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灯》秋壶

4、第三章

　　忽的，幽鬼开口了。

　　“夜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次他收起了平时漫不经心的笑脸，就连名字都叫的很是郑重。

　　“从前，有个小男孩，没权没势，懵懵懂懂。小时候的事，他都忘了。最初的记忆，是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早晨，被一个年轻的女人接回所谓的家，从此，他便叫他“阿姐”。女人的家很黑，但能让小男孩感到分外安心。就这样，一晃十年。”

　　声音透着几分无来由的沧桑，可语气平淡的好似真的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可是，又怎能无关呢？

　　那个早晨，是他最初的归属感。
　　脑中隐隐开始混沌，丝丝抽痛感让幽鬼皱了皱眉。

　　见夜阑看着自己，幽鬼笑了笑。

　　“好啦！讲完啦！小男孩的一生将这样平淡的度过啦！”

　　小男孩的一生不会平淡的！往后的日子，还长……

　　“对了，顺便说一下，我也不是只叫幽鬼，我也是有大名的！我叫顾幽，顾无殇。你以后还是叫我顾幽吧。”

　　子时·幽阴台

　　相传很久很久之前，一位掌管阴界司法的至鬼创造了幽阴台。
　　鬼魂们称他为——冥王

　　冥王之所以赋其名曰幽阴台，并不是因为它有多阴冷幽暗，相反，每个人看到的幽阴台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看到幽阴台中呈现的景象是他们的伤心地，有些人则看到了那些毕生难忘的人。总之，若是你心中有悔、有愧，那幽阴台前半段必将将它们完完整整地复原出来，那时，每个人都将走过一条看似短暂实则漫长的路。

　　走过去，便可到达冥界唯一“合法”的擂台——忘川台。台上如何，全凭个人造诣，已不在幽阴台管辖范围之内。经过执法者，出了那道屏障，便可自由出入冥界了。

　　而若是走不过，便将终生被困于自己的心魔之中，千年不得释怀。

　　所以，踏上幽阴台的第一步起，便是踏上了一条永不回头的路。

　　可是，幽鬼他不惧，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令成年鬼魂闻风丧胆的幽阴台，在幽鬼眼里竟丝毫不能引起任何畏惧，走过它，仿佛就如家常便饭般轻松。

　　“夜公子，我上去喽！”

　　幽鬼在台边调笑夜阑。

　　夜阑闭了闭眼，“切记要小心。”
　　幽鬼没有回答，只对他笑了笑，便纵身跃上了幽阴台。

　　在那一瞬，一切都变了。

　　只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出现在一个什么特殊的地方，而是仿佛瞬移般移到了幽阴台对面几十米处的忘川台。
　　刚凝神，便和一个被浓浓黑气裹住的女子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幽鬼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
　　“咦？阿姐，这是怎么回事呀？”
　　幽鬼不明所以，对面的女子也不明所以。
　　“哗”，女子蓦地腾空而起，轻轻落在幽鬼身边。
　　细细思索片刻，女子恍然大悟。
　　“是了。阿幽还没有什么触及七情六欲的大事，也没有一个想要保护的人啊！”
　　“阿姐，所以你的意思是，幽阴台自动忽略了这一关？”
　　女子点点头，忽的拔出身侧的墨色宝剑。
　　“阿幽，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不等他回话，女子“刷”的一剑斜斜像幽鬼刺去。
　　幽鬼一惊，却不慌乱。
　　一个上升式的旋转堪堪避开这一剑。

　　华丽的转身，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取出一把泛着青光的剑。

　　那是一把做工无比精细的剑，剑鞘上雕刻着繁复却又不失美感的花纹，拔出宝剑，健身晶莹剔透，是以一种冥界极其稀有的玄石“清机”细细打磨而成。薄而不失柔韧性，随着幽鬼的动作现出大片碧绿的剑影。血槽里莹着冰蓝色的光影，剑段刻着两个用血浇灌过的字——锁情。

　　夜阑隔着一层空气屏幕看着擂台上的情景，当看到幽鬼宝剑出鞘，他不由得全身一震。

　　此剑乃上古名剑——锁情

　　原来，顾无殇召出来的剑，竟是锁情。

　　锁情剑是一位被情所困，终其一生不过用心在一个“情”字上的仙门上神将陨身时耗一身经血融入至宝中所铸。非与此剑有缘之人不可触碰，而若想召到这把剑，定是无人敢想的。

　　可不知怎么，这把剑竟被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召到了。

　　凡间和冥界都有个习惯，在十五岁那年，所有有冥力的人都会召剑，至于召到什么嘛，普普通通一把刻着尚方宝剑的破铜烂铁的有，真召到上古名剑的也有。只是，往往上千年才会出一个。虽如此，但近几年似乎格外特殊，不但出了三个，而且把把皆是当年名动天下的上上品，无一例外。只是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有些热血沸腾，就算三人素未谋面，但听到对方名头时，还是会暗自里与自己做比较。多少个版本被流传出去，对方的样貌也早在心里勾勒了不下十几遍，只是终究没见过，就算见了面，也认不出来。

　　才一会儿功夫，那边擂台上，幽鬼与女子已拆了不下数十招。
　　却见他将锁情舞成一团，是虚三分实，是实七分虚。

　　刀光剑影之间，女子却总能一针见血，一剑致命。

　　“噗”的一声，女子砍下了幽鬼的一半袖子，而幽鬼则趁她大惊走神之际猛的向前一窜，窜出了那道屏障。

　　阿姐这一关，算是过了。

　　“顾无殇！”
　　黑气裹住的女子大怒，声音都颤抖不稳。
　　“阿姐，我在这。”
　　顾无殇站在屏障之后，嬉笑着朝自家姐姐挥挥手。
　　女子很是愤怒，裹住她的黑气又浓了几分。
　　“顾无殇！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回来重新打过！”
　　忽的，裹住女子的那层黑气不见了，露出了一位身着紫红色宽松大袍的女子。
　　那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樱唇杏眼，面颊略显苍白，露出一股淡淡的刻薄之意。
　　此时她皱紧了眉头，上唇咬着下唇。
　　“阿，阿姐？”
　　这回轮到顾无殇声音颤抖了。
　　“阿姐，我错了。我，我也是为了出去寻找方子回来给阿姐呀。”
　　女子恍若未闻，只直直地看着他。
　　顾无殇被盯得头皮发麻，悄悄撇开了视线。
　　“哎，阿幽，也罢。”
　　女子忽的松开紧皱的眉头。

　　“阿幽，此一去，要万般小心。旁的人不比阿姐，他们不会因为削下你的一半袖子而心中大惊，更不会因此而出了破绽。阿幽，你要记住。出了忘川以外的冥界便是弱肉强食，若是动剑，那便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是要拼个生死的。所以，不要手软！阿姐也是如你一般闯过来的，外面处处是骗局，切记小心！”

　　顾无殇愣了一下，眸色暗了暗。

　　“知道了阿姐，我次日便动身。”

　　女子睁了睁眼，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将手负在背后，化作一缕黑烟转瞬消失在黑暗中。

　　“夜公子，我次日便出发了。这落红满径的路记熟了吧？”
　　夜曲深看看他，点点头。

　　“那好，夜公子就在这暂且住下吧，等晚些时候我将方子与药材一同找到
　　带回来，阿姐便可以熬汤了。麻烦夜公子在此处多等些时日，我找到后便会尽快回来的。”

　　本以为夜曲深会如往常一样二话不说点点头，不料这次，他开口了。
　　“顾幽，我与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