到了路砚的洞府,仲潜还是忍不住语无伦次了起来。尽管他已失忆,可还是知道修士的洞府一般都十分私密,不轻易让外人进入,没想到路砚竟然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洞府,还让他在这睡了一夜。
虽然昨夜初来时,仲潜已有想过,走在孤峰的塔中怎会一转眼到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地方?可是路砚不说,仲潜自然是不敢相信,如今路砚亲口说出这是他的洞府,仲潜顿时又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快些,莫名就感觉有些激动。路砚对他说话都是冷冰冰的,却还肯因为他为自己的安全而担忧时,把他带来洞府,仲潜哪能不激动。
“因为这里是个秘境,我得到后便改成自己的洞府。”路砚说着,又拿出了一剑鞘来,“你无灵力,储物戒也无法打开,佩剑整日拿着也不方便,暂且收到剑鞘里吧。”
那剑鞘看着花里胡哨的,又是镶金又是嵌银,仲潜下意识便感觉这绝不是路砚的东西,但他捡起放到一旁的定玄剑收到了剑鞘里。
梳洗过后,仲潜终于可以尝一尝那把他香醒的蒸鱼。一入口时,那口感就已让他感到意外,鱼肉并没有在口中化开,反而有些爽口弹牙,咬下去时微脆却同时很嫩滑,味道香得浓烈,又带着甜。这鱼吃了一口,仲潜的筷子就停不下来,不一会一整条蒸鱼就剩下一条主心骨,连鱼的脸颊肉和鱼眼珠都被仲潜吃了。
“师叔,这是什么鱼?”大口地灌着浴灵浆,仲潜还不忘问问刚刚吃的是什么。
路砚将琉璃盆和蒸鱼的碟子都收了,又回答:“岩湖跳跳鱼,你若喜欢中午可继续吃,剑宗因灵鉴大会备下许多招待各派前来的修士。”
“岩湖?”仲潜瞪大了眼睛,不大相信,“昨天我们发现的淤泥,不也是从岩湖带去的?”
“魔兽深渊有许多岩湖,所以能抓鱼的人未必和凶手有关。”路砚解释着,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走吧,让杏林长老给你看看。”
路砚不由得仲潜再磨蹭,提着仲潜的衣领就把人带回了神锋剑宗。一回到刑堂里,仲潜就十分自觉地把鹤氅还给了路砚。神锋剑宗除了刑堂悬崖对着的那处孤峰之外,只有另外一处单独的山峰,是掌门居住的地方,而其他长老则分别住在宗内的分堂中。
杏林长老日常住在回春堂里,他门下的弟子并不多,高级弟子更是不过十来人,见着仲潜来了,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杏林长老手一挥,就将内间的趟门合上,将那些愤怒的目光全都隔绝在外。
“匆匆把仲潜带来,是又发现了什么?”杏林长老满脸疲惫,显然是昨日操持了艺琳的后事后便没有休息过。
“经脉受损,昨夜险些走火入魔。”路砚说着,示意仲潜坐到杏林长老面前去,“所以想让师伯看看。”
仲潜这才知道原来昨夜突然那么难受是因为差点走火入魔!难怪昨夜路砚让他停下之后,就没再让他继续练功,还给他喝什么浴灵浆。他乖乖地把手伸到杏林长老面前,好让对方给他把脉,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本来失忆和失去灵力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经脉受损,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杏林长老两指按上仲潜的脉门,眉头越锁越紧,两指也按得越来越用力。
过了许久,杏林长老才说:“奇了……我竟摸不出什么异常,你是如何发现他经脉受损的?仅仅因为走火入魔?”
“我以灵力强行逼停他内息运行时发现他有经脉逆行,并且诱导吸取他人灵力的现象。”路砚语气凝重,连带杏林长老的表情也丕变!
杏林长老眉头一拧,艰难地开口:“仲潜我传功与你,你在这运功调息让我看看。”
“师伯不可!”路砚一听,连声阻拦,“若师伯灵力被吸取,那可不妙。”
“不是还有你吗?”杏林长老并不在意,已出手为仲潜传灵力,“路砚你到一旁护法,万一仲潜有何异常,你就立刻逼停他。仲潜运功吧!”
仲潜感觉杏林长老那股温和的灵力已开始传入自己的经脉之中,于是依言开始运功。对比仲潜的坦然,一旁的路砚却凝眉,在两人身边划下一圈结界。
就在仲潜将灵力运转数周天后,果然又如昨日那般疼痛难受,体内的灵力渐少。杏林长老马上将更多的内力传入仲潜体内,顿时被仲潜的经脉所吸附,源源不绝地将其内力吸走,一时间杏林长老的脸变得煞白。
见状,路砚便要出手,却在电光之间被杏林长老拦下:“别!……先让我探清楚究竟!”
路砚屏气凝神,却看着杏林长老脸色愈渐难看,而仲潜更是痛苦地哼叫。他已顾不得杏林长老之命,直接出手已将大量灵力灌入仲潜的体内。两股灵力在仲潜体内碰撞,使其内息更加混乱,气血翻腾,大吼一声灵力便冲体而出,将杏林长老推了出去。经历这一番,杏林长老纵是有近五百年的功力,仍被冲到结界之外,犹如飘零的落叶。
此时内室门被推开,一双手将杏林长老稳稳接住,那人绣着金色凤凰的衣摆一扬,门已被合上,来人正是宗主纳兰庚。他扶着杏林长老回到座上,看向虚弱倒在路砚身上的仲潜,眉头皱了皱:“我不过是来晚了些,怎么回事?”
“仲潜的丹田和经脉,均被魔气腐蚀,难怪会失去记忆与灵力,他不死已是命大!”杏林长老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悲痛,他强按着体内混乱的内息说,“袭击他与艺琳的是魔族或者魔修,并且功力或许已逼近渡劫期……否则难以造成这种丹田塌缩之证……”
“魔修!”一听到这个词,纳兰庚的脸色便黑了,让他那张美丽的容颜变得更加凌厉,“莫非是他……”
“不……就算他即将渡劫,也不可能到神锋剑宗来偷取弟子的灵力。”路砚传了些灵力到仲潜的体内,权作安抚对方躁动混乱的经脉内息,然后又取出了一壶浴灵浆给仲潜喝。
“哼,这种偷偷摸摸的事确实不像他的作风。”纳兰庚冷哼一声,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冷笑,“若是他,必然是光明正大地抢……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
仲潜听着路砚和纳兰庚像是在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喝光了一壶浴灵浆就满脸疑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人?”
一时之间气氛凝固,纳兰庚看了眼路砚,又看了眼仲潜,终于才听他轻声说道:“不过是为师的一个仇人罢了,若真是他伤了你和艺琳,我定叫他渡不了这劫。”
纳兰庚这话说得轻巧,但仲潜还是感觉到了对方话中的一丝不寻常。虽然仲潜并不知道纳兰庚的功力在整个灵界的修士之中处于一个如何的水平,但既然路砚说神锋剑宗世代坚守在魔兽深渊外,才能让灵界避免魔祸,这意味着神锋剑宗在灵界的一种门派中地位并不低,作为神锋剑宗的宗主,纳兰庚自然也是个强者。因此纳兰庚的仇人,必定也是一个强者,而且功力至少和纳兰庚持平,才能活到现在。
从刚刚杏林长老、纳兰庚以及路砚的对话来看,这个“仇人”不但功力强悍,而且是个魔修。更重要的是,路砚和纳兰庚都一直认为这个人并不会做偷偷摸摸的事,语气中至少有一分欣赏……这让仲潜被勾起了十分的好奇。
但纳兰庚接下来的话又把仲潜的注意力拉了回去:“师伯,有什么方法可以治好仲潜。”
“哎!”杏林长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色虽已恢复如常,语气中却多了几分恼意,“我刚刚已经说了,他不死已是命大!他经脉受损,需有他人不断为他传灵力,方能抵御魔气的侵蚀。至于要传多少灵力,要多久才能完全消除他体内的魔气,让经脉修复,我也不知道!除非……”
“除非什么?”纳兰庚着急地问。
“除非能找到刚正至阳之灵力,才能快速地将他体内的魔气清除。若两百年前,路砚能把那纯阳之子救回,才可能有刚正至阳之灵力,如今……一切都晚了。”杏林长老摆了摆手,“虽然仲潜已结了元婴,但他灵力尽失,寿元也会大大缩短,即便你们不断为他提供灵力养着,最多不过百年便会如寻常人一般,衰竭而亡。你们还是尽早为他……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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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长老看了看仲潜,终究是说不下去,眼角里渗出了些许眼泪,被他用手指揩去。
若是寻常人,活个百年亦是不短了,仲潜心中默默地想。但对于修士来说,这无疑是短暂的,百年时光充其量能让最优秀的修士修炼至金丹初期,而结丹也不过是刚刚成为真正修士的境界罢了,越往后的境界突破所需使用的时间就更多。
若是无法找到刚正至阳的灵力,那便意味着仲潜今生再与此道无缘了。
仲潜低头想着自己的未来到底该如何安排,纳兰庚却看向了路砚:“我明白了,不就是灵力?我每日传给仲潜,一百年总能找到治愈之法的。”
“传灵力这事让我来,我的灵力对他的状况似有克制。”路砚的语气听起来要比纳兰庚要镇定许多,“另外看管的人换成玄风和池惇,昨日齐盛和鸿泽两人跟他打了起来,已被我遣回。”
纳兰庚点点头,走到仲潜身边拍了拍他的剑,有看到仲潜背在背上的剑和剑鞘,顿时语气清朗了些:“为师这收藏许久的剑鞘终于有了用处,不错!甚是好看,一眼就能看出是我纳兰庚的徒弟!”
其实仲潜的心情要比纳兰庚要好得多,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作为修士的生活不过才一天,就算是只活百年,也比大多的寻常人要活得长。他抬起头朝纳兰庚笑道:“多谢师尊的剑鞘。”
“说什么谢,这个剑鞘本来也就放着,是你让它有了用处。”纳兰庚笑了笑,接着又说,“关于凶手一事,师弟这两日再到魔兽深渊去调查一番。至于仲潜,我会安排池惇和玄风交替看管的,面壁室就不去了,跟我回向阳峰去关着。”
对于纳兰庚的安排,仲潜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却不知为何有些惋惜,比起玄风和“素未谋面”的池惇,他还是更想被路砚看管。当近日的事都安排妥当后,纳兰庚又向杏林长老拿了许多丹药,才带着仲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