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的冒险》何孑孑

36、我不死

　　“很早之前，有个叫兰的少女，大概在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她怀孕了，兰不想把孩子生下来，因为她觉得自己还小，这时候生了孩子，她就不能好好出去玩了，孩子的爸爸希望兰能留下孩子，并承诺娶她，但兰不愿意，就偷了家里的钱，悄悄去把孩子给打掉了。”
　　晏辰下意识皱眉，叶婉说的故事是他无法理解的，十六七岁已经是合适的孕育孩子的年纪了，把孩子打掉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会允许女人堕胎？无论在哪个地方，这都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协助女性堕胎的人甚至会面临死亡的惩罚。
　　但晏辰没有打断叶婉的话，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问：“然后呢。”
　　“后来兰在大概二十岁的时候结婚了，她的丈夫不是之前那个人，男人的父母很有本事，给他们两个买了新房，兰很喜欢这样的条件，觉得嫁过去就能享福，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丈夫只会游手好闲打牌喝酒，又或者她知道，但想到有对方父母帮衬，这些也不是问题。”
　　“兰很快怀孕了，当时的规定是只能生一个，男方家里希望是个男孩子，兰也这样希望，在她怀孕期间，所有好东西都优先给兰，但是在生产时，反而因为婴儿体型太大，兰难产了，后来孩子生出来，是个女孩，兰也因为生产受到损伤，再也不能怀孕。”
　　晏辰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生女孩比生男孩重要。”
　　叶婉轻轻笑了，脑袋跟着摇晃，发丝小刷子一样蹭在晏辰的颈边：“一样的，如果你不能理解，那你就当作是你的妻子生了个男孩吧。”
　　“我没有妻子。”晏辰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我有，无论她生的是什么，我都会很喜欢。”
　　叶婉声线虚弱：“唔，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比起任由叶婉睡过去，晏辰当然宁愿她继续讲这些不知所谓的故事。
　　“兰生下孩子后，男方家里很失望，对待兰也不像以前了，兰的脾气很大，家里天天都在争吵指责，兰的丈夫躲了出去，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回来，兰觉得自己还年轻，没必要守着这一家，于是就在外头悄悄找了新的男人，孩子由男方父母带着，后来没多久，两位老人都双双意外身亡，兰就觉得自己更自由了，她本来想离婚，但兰的丈夫不愿意，因为离了婚，又没有父母帮助，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找到跟他的女人了。”
　　“因为丈夫死活不同意离婚，兰没有办法，只能一边拖着，一边把孩子带回去让自己的妈妈照顾，兰本人还是天天出去找新的男人约会，她的丈夫不敢有意见，所以她觉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前头十几二十年，兰依靠那些喜欢她的男人，生活上也没有怎么受苦，甚至因为这个原因，她还能大方把女儿的学费给付了，后来年纪大了，男人又大多喜欢娇艳的，兰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这个时候她想起来她的那个女儿来，她的女儿因为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已经是一个小领导了。”
　　“兰也是恍然间察觉女儿一下居然就长这么大了，但她认为女儿的学费都是自己给的，她比女儿那个不靠谱的爸爸好上太多，而且她还因为当初生女儿时难产再不能生育，想一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恐怕早就已经能过上更好的人生，所以，她觉得是女儿欠她的。”
　　在说完这一长段话后，叶婉的头垂耷下来，她长久都没有出声。
　　“叶婉！不准睡！你说话！我叫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嘘。”叶婉说，“你太吵了。”
　　晏辰：“你的故事，继续，我不叫你停就不许停。”
　　“你真的很霸道，我不喜欢太霸道的。”
　　晏辰走路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闭嘴，讲你的故事。”
　　“故事？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兰觉得女儿欠她。”
　　叶婉喉间发出细弱的笑音：“兰觉得是女儿欠她，但从来没有人问过女儿到底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上，她从生下来就从未享受过父母的关爱，为什么父母在生育子女前不能先进行考核呢？女儿很希望兰能把流掉的哥哥或者姐姐生下来，等到怀自己的时候就把自己打掉，这样女儿就不用被生下，也不用感受痛苦迷茫渴望还有绝望了。”
　　“喂，晏辰。”叶婉轻声问，“你说是不是就因为女儿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来到这个世界啊？”
　　“所以……这是惩罚吗？”
　　说完以后，她又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叶婉！”
　　“叶婉你醒过来！我命令你立刻醒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晏辰将叶婉抱在怀里，手掌颤抖着去探叶婉鼻息，他突然受惊一样将叶婉放开，像怀中抱着的是一具形容可怖的怪物。
　　他窒息一样不停地的吸气，盯着叶婉的神色越发深沉难测，眼神发了狠，他捞起叶婉，双掌握住对方的两肩：“你敢死？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
　　“什么惩罚？！你的惩罚，就是永远呆在我身边，只能呆在我身边！”
　　晏辰把叶婉揽进怀里，一把摘下左手手套，指头发出玉一样莹润洁白的光泽，但在手背位置却有杂乱的刀刃划痕，这些伤疤有深有浅，有新有旧，明显存在很长时间了。
　　晏辰取下匕首，毫不犹豫的在掌中划上深深一道，血液汨汨流出，他将手掌递到叶婉唇边，见叶婉没有动作，晏辰怒极，又一把掐住对方的两颊，嘴巴被迫打开一条缝，血液争先恐后朝叶婉口中流去。
　　“咳——”叶婉发出弱弱的呛咳声。
　　晏辰眼中顿时涌现巨大的喜悦，见血液流速变慢，他甚至是迫不及待了地划上第二道。
　　稍稍恢复知觉的叶婉偏开脑袋，拒绝地说：“……够了。”
　　“怎么？是嫌我的血不干净？”晏辰语速放缓，大有叶婉不能回答出正确答案，就要就地再捅死她的架势。
　　叶婉摇头：“我不忍心。”
　　晏辰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随后嘲讽地呵笑道：“你这个女人，你这个骗子！你又在骗我了对吗，你怎么还会有心？！”
　　“还是说，你当真就是想死？！你不忍心什么？不忍心我做无用功？！我再说一次，我不允许你死，你就不准死！”
　　叶婉逆着光线仔细看这个人，只能瞧见一个高大的轮廓，这轮廓张牙舞爪的，也不知道正在骂她什么，她当然也有心，她的心正在胸腔里一下又一下的跳动，跳得很快。
　　她突然笑了，很轻的一下。
　　“我不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