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双修吗》叶夕夕

52、蛇与猿

　　仲潜躲在路砚的怀里，做出不符合年龄的撒娇，可他确实害怕。他从未见过路砚受伤，更别说吐血了，尽管路砚还反过来安慰他，但仲潜却更是不安。
　　“是我打伤了自己，你怕什么？”路砚调整着自己的经脉气息，消灭附在自己身上的魇魔远没有看起来的困难。
　　“自己打伤自己？”仲潜细细思考着路砚的话，思及自己因路砚的提醒才从梦中醒来，看来路砚是因那梦境而不得不自伤，“我是否被什么附身，陷入了梦境之中？我醒来后想不起梦中细节，只记得因师叔的话而醒来。”
　　仲潜失了记忆，虽然对修士的常识并不陌生，但像魇魔这样的魔物，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路砚点头，不过醒来片刻，他已完成了调息，虽然刚刚吐了血，现在的脸色却没有苍白之象。
　　“你被魇魔附身，那魔物能使人在梦境中陷入恐惧惊慌，并以此为食。你我……曾双修，因此你的识海并未抗拒我的神识，我便进入梦中带你出来。”路砚简单地说明，却并未透露仲潜梦中的细节。
　　往一旁的沙漏看了一眼，那是路砚入梦前放置的，从那漏下的细砂可知距离他进入仲潜梦中，已过了三日。
　　虽梦中经历并不多，但路砚知道梦中时间并不与现实相同。尤其是魇魔数次以黑雾笼罩转移场景，在路砚看来那黑雾开合之间不过一瞬，但以魇魔之能，要在他人的识海中搜寻铸造噩梦的素材，再用以路砚这般大乘期修士的神识上，得花不少精力。
　　虽然路砚把话说得轻巧，但仲潜可不是傻子。那魇魔本是附在他身上，以他的梦魇为食，路砚既然进入他梦中救他，誓必是要把魇魔驱逐，才能令仲潜醒来。
　　而刚刚仲潜醒来之后，路砚却并未一同醒来，反而沉睡了一段时间，呕血过后方才醒过来。路砚既然说了他能进入仲潜的梦中是因为两人双修的缘故，使仲潜的识海不会排斥抗拒路砚的神识，那反过来亦然。
　　至于魇魔，对它而言，一个金丹与识海皆受损，功力跌至炼气期的人，自然是比不上一个大乘期的修士来得吸引。路砚让仲潜的神识进入他的识海以脱出梦境，同时也让魇魔有机可乘从仲潜的体内被转移到路砚的体内。
　　路砚要在自己的体内消灭魇魔易如反掌，但魇魔寄居于识海，无论路砚如何做，定然还是会伤到他自己，因此才会呕血。
　　“师叔，是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仲潜低下头，心里尽是自责。
　　仲潜虽然失忆，但在神锋剑宗时也不免从旁人口中听过关于路砚的评价，了解他的师叔是何等强大。那魇魔对于路砚而言，要清除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路砚明显是为了不伤到仲潜，把魇魔引至自己体内再诛杀。
　　虽然这是路砚对作为晚辈的仲潜的照料，但终究是仲潜所致。
　　面对仲潜突如其来的自责，在路砚进入过他的梦境之后，已明了对方的恐惧。失忆前对于艺琳之死的无能为力，失忆后误认为是自己贪玩的过失导致艺琳的死。显然为他人带来麻烦与意外，已经成为仲潜的一处心病。
　　“你没有给我添麻烦，而且还让我捉到其中一个凶手。若不是你留了一道剑气在那尸犼身上，要找出步云居恐怕还需一段时间，到时候不知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路砚拍了拍仲潜的肩膀以作安慰，随即起身离床。
　　“从你失联至今已有五日之久，应该饿了，我去让路辉为你备点吃食。”路砚说着，已除去房间内的结界，走到房门前突然停下来，“等你吃饱，我们再修炼。”
　　仲潜红了脸，也不知是因为肚子饿竟让路砚察觉，还是因为路砚说的修炼。虽说是失忆，但仲潜还是依稀记得自己曾说要当路砚的道侣，还记得之前听纳兰庚等人争论双修时，提到过双修此举的亲密性。
　　方一开门，就有一个人探头探脑地从门外看进来。
　　“师叔，仲潜醒了？”外头传来的是玄风的声音。
　　听到外面的人是玄风，仲潜脸上的热度迅速散去，热络地回应：“醒了，醒了！你怎么来了？”
　　玄风抬头看路砚一眼，连忙低头说：“驿使官担心仲潜醒来后会饿，命人做了些吃的，让我在这候着呢。”说罢，玄风立刻举起自己手里的食盒给路砚看。
　　并未去检查食盒，路砚点点头，让出位置让玄风提着食盒进来：“鸿泽呢？”
　　“我和他换班了，他在临水小阁。”玄风快速地说完，拿着食盒就走到仲潜的面前，似乎生怕仲潜饿着似的，“几天没见，你肯定饿坏了吧。”
　　“我去临水小阁审问步云居，仲潜你吃完可自行修炼，其他等我回来再说。”路砚并未因玄风送来食物而留下，说完便直接离开房间。

　　临水小阁内，早已是一片狼藉。废墟之上，一人乘仙鹤与半空，正是芳溯仙姬。
　　在她的周围，是一道道咒文连接而成的墙。那道咒墙自地面拔起，将她包得严实，但也无法遮掩她所乘的仙鹤下，那猿猴一般的妖兽正操控着无数的水妖与一只庞大的蛟龙正在恶战。
　　路砚御剑气凌于半空，与芳溯对视一眼，都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顷刻间，那包裹着妖兽作战的咒墙裂出一道缝，路砚身形一闪，已进入其中。
　　不少小妖眼见咒墙上出现裂缝，纷纷挤向唯一的“出口”，一时间两只庞然巨物的恶战竟就此停顿。然而一道紫色闪电在咒墙之内乍现，电光所到之处哀声四起，同时响起的还有那电光击落在妖兽□□上的“噼里啪啦”。
　　电光过后，咒墙上的裂缝已然合上。被电光击中的妖兽成群如雨落下，他们像是山洪暴发时的浊水，焦化成肉沫混着两只巨妖泌出的水形成了肮脏的海浪。
　　瞬时之间，巨蛇与猿猴同时看向了路砚。它们似乎在冥冥之中有着默契，不再幻化出小妖互相攻击，然而结界之内的妖气浓度却猛然升高。
　　邪异的妖气涌向路砚，形成了一道扭曲的漩涡。那肮脏的海浪被吸入漩涡之中，如同一道道水柱，它们围绕在路砚身边，仿佛在结界牢笼之内，还有另一座牢笼一般。
　　但企图以妖气之笼困住路砚的打算显然是徒劳的，刑神鞭变换着长度，越来越长，沿着那些水柱游走。被妖气漩涡带动的妖气海浪被刑神鞭掠过时，被妖气带动的肮脏流水开始凝结，以难以描述的速度结成了肮脏的冰柱。
　　“喀——喀——”不过是一次呼吸吐纳之间，那道以妖气与肮脏泥水塑造而成的妖气之笼破碎了。冰渣子无情地粉碎、掉落，哗啦啦的声响有浑浊、有清脆，但这都不过在陈述着以上的事实。
　　就在此时，猿猴模样的妖兽被无形的灵压逼得双膝着地，它不情愿地跪下，发出了无能狂怒的咆哮。
　　“回归你主人的座下。”路砚冷冷地说道，破除了牢笼的刑神鞭已缠上了巨蛇模样的妖兽，他大袖一挥灵力便裹挟着猿猴掷向芳踪。
　　与此同时，刑神鞭的威能已在巨蛇的身上缓缓展现。雷电不断自鞭子中溢出，它们渗透在巨蛇的身上，割裂着巨蛇的身体。
　　被灵压束缚的猿猴双瞳红光一闪，妖气冲体而出，突破了路砚的灵力压制。本该被送归芳溯坐下的猿猴顿时扑向路砚，但下一瞬，刑神鞭已至。
　　电光系列了结界内的两只巨兽，无数的小妖在巨兽的哀嚎中无自觉地被召唤、释放，但它们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焦化成肉沫，成为路砚脚下肮脏泥水的一部分。
　　两只巨兽被逐寸撕裂，从□□到灵魂，一点一点地被割裂、分解，最终彻底消亡在芳溯的结界之中，再无一点痕迹。就连那肮脏的肉沫泥水，也被洗净，化作一汪清池。
　　咒墙快速地溶解，坐镇的芳溯缓缓落下在路砚的身旁。
　　“多谢忘剑尊。”她脸色苍白得一场，本来清冷的面容变得如琉璃一般脆弱，“我御下无方，才止于此。”
　　路砚看着脚下那一汪清池，双唇微动：“或许是同为无支祁使它们产生了共鸣，今日我诛你一头水妖，他日还你一只便是。”
　　芳溯摇头，方才她所使用的的结界乃是已她的血与灵力结合而成，令她此时虚弱无比：“我说的是澹台雪真，她夺走了千驭灵魄伞，释放出蛇形无支祁。她就是第二个凶手！”
　　说着，芳溯仙姬召来仙鹤坐于其上，急切又道：“当初救援苏梦华，诛杀千观郡尸犼的三人中，顾靖生与梦萱都已遇害，唯独澹台雪真安然无恙，我早该发现问题。鸿泽和雪宁、傅靖清都已追去，但恐怕不是澹台雪真的对手，我们必须马上驰援。”
　　两人事不宜迟，立刻动身，驿站之内恢复了宁静，除了那临水小阁消失不见外，此处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轮妖兽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