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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朱老爷和高士对谈 ...

  •   芳丁倒没惹笑,反而眼皮一耷拉,重重地叹气,气息里仿佛带满了无助。

      孟人成这才真的不安起来,凑近芳丁耳朵边,轻问道:“朱老爷去你家,到底为了什么事。”

      “提亲。”芳丁平静地回答。

      “朱老爷……和你娘?”孟人成顾不了许多,大胆猜测。

      芳丁把头连摇。

      “朱少爷和你?”

      芳丁依旧摇头。

      “是朱老爷府上那个高士吗?”那高士曾经经过寨子,也许看到了芳丁,瞧对了眼。孟人成这样想,倒有几分合理。

      只是,芳丁还是要摇头。

      “朱老爷和……”孟人成不敢说出那个字。

      “我!”芳丁倒很坦荡。

      一个字,一大声霹雳。孟人成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如针刺一般。

      “他!那老匹夫!他也配!剐我八百遍,也不敢这样想!”

      孟人成那手不知向何处指,只攥着果子,快要攥出汁水来了。这才感觉到手里的东西。

      芳丁也看到了攥着的果子,望着说道:“这果子,便是朱老爷单送给我的。他管这叫连理果,专让我吃。”

      孟人成羞愧交加,瞅了眼手里的果子,“我……我吃它干甚!”猛地砸向坡下的水田,溅起一片水花。

      水中波纹久久未平,芳丁却笑了,闷声笑着,笑得眼泪都溢出来了……

      二柱再也坐不住了,这超乎平常的诡异着实令他难忍,于是准备偷偷溜走了事。

      “二柱,你留下吧,给我们做个见证。”芳丁单单望着孟人成说道。

      二柱看着相对而视的两人,顿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性,便静立一旁。

      “此时此刻,你还想爱我吗?”芳丁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孟人成抹去白皙的脸上那不争气的泪珠。

      “对,无比。”

      “说的真,不如做的真。你过一两日便邀上你爹娘,吃过晚饭便来我家,只管提便是,我会先去说服我娘。”芳丁那洪亮的嗓子,丝毫不影响浓情蜜意时的幸福模样。

      “一定!”孟人成除了点头……也只剩点头。

      看着芳丁三两步溜下缓坡,背影看来像是平时欢乐的样子。只是孟人成的心还是没有办法放下来。

      迈着轻快的步子刚走了两步,芳丁突然回头喊道:“二柱,你娘叫你回家呢。我倒差点给忘了!”

      远远地就看见那口白牙,想是又笑了。孟人成还是感到更多一丝的安慰。

      二柱刚要走,好不容易可以开溜了,孟人成却又叫住:“那果子,你拿去吧。”

      二柱并不推辞,提起篮子便向先前抛果子的田里走去。

      “嗨!你捡它干吗?”孟人成坐在地上,示意二柱不要去。

      二柱不吭声,挽起裤脚,取那秧的间隙踩去。砸下来的三个果子正安静地躺在水里。二柱小心翼翼地捞起来,三个都只是碎了表皮,进了些淤泥。

      拎着果子向躺在草地上的孟人成取笑道:“你看,气场不足吧,没全捏碎。我看你还是没气够。”

      孟人成佯装生气道:“你这小子!我明明没吃早饭,哪有力气使。还得了便宜又卖乖。”对着二柱舞动拳头。

      “别啊,我惹不起你,总躲得了你吧。我走喽!”

      正要下坡时,又回头说道:“你睡一觉吧!饭好了,我来叫你。”

      这正合孟人成的意,于是,安安心心地闭了眼。

      “人成!路上!”二柱隔了老远大喊道。

      孟人成一下子弹起来,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不见二柱。

      倒是大路上一行人的身影吸引了孟人成的注意。那不是朱老爷一行吗?东西都原样抬回来了?没成!这是他头脑中唯一的念头。先是喜,继而又有那么一点失落。

      不管了,睡觉!

      得亏那几个果子,不然那造反的肚皮能让他安然入睡吗。

      暖暖的春风一阵轻,一阵重。轻风只掠过水田,吹起一道道褶皱;重风则将那些秧苗推得东倒西歪,丝毫不怕折了那娇嫩苗子的腰。大柳树不管什么样的风,只要来,管你喜也好,愁也好,都要卖弄自己的风姿。

      簸箕寨里,这样的柳树不多见。倘若飞腾在簸箕敞口的一面,望向其他三面。大柳树是最显眼的东西,又大又圆又绿,屹立在簸箕的中心。

      左手边是一条纵向的小河,河床冲得极深,河上搭了一座座小木桥,方便往来耕作。孟人成家在河的左边贴着山。

      右手边是一条纵向的大路,向内延伸到簸箕的右上角,翻山越岭,可以穿插到其他的寨子。芳丁家便在右上角的半山腰处。往外延伸,则遇到一条大河,河上一座宽阔的石板桥,过了桥便是官道。大河贴着簸箕敞着的口子,官道又贴着大河,并列而行。

      官道向右是朱家府上,向左是翁祖府上。这两府之间便有一条大路通往安神庙,这是祈丰节请神送神的场地。

      二柱的家。簸箕寨被小河和大路分成三股,中间宽两边窄。中间这股,田地最多。望向尽头深处,快要靠近山的地方,有几户人家。二柱家便在其中。

      环绕着簸箕寨,大多数房屋都紧贴着山脚分布。

      此时此刻,寨里寨外的一切,都被太阳神盖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那干燥的泥土路,似黄似白,上面只有一条黑色的“毛虫”缓缓蠕动着,那是朱老爷一行。

      及至朱府,朱老爷迫不及待地向下人询问那高士的行踪,得知正在后园树荫下,与少爷品茶,便径直前来。

      园中二人正谈笑品论,高士瞥见朱老爷在园门徘徊,便站起身向朱老爷敬礼道:“老先生辛苦!辛苦!”

      朱老爷只得笑呵呵地走进来,拱手道:“高士莫怪。事情,我给办砸了。”

      朱少爷先吃了一惊,放下手中茶碗,望着朱老爷说道:“莫非他们不识相。”

      “哈哈……”高士爽朗大笑,“老跛平生占卜筹算,没有几万,也有上千。没一件不是一卜就中的,今日却失了算,稀奇怪哉!”说完,看着朱老爷,边笑边摇着头,请他入了座。

      高士就座已毕,正色道:“老先生可将老跛的意思,向那少女传达清楚?”

      “不敢糊涂,不敢糊涂!”朱老爷眼睛瞪得溜圆,枯槁的双手直摇,然后叹气道:“那姑娘的娘,真是个情理通达的痛快人,说只要待她女儿好,家资,长相,年龄都在次要。”

      高士饮了一口茶,悠悠说道:“她娘,老跛见过,一眼便知。”

      朱老爷清清嗓子:“她娘虽那样说,但还是问起高士的容貌,年龄,籍贯。我只好照直地说了,她娘听完直呼做不了主。”

      “敢问老先生怎么说的?”

      “我说,那个高士虽然跛了足,行走却也无妨碍。失了一只眼,看东西倒还清楚。脸上虽然刀疤麻点互相交错,但看着却是很和善……”

      高士轻笑着缓缓摇头,定睛看向朱老爷:“做不了主,前面是哪一句?”

      朱老爷一拍光溜脑门,“哎呀!明明都记得,这话茬一断倒给忘了。”

      高士和朱老爷都痛快地大笑起来,朱少爷反而有些不悦,闷闷地拨着茶壶手把。

      “不妨!不妨!那姑娘听了这番形容,可曾吓到?”

      “当时,我也有此疑问,所以单问姑娘,如果见到本人是否觉得可怕。那姑娘倒是坦荡,她说长得丑陋或是毁容破相,这些都不能算是自己的过错,只要心地善良,能容人纳物便是好男儿。这种男儿即使失了外貌,也能够朝夕相处。”

      “真个好姑娘!只是果子,她吃了吗?”

      “嗨呀!说来也好笑。我把果子交给她,告诉她这是极稀罕的宝贝,一天只可吃一个,你猜她却怎么说。”

      说了许久的话,朱老爷口干舌燥,灌了一大杯茶水后,又清清嗓子继续说起来:“她这么说的,这东西就算是个宝贝,也不过是个吃的,既不能治病,也不能饱肚子,最多尝个鲜,不如让老爷和这些大哥们都尝尝,反正也够数。我一看她真有心要分,连忙制止,叫她不要辜负了高士的心意。这才作罢,收进房里。如果真分了,先不论我,那些个腌臜的下人是万万不配的。所幸被我劝住。”

      “咦……!老先生记忆力如此非凡,怎么偏偏忘了那一句呢?”

      听到这句带些意味的问话,朱老爷有一丝慌张,忙辩解道:“这个,这个,人世间不就有那种情形吗。如人意的苦等不来,不如人意的却一抓一大把。想必是老天偏不如高士的意,竟叫我给忘了。”

      “罢了!罢了!最后怎么说?”

      “姑娘说已有意中人。”

      “老先生!何苦呢!早说不就行了,为哪般绕这么大一圈?”

      “只望高士恕罪,赔了果子,事情却没办成。”朱老爷一脸不高兴,向朱少爷使眼色。

      那朱少爷早就无聊透顶,坐得有些不耐烦了,见眼色传来,略一思索,便向高士建议道:“小子不才,也结交了一些不俗的朋友,尽是些富贾官宦、书香门第出身的,我请他们给高士介绍一个中意的女子。如何?”

      “不!此事能成。”高士用手指在手掌中作书写状,而后收住手掌,搁在石桌上,“三日后,烦请老先生带老跛再去。”

      朱老爷听了这话,脑门上一阵火热,细密的汗珠便直冒出来,匆忙应允后,找了个借口躲开了。

      朱少爷卖了面子,人家却不领情,心里也更不高兴,而且又无聊得很,便急着去找那欢乐有趣的事耍,也匆匆告辞。只剩下高士一人静坐园中,用手指在桌面上写写画画,不知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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