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白山暮

2、千年

　　我连忙提起脚步追上去，焦急地唤着，生怕她走远了，
　　“女郎，女郎，请留步！”
　　听到声音，美人转过身来，“卿为何跟着我？”清澈的眸中满是不解。
　　我怕撞上她，堪堪停了脚步，却被她的问题问得心神不宁。
　　我该怎么说才好呢？我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沉默良久，我终于开口 ，
　　“我……无处可去。”我思索了很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她的眸中闪过震惊，那双翦水秋瞳里满是复杂。她看着我的装束，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划过一丝了然与同情。
　　等等，她不会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吧？我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美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她没有说话，好像还在犹豫些什么。
　　我低下了头，继续说，
　　“女郎还请放心，我并无任何恶意。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她在听了我的话后思考了许久。我听见她叹了口气，带了一丝妥协。
　　时间似乎静止了，风送来隐隐的花香，我动了动鼻子，发现那是茉莉的清香。
　　不知是种在哪里的茉莉？方才一路走来竟也没有瞧见。
　　我正在神游天外，就听见她温和的声音，
　　“既如此，卿便留下吧。”
　　我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轻易地留下了我。
　　她只莞尔一笑，胜过春光无限。暖光浸润着她的眉眼，她整个人都想要溶在春光里。她的眼睛是典型的杏眼，此时笑起来，眉眼弯弯，那双眼睛似有星子遗落其间。
　　一瞬间，竟把繁花看尽。
　　我看痴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悸动涌上心头，化成一涓涓细流，流入心田，滋润出微微的甜意。
　　我听见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卿怎么了？”她的声音把我唤回现实。
　　我连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多谢女郎！”回过神来后，我只觉欣喜若狂。不管怎样，我总算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得到了一个安身之所。
　　“卿不必客气。”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手中的团扇一摇一摇。
　　“卿随我来吧。”她向前走去，虚牵了我一下，示意我跟上她的脚步。
　　我只觉得苦恼去了一半，现在浑身轻松，脚步也不由得轻快起来。木屐好像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也发出欢快的“嘎吱嘎吱”声。
　　一路走来，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我尝试着搭话，
　　“我可否知道女郎留下我的原因？”
　　她的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只是回答的声音却轻起来，飘忽不定，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家训如此。如遇人落难，能帮则帮。”
　　“不过与卿初相识，倒似故人归来。”
　　行过无数的假山曲径，眼前的风景骤然开阔起来。
　　入眼是长湖一堤，一道画桥如飞来一笔，凌空架在湖面上。几只白鹤从远处飞来，又低低掠过湖面，带起一阵一阵的涟漪。偶有几株小荷立在湖中，风一吹，又颤巍巍地像要坠落。
　　分明是一派好景，我却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幅画面……头又剧烈地疼痛起来，我痛苦地捂住了头，耳边好像又传来那个声音，
　　“行知……行知……”
　　走在前面的她见我没有跟上，急忙转过身，却见我痛苦地捂住了头，她收住了团扇，三步做两步上前，扶住我的手臂，关切道，
　　“卿怎么了？”
　　“女郎不必担心。”那声音又消失了，我把手放下来，对上她关切的眼神，心头涌起一股热流，“我无甚大碍。”
　　“那就好。卿若有事，务必告知于我。”她松了口气，又叮嘱道。
　　那股悸动又来了。我瞥过她盈盈的
　　眸子，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她往前继续走了。我在后面捂住自己的心口，暗暗唾弃自己，
　　“跳得这样快……”
　　我随她走过画桥，人声渐渐喧闹起来，我好像此刻才重回人间。
　　一个穿着碧色衣服的小丫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见到她，就兴奋起来，
　　“我的小姐！碧云总算是找到你了！王掌柜等你许久了！”
　　美人露出抱歉的神色，“我马上去，”她急忙往前走，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碧云，帮我安置一下这位客人。”
　　碧云四处张望了一下，狐疑道，
　　“小姐，这里没有客人啊。您是指王掌柜吗？”
　　什么？！我惊疑地看着这个小丫鬟，往她面前一站，甚至摇了摇手，她还是看不到我似的，只盯着她家小姐。
　　我心下一沉。
　　“小姐……您怎么了？”碧云见她家小姐的脸色难看起来，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没事……”她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碧云，你请王掌柜先回去吧，我现在有点急事，你转告他明日我必亲自登门道歉。”
　　“可是……”不等碧云说完，她便急匆匆地走了，她做了个手势，示意我跟上，我看了眼懵懵的碧云，压下满心疑虑，跟着她走了。
　　“啪”地一声，雕花门猛地合上，她戒备地紧紧贴在门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语调失去了沉稳，
　　“你究竟是谁？！是人，是鬼？！”
　　我茫然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没有恶意……”我急忙解释。
　　她却依旧防备地死死盯住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不论卿是谁，卿还是请离开这里吧。先前的话，请恕我食言了。”
　　“我……”我还想解释，余光却发现她左腰上别的玉佩，上面流云苍山似曾相识。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女郎为何会有这枚玉佩？！”
　　这个图案……我先前竟没有注意到！
　　她蹙起了眉头，
　　“这枚玉佩可有什么问题？”
　　“我，我可以看看吗？”千头万绪，眼前似隔了无数迷障，我一瞬间竟不知自己究竟是身处何方了。
　　她解下玉佩，伸长了手臂递给我，我刚拿到，她又飞快的缩回了手臂。我只得无奈苦笑。
　　我小心地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着玉佩，虽然玉佩看上去上了年代，上面的花纹也被岁月模糊了，可这个做工，我绝不会认错，它分明就是我曾在阿爷身上看到过的那块！
　　我猛地闭上眼，压住喷涌而来的暗潮。再睁开眼时，我努力保持着平静，看着这位惊慌失措的女郎，又问了一句，
　　“女郎可否告知我，这玉佩从何而来？”
　　她的眸子带着紧张，摇摇头，
　　“我也不知。这是我从另一个商人那里购买来的，据他所说，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了。”
　　一千年……
　　我这一睡，竟睡了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