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灯》秋壶

3、寻方（引子1）

　　冥界·忘川·奈何桥畔
　　男子一袭白衣，面如冠玉，长发束在身后。他傲然屹立，透着几分矜孤，几分高贵，几分优雅，几分从容，还透着几分端庄。
　　男子凝望奈何桥，眉头微皱，右手悄悄覆上了剑鞘。
　　忽的，奈何桥头传来几声急急的呼唤：“公子稍等！这就来了！”
　　人随身置，桥头窜过来一个男子。看那男子，只见他一袭青衣，长长的黑发在身后随意的披着，想来是还未来得及细细打扮。男子眉目如画，处处透着灵动活泼之气，好似天生便带着一副笑脸。
　　青衣男子从手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轻轻喘了几下，随手翻开了册子。
　　只见册子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符，待翻到空白一页时，青衣男子抬头看看白衣男子，从怀中摸出毛笔，准备询问于他。
　　白衣男子见状，悄悄松开覆在剑鞘上指结分明的手。
　　“公子年方几许？哪里人？为何来此？因何而来？”
　　问完后有随即补充道：“我叫幽鬼，大家都叫我阿幽，公子也这么叫便可。”
　　那白衣男子看了看阿幽，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册子，叹了口气。
　　“及冠，风定园，”沉吟片刻，忽略了“为何而来”这个问题，直接答道
　　“孟婆汤。”
　　幽鬼面色平静的记完了男子所说之话，也没把他不答全当回事。微微一笑，笑容略带歉意。
　　“公子，喝汤一事不归我管的，随我去见阿姐吧，我问问她。”

　　忘川河畔·落红满径
　　“公子，可是来喝汤的？”
　　一个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这声音不怒自威，直寒到人心里。
　　再看幽鬼，却见他面带喜色，朝黑暗中喊道：“阿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对啦，这位公子就是来喝汤的。”
　　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女子，那女子被黑灰色的光芒包裹，看不清面容。
　　“阿幽！说过多少次了，非情殇喝汤之人，一律逐出！”
　　幽鬼一怔，面露难色。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阿姐！你看这公子，年纪轻轻就下了忘川，就给他碗汤吧？”
　　幽鬼语气微带恳求，听得女子的心瞬间软了。
　　半晌，女子微微叹了口气。
　　“阿幽，既如此，我便跟你说了吧。”女子幽幽开口，似乎在心底斟酌多时。“师傅她老人家即将归隐，再不做汤了。如今，古法已经失传，药材也已不够了，阿姐也无能为力呀！”说完，裹着女子的那层黑气，似乎更浓了。
　　幽鬼一怔，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女子，似乎在猜测自家姐姐是不是在骗他，良久，轻声对女子说：“阿姐，那药方可以寻吗？药材可以找吗？”
　　女子一震，裹住她的那层薄气已经变得全黑。
　　“阿幽，你……”
　　幽鬼不等她说完，忙打断道：“阿姐！再难找的方，再难寻的药。不是终有一天会用到吗？阿姐，早一天是一天呀！”
　　女子幽幽叹了口气，“阿幽，你不懂。但，你若执意想试，阿姐也没有阻拦你的理。”
　　幽鬼听闻，缓缓蹙了蹙眉。
　　“只是，”女子语音突变，带着几分严厉。
　　“若是要出这忘川，还需得过了阿姐这一关！历代的规矩，不是说改就能改的！阿幽，你想好了吗？”
　　女子太明白幽鬼的心思了，他从小便有一股执拗劲儿，自己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就绝不会轻言放弃。哪怕再荒唐，再艰难，他也在所不辞。
　　果然，幽鬼毫不迟疑地答道：“是！阿姐，我想好了。今夜子时，便启动幽阴台吧！”
　　说完，他好似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朝白衣男子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那一笑，仿佛眼睛里有着星星。
　　白衣男子看着，竟微微一怔，愣是没别开眼去。
　　幽鬼“诡计”得逞，背过头看着自家姐姐轻笑几声，眼中尽是从容不迫，似乎还有几分捉弄人成功后的得意之色，可偏偏没有紧张、焦虑之情，丝毫不将子时的那一方“规矩”放在心上。
　　女子看着他，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阿幽！多大了，怎么还老是逗弄他人呢？”
　　幽鬼回过头撇了撇白衣男子，打趣道，“阿姐！我什么性子你不是清楚得很吗？你知道的，阿幽看到好看的公子姑娘便要逗逗，这辈子是改不了的喽！”
　　女子嗤笑一声，“行了！你也不害臊！回去好好准备，待到子时，阿姐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化作一阵黑灰色的风，消失在奈何桥深处。
　　幽鬼盯着女子消失之处敷衍地应了几声，转过身去，面对白衣男子。
　　“公子，先随我回房罢。老在外面站着，也不是滋味呀。”
　　白衣男子微一颔首，徐步跟上幽鬼。
　　走着走着，忽的，幽鬼别过头，停下了脚步。
　　“公子，待了这么好些时候，我倒是连公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啧啧啧，这不是太……”
　　剩下的话幽鬼没说完，只是对白衣男子眨了眨眼睛。
　　白衣男子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幽幽开口。
　　“风定园，夜阑，夜曲深。”
　　幽鬼听后，咧嘴一笑。
　　“夜公子，你倒是老实呀，人家叫你报你就报？哎，老实人不多喽！”
　　夜曲深一怔，随即张了张嘴，却终究无力反驳。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夜公子，待我走后，你便在这落红满径等我吧，这儿好得很，亏待不了你的！”
　　说着说着，便已行至落红满径入口。幽鬼朝小道上指了指，“夜公子，记路，别到时候在里面迷了方向，出不来喽！”
　　夜曲深微一凝神，点了点头。
　　幽鬼看了看他，不知在寻思些什么，率先走上了林间小道。
　　府一进入落红满径，光景变大大不同于忘川了。
　　落红满径俨然便是忘川之中的世外桃源，称它仙境也不为过。
　　这世外桃源中姹紫嫣红开遍，一条林荫小径直铺入绿杨阴里，延绵无尽，视野被大片大片的花树遮住，竟是一眼望不到头。
　　阳光斜洒在层层彩波之上，别有一番意境。
　　夜曲深看着看着，竟是呆了。
　　这里，与风定园迷一般的如出一辙，只是风定园中透出的是浓浓杀气，而这里，则隐隐透出一派悠然自得之气，让人进去了便不愿出来。
　　夜曲深有些茫然，不知为何此处与风定园如此相似。

　　幽鬼深深吸了口气，林间弥漫着树木独有的清香，淡淡的，虽不强烈，却一样能令人印象深刻。
　　闻着这香味，幽鬼竟不知不觉间想到了夜阑。
　　夜阑对什么事也是淡淡的，没有浓烈的感情色彩，却能叫人难以忘怀。
　　幽鬼细细想到。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记住了眼前这个不染俗世尘埃的少年。
　　他回头看了看脸上透着一丝迷茫之色的夜阑，嘴角勾了勾。
　　像夜阑这种不沾人间烟火的小公子就该被好好珍藏，刻不刻骨铭心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起码不会放他回人间滚那不干不净的浑水了。
　　只是，幽鬼也才只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心怀天下少年郎，却又有谁来好好珍藏他呢？他从未想过，也不愿去想。
　　幽鬼想，反正自己已经是鬼魂了，总不可能再死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