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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高士和芳丁 ...

  •   日上三竿,气温却是暖和宜人的。朱老爷在自家花园中走走看看,品茶赏花。小榭流水,池碧鱼游。好不自在。心荡神怡间,却被那高士寻来。这两日,朱老爷都有意躲着他,此刻正好放下心中包袱,难得的好心情,不想还是要来黏人。面子上又磨不开,只得强作笑颜:“高士安好,午饭可曾用过?”
      高士跛行着,揪动扭曲的脸,露出可怖的笑来:“老先生好,这区区小事,无需挂念。”敬了礼,请朱老爷在小榭就座后,继而探问道:“老先生明日上午是否有空?”
      朱老爷一听就明白了,前两日早已说明,这高士还要以此作问,分明有小觑意,心中甚不悦,只是不现在脸上,“未敢忘记,高士的事怎敢忘。因这事,府尹大人的宴请都被我推却了。可知我是做着准备的。”
      “先生大恩,老跛不敢相忘。”高士极其虔诚地点头称谢。
      朱老爷心中舒坦,便关切问道:“高士明日打算几时去,我好安排。”
      “上午便行,不必带东西,人也越少越好。”
      朱老爷连连点头,装作一副明明白白的神情,其实心里一塌糊涂。把头转向一边,到处瞅瞅瞧瞧,偏不看向高士。
      高士很是识相,再度称谢后,便告辞离开。只留下朱老爷狐疑的目光。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芳丁匆匆吃了晚饭,估计着人成爹娘已经回家了,便悠哉地接近孟人成家。老远看见人成爹坐在自家门槛,一团团烟雾腾起。芳丁脸上挂满了笑容,亲切地打招呼:“成爹,您吃饭了吗?”
      人成爹干笑一下,不做声,只是点了两下头。屋里的孟人成听到是芳丁的声音,火急火燎地赶出来,拉住她的手便往院子外走。正好碰见洗完衣服回来的人成娘,芳丁笑嘻嘻地问候道:“成娘,洗衣服呢。”
      人成娘还来不及回答,冲着急匆匆的孟人成喊道:“跟芳丁儿说清楚。”
      二人就一直走到大柳树下,才停住脚步。芳丁兴冲冲地期待着,孟人成却抱怨道:“你怎么急成这样?”芳丁一听,觉得话头不对,但是忍住,平心静气地说道:“你娘叫你说清楚,别岔远了。”
      一说正中关节,孟人成知道搪塞不过,但不正面回答,又生一问:“你娘怎么这样急,那朱老爷有什么好怕的。我会护着你们的。”
      “不急了,你才高兴,是吧?”
      孟人成抵挡不住,“不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哼哼。”芳丁觉得有些好笑,“要活着,哪儿不都一样。白得一个媳妇还不愿意?”
      孟人成无话可堵了,只得坦白了,“我爹娘实在不愿走,他们到是让我一个人走来着。但是,你说我能抛下他们不管吗?”
      芳丁听这样说也柔软下来,温和说道:“其实,也不会走得太远,到时也可以经常回来的,不用担心呀!”
      孟人成依然踌躇不定,自己的担心还没有表达彻底,继续坦白:“其实,我也在担心,会不会,没办法养活你们娘俩。”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着实地伤了芳丁的心,眼眶边晶莹地闪烁着,哽咽道:“我养你啊。干活是狠不过你,谁叫我只是个女儿家呢。”说完捂着嘴,气冲冲地跑开了。
      孟人成心里面早就腾空了,加上羞愧得无地自容,便再也挤不出什么话来了,也只好由着她走了。
      芳丁娘站在自家院子,看见芳丁失魂落魄一般,知道消息肯定不太好,但还是忍不住打听:“丁儿,怎么说的?”芳丁不言不语,一个劲儿地啜泣。
      打听无望,芳丁娘放了她,由她进屋歇歇去了。
      孟人成是在天黑尽了后,摸回家的,人成爹娘依然没睡,他们也在期待着消息,不管好坏,总得有个结果。
      “人成,怎么说的?”人成娘担心地问道。
      孟人成只是深呼气,不想说话。人成娘便明白了,只能轻言安慰。自己心里也一股乱麻般,十分不好受,就像矛和盾起了争执那样。
      与此同时,世外某地,一间高檐大柱之屋,简单朴素之室。烟气朦胧,微尘浮动。乃一青发老者禅坐,面向大门。门外雾气缭绕,远山时隐时现。
      一个童子手提小蓝,轻轻地进了屋来,拨弄着镂空香炉内的香料,添了几勺后,正欲离开。那老者悠悠地吩咐道:“与我唤姜竹小童来。”
      那童子轻声应了,匆匆退去。不一会儿,一个普通穿着的少女进了来,恭敬地立在一旁,因见老者仍闭着眼,所以不敢言语。过了些时候,老者长吁一气,缓缓睁开眼,扫过室内,定睛在少女身上,“三师兄,与你交代清楚了?”
      少女点头称是。老者又闭了眼,淡淡说道:“他执意要派你去,我尚且有些不放心,特此嘱托几句,见了那谬种……”老者突然睁了眼,放着精光,“不必生畏,也无需多言,将几件事物交割清楚,带了约定之物便就回来。她若不听,我过后自会与她讲理,你不可与她纠缠。切记!”说完,手轻轻一拂,仍旧闭了眼。
      少女听清了吩咐,但仍立在一旁,犹豫一番,试着问道:“师尊,不知那叶子,我可否多带几片?”
      老者只把头连点,神态依旧安详。少女终于满意退出。
      四月初四,天气略有些阴。但这并不妨碍朱老爷和高士的计划出行。一匹高头大马,上面驮着个黑疙瘩,依然带着红脸谱,披散着头发。牵马的是那个管家。后面四个人抬着一顶轿子,里面一个老顽虫,颠簸着,蜷缩着,不安着。一行人转过石板桥,便取大路向着芳丁家前进。
      到了屋场下面,高士一撩腿,跳下马来,等候在一旁。轿子缓缓而至,朱老爷挣扎着起了身,躬着背颤颤地出了轿。高士做了一个先请的手势,朱老爷点头会意。那管家便在朱老爷身后扶着,推着,将他送了上去。高士紧接着跟在后面,因坡路有些窄陡,轿夫里面能看事的,便急着上前去牵。高士连忙摆手,三跛两跛便奔上去,不输健全人一分。
      管家大嗓门,只一声便将芳丁娘唤出来。因见贵客临门,芳丁娘脸上顿时显出待客的笑容来,把那高士快快地扫了一遍,急请二位进屋。朱老爷知她农户人家,屋里物件少不得油裹了数十遍,哪里坐得下去,便叫芳丁娘捡几把干净些的椅子摆到院子来。芳丁娘自然也不怠慢,还专找了把舒服点的给朱老爷安下。
      朱老爷只得勉强坐了。高士倒不介意,云游之人,通常不讲究这些,大方地就座。
      刚坐下不久,朱老爷环顾一遭,疑问道:“芳丁姑娘,如何不见?”
      芳丁娘很是痛快,立马释疑:“她并不是故意躲着您,只因昨天在浑小子那儿讨了没趣,窝在床上哭得狠了,给累着了,这才睡到现在还没起呢。”
      朱老爷一脸明白,“哦。你下去吧。”把管家先给撵下去了,然后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望着高士。
      高士知他意思,便站起身,对芳丁娘恭敬地说道:“既然来了,须得见上一面才好,麻烦大婶去请一请。”
      芳丁娘直点头,步子并未立即挪动,单望着朱老爷说道:“她若不肯来,二位万不可见怪。”
      朱老爷频频点头,以示认可。高士却微微摇头,以示宽容。
      芳丁早被先前管家的喊声惊醒了,此刻正缩在被子中,赖着不愿起。知道自个儿娘要来叫自己,便用被子蒙了头,双手捂了耳。
      芳丁娘笑嘻嘻地磨蹭到床边,摇一摇被窝下的身子,见没有动静,只好亲切地叫道:“丁儿!”依然没反应。便掀开被子,扯开双手,“丁儿啊,该起了吧。那送果子的高士来了,想见你呢。”
      芳丁直嚷道:“不见,不见。”
      芳丁娘在床沿边坐下,捏着芳丁细细的手腕,拂开她脸上散乱的头发,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这高士很会算卦,要不……”
      芳丁有些动心了,坐起身子,像是正在思考着,犹豫着。
      芳丁娘心里顿觉轻松,本来向那二人回个话,说声不想见也便行了,先前已经告了饶,想必他们也不会为难,只是那样总觉得不太妥当。趁着芳丁有些松动,便强拉她下了床,穿好了衣裳,又把洗脸帕子递到面前。
      芳丁一把推开,赤着脚就往外走。芳丁娘赶紧将帕子扔进盆,凑到芳丁耳朵边小声说道:“要先感谢送果子的心意。”不知芳丁听清没,二人匆匆地出了屋。
      朱老爷先起身打招呼:“芳丁姑娘,别来无恙否?”
      芳丁一欠身,面无表情地回道:“托老爷的福,只失了半条命。”
      朱老爷喜气盈盈的脸一下子僵硬了。芳丁娘赶忙圆场:“她胡说昏话呢,哭一夜哭傻了。莫怪莫怪。”
      高士也来解围:“朱老爷宽宏大量,这等女儿言语又怎会在意。”
      朱老爷尴尬地笑了笑,自己先坐下来,回应道:“哪里想到,我是这样的不讨喜。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只把我当个木头人便是。”
      话音未落,芳丁便对着高士开口道:“我娘叫我要先感谢高士,赠送果子的心意。但我不知用什么感谢,请高士指教。”
      芳丁娘尴尬一笑,不知怎样接话,把眼低了,瞅着地上。
      高士伸出两个手指,微微笑道,“只两样便好,一是,先消气;二是,再请坐。”又请芳丁娘坐下。
      四人相对无言,高士拿捏着,故意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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