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自传》苏铁

4、我的自尊我作主

　　明歌知道传说中仙人泪的所在，于是，明歌、白玉和我，向着目的地迈出了脚步。

　　白云绿树，暖春芳草。三人相伴的路，简单且快乐。

　　“我要找到仙人泪！我要变成仙人！” 我走在最前面，感觉从没像现在这样精神百倍，信心十足！我发誓，无论千山万水、千辛万苦，我都要找到仙人泪，变成仙人！因为变成了仙人，我才能和明歌在一起——仙人和仙人在一起，这才是“门当户对”嘛！

　　“哎？你那时候已经是神仙啦，神仙可以噼哩啪啦的掉眼泪，那么岂不就说明仙人泪是很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欸！”我突然想起来。

　　“才不是，他那时候——哎，应该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神仙！一个彻底的神仙哪里像他那样六根不净、迷恋红尘？神仙是信奉众生平等的，是平等的爱着一切生命的，要慈悲的神仙流泪，可不是简单平常的事儿，甚至可以说是从古到今、感天动地、凤毛麟角、绝无仅有、晴天霹雳……呜……”

　　我堵住白玉永远有着稀奇古怪观点的口，直接问明歌：“你说！”

　　明歌笑如春风：“这世上，仙人泪只有两颗，传说就在神仙洞里。”

　　我紧张：“你确定？只有两颗，在神仙洞——那现在会不会已经被别人取走了？”

　　“神仙洞并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当年我妻子生病的时候，为了救治她，我曾经去寻找传说中的仙人泪。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让我找到了神秘的神仙洞的所在……然而，我进不去。”

　　“神仙都进不去神仙洞？”我的心慢慢扩散着疼痛。那时的明歌，曾经经历了怎样的辛苦和绝望？

　　“神仙洞，只有有缘人才能进去。而仙人泪到底在不在，只有走进神仙洞里才能知道答案。”

　　“你都进不去，那我这个不起眼的低贱小妖精一定更进不去啦。”我垂头坐在地上，刚才的劲头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明歌在我的对面坐下来，认真地看住我：“怎么能说这么泄气的话！生命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谁都不能看低你——甚至任何神仙都不能。唯一能践踏你的灵魂的，是你自己。明白吗？”

　　看着他清澈的眼眸，听着他天籁般甘醇的声音，我的心又开始急促的跳跃，面上慢慢蒸上一层红热：天啊，他能讲出这么深奥的道理！

　　我的眼睛眨呀眨，无比崇拜的看着他。

　　砰！

　　“哎哟！”我捂着遭袭的额头，愤怒的看向白玉，试图用目光杀死这个罪魁祸首。

　　白玉笑眯眯收回罪恶的手指，拉着我到一边去，然后眨眨眼，理直气壮的说：“小白痴，根本没有听懂，是不是？不懂装懂是可耻的！”

　　“我……”我气冲冲要反驳，却又泄气的噘着嘴垂下头，用脚尖碾一颗细小的石头，“他说的太深奥了嘛。明明每个字我都听得很明白，但是合在一起，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我很快又抬头，证明我是一株锤不扁烧不烂的坚韧香菜， “我会很快追上他的脚步的！”

　　白玉翻个白眼，再次宣布：“笨！你知道什么是聪明吗？耳聪目明就是聪明。你这个没气质没大脑的香菜呢，就是吃一斗的仙人泪，也无济于事，嘿嘿。他的话，就算我用脚尖听，都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下知道聪明人和白痴之间的距离了吧？告诉你，他是说，只要你不看扁你自己，那全天下任何阿猫阿狗都不能看扁你！你的尊严呢，是你紧紧抱在自己怀里的东西，别人不可以从你手里抢走、更不可以抢来后扔到地上乱踩——明白了没有？”

　　“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属于最让人瞧不起的妖精一族啊，也还是会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说：看，这就是低贱的妖精！”我低声嘟囔，“只要我是妖精，这些状况就永远不会有改变，所以我才发誓要变成仙人呐。”

　　“妖精又怎么样？谁要是敢看扁我，我就瞧不起他，礼尚往来嘛，谁怕谁？又没人是我的衣食父母，有什么了不起！？就算是衣食父母，也不能让我出卖自己的尊严！我的尊严我作主！要烹要煮还是要清蒸，都由我自己决定！”这家伙越说越开心，高昂着头，变出他的狐狸尾巴，好不得意的摇来摇去，一副好不清高的模样。

　　尊严？烹？蒸？煮？那要不要再加点姜末和花椒，让味道更美一点？这只馋嘴狐狸是在说狐狸的土著语言罢？我无力的看着这个厚脸皮说大话的家伙，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发呆——

　　白玉看看我，忽然凑到我面前：“我亲爱的香香、菜菜，这回知道我有多迷人了吧？不只完美的外表无人能敌，就连我的内心，也是无比纯洁和高尚的！你——是不是对我开始动心了呢？有没有心跳加速、呼吸紧张？有没有？说实话，有没有？”

　　他凑的那么近，魅惑的狐狸眼亮晶晶忽闪闪的放大进我的视野里，左颊笑出一个浅浅的酒涡，让人眩晕。

　　“嘿嘿，对不起，没有。我只有面对明歌的时候，才会有你说的那种感觉。”哼，我可深刻知道，这个外表迷人的家伙，实际是多么的无可救药！

　　“什么？！对他？不是对我？”冷水当头，这只自以为是的狐狸精自尊心受到了深深地伤害，于是祭出用他惯用的技俩，化作狐狸、八爪鱼一样攀附在我的身上，把毛茸茸的头在我面颊和颈边蹭来蹭去，好不可爱的样子，“香菜，你怎么可以狠心抛弃我，我是这么这么这么这么的爱你！”

　　对某些女孩子来说，这样“可爱的小狐狸”的魅力，具有比他“迷人的白玉”的样子更为强大的杀伤力，几乎无人能轻易抗拒。

　　“白玉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是不是觉得调戏每一个你看到的女孩子，是你的天职和义务？”我却忍无可忍，砰的大力一脚把他踹飞。

　　白玉面团一样飞出去，“啪”地贴扁在树干上。树干振荡摇晃，一只小小雏鸟从窝里掉落下来，坠在他的头上，坐在他比鸟窝还要柔软舒适的狐狸毛里呆呆的望，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

　　白玉贴在树干上呻吟：“唉哟，你这个恶毒的香菜……我这么迷人，你怎么会不动心？骗人！”

　　我蹲在白玉旁边，学他的样子很“狐狸”的笑：“嘿嘿，对不起！咱们都几百年的交情了，我早把你看得透透的了，对你这种只有缺点没有优点的家伙，唉，想动心都难啊！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明歌说了，从今天开始，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