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白山暮

1、缘起

　　“了意……”
　　“了意……”
　　“对不起……”
　　梦里是无尽的黑暗，我在原地踯躅着，不知该去往何方。眼前是绵延不断的黑色，像张着巨口的深渊，只等着迷路的人丧失心志，然后将人一口吞噬。
　　恍恍惚惚间，我似乎听见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一字一句，渺远模糊，令人听不真切。她只唤着，
　　“了意……”
　　带着彻骨的哀恸，锥心刺骨。
　　那声音仿佛镌刻在灵魂深处，令心脏都泛出密密匝匝的疼。我攥紧了心口的衣物，指节用力得发了白。
　　“你是……谁……”我断断续续地说着，努力压下那一阵阵的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那声音没有回答，只说着，
　　“了意……对不起……”
　　我循着声音追去，可是那声音却越来越缥缈，越来越模糊，像一阵飘忽不定的风，即将散去。
　　我感觉到心越跳越快，恐慌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忍不住呵出声，
　　“你是谁？！”
　　“了意……我在等你……”
　　我的头忽然钝疼起来，我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可当我努力回想时，眼前又隔了重重雾霭，将真相掩藏在灰白之后。
　　“了意……”
　　“唰”，我猛地睁开眼。入目就是一阵刺眼的光线，我又闭上了眼睛，适应了一下后，再度睁眼。我愣了一下 发现脸上有着一股凉意，伸手一摸，竟是满手的泪。
　　我……哭了么？为什么？
　　因为睡久了，头有点发胀。我思考了一会儿，发现完全想不起来梦里的事了。我木木地转动了一下眼睛，入眼却是完全陌生的景色。
　　只见假山嶙峋，怪石耸立。我正躺坐在一处逼仄之地，看起来像是假山的空处。我静了静心，仔细聆听着，远处是鸟儿清脆的鸣声，宛转悠扬，隐隐的流水声穿插其间，漾起一圈一圈的波澜。
　　我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还是常穿的那套紫灰宽袖。
　　还好，衣饰还算整齐。
　　不过，这里是哪里？我是被人绑走了吗？
　　脑中思绪万千，我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缓步步出假山，这才发现前面还有二十来阶青石阶，中部很是洁净，看起来常有人打扫，四周却爬上了幽幽的青苔 ，倒颇有些野趣。
　　看来不像是谋财害命之徒，倒像个雅士。我胡乱想着，步上了石阶。
　　木屐踏在青石上，相接之时，发出清脆的鸣声。我的视线顺着石阶逐渐上移，一抹蓝色的身影逐渐出现在眼前。
　　“嗬！”我暗叹一声，“好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
　　美人着宽袖蓝裳，似乎还未发现我。我看着她，只见珠钗晃动，盈盈眼波似喜非喜；玉扇轻摇，点点朱唇时隐时现；裙摆微漾似白云簇拥；莲步慢移有暗香浮动。
　　美人虽美，我内心的困惑却越来越大——她穿着的裙裳，我似乎从未见过。
　　我随阿爷周游诸侯国多年，各种风俗人情也算见了个遍，可这身服饰，我搜遍了所有的记忆，却没有一点印象，再加上这陌生的景色，这绝不可能是绑架。
　　不是绑架，那是什么，谁会大费心机地把我带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道惊雷在脑中劈过，一个荒谬的猜测隐隐浮现出来。
　　美人见到我，十分惊讶，我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木屐上，但又很快移开了。她停止摇动手中的玉扇，缓步上前，左鬓的蝴蝶钗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温声问道，
　　“卿乃何人？何故在此？”
　　这声音……虽然宛转动听，但口音着实怪异。更加奇怪的是，我明明从未听过这种语言，可却奇迹般地听懂了她在问些什么。
　　我想到了什么，但这实在是荒谬。
　　我朝蓝衫女子行了平礼，试探地回道，
　　“小女乃扶风张氏了意，女郎是？”出口却是她刚才所用的语言。熟练程度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美人微蹙了秀眉，很快回了一个礼，道，
　　“小女李氏萦珂。恕小女冒昧，不知卿为何在这后院？”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毕竟连我自己也是云里雾里。我看着她，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心跳如擂鼓，似乎就要蹦出胸腔。
　　我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隐瞒一些事情，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在此处，如有冒犯之处，请女郎见谅。”
　　听了我的回答，美人眼中露出几丝防备，她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道，
　　“不管卿是何人，还请速速离去为妙。”不等我回答，她便行了一礼，匆匆下了石阶。
　　我愣在了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假山之后。心忽然一疼。我一个踉跄，险险站稳。
　　那痛来的快去的也快，我休息了一会儿，缓了过来。
　　怎么回事？！我记得自己没有心疾啊！
　　我死死拧住眉，忽然想起来一件严肃的事，
　　等等，我不识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