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刀》清酒妙童

23、尊荣背后

　　晋王看了看周遭环境，那个暗箭之后似乎真的消停了，他心中暗暗庆幸今日碰到了丰蕙，他并不敢十分确定对方是不是敢再次下手，但是他知道当着丰蕙的面，对方是不会轻易现身的。他决定将对话继续下去。

　　“三小姐日日陪在金成身旁，你可知金成是何等身份啊？”还未等丰蕙回答，晋王就自顾自的坐在地上，还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丰蕙也坐下，接着说道，“金成公主乃皇后所出，是皇上最疼爱的小女儿，出生之时顺应天意，解大成百年不遇大旱。”看了丰蕙不动神色，晋王接着说，“我知道这些是无人不知的，我想告诉你的是，莫不要说她是如此特殊的公主，就算是个普通的皇家女儿，金成的婚事必定是万里挑一，优中选优。公主嫁人之后全仰仗夫家富贵，若是选一个显赫家族，日后自然尊贵无忧；倘若选一个穷白之身，就凭她是老天赐下来的公主又如何，一夕之间就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晋王停了一停，说道，“你应该在宫宴上见过我皇姐吧。明成公主当初嫁给驸马尚子琛，那也是皇上选了又选的。为何？你当驸马是好当的？当了驸马，以后便不可参与朝堂之事，尊荣虽有却在仕途上再无指望。所以只有像尚家这样世代簪缨的显赫大族，才愿意舍掉一个儿子，娶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公主回家，算是光耀门楣。冯临江有几分的能耐，有几成的家世，能由得他娶了金成回去？金成如今看着他是少年得志，满腹才华，若是真的二人成婚，冯临江的满腹才华要到哪里去使？到那时，金成还会如今日一般非他不可吗？”

　　丰蕙闭口不言，面色不虞。她承认，刚刚晋王说的这些她没想到过，她本以为晋王是个没心肝的，却不知也有作为一个异母兄长的责任担当。她自然是知道金成公主尊贵非常，但是却以为这份尊贵恰恰可以让公主得偿所愿，却未曾想过，尊荣的反面便是锁链。

　　丰蕙感谢晋王的坦诚相告，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怅然，金成公主对冯临江情根深种，不知此番纠葛最后会以何种方式结束。

　　她脸上的阴晴变化俱被晋王看在眼里。他不由得笑道，“我们两个，为何在此替旁人的因缘如此作愁？我看不如这样，三小姐多多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我呢，也好好想想刚才究竟是谁想取我性命。”丰蕙闻言回过神来，笑道，“殿下所言甚是有理。只不过还是殿下之事性命攸关，更加要紧一些。”

　　“天色不早，不如我与三小姐一同回营帐如何，路上也便有个照应。”晋王不想途中再横生枝节。丰蕙欣然应允，二人一同策马往营帐方向走去。

　　林辰昊在马上从来都是一个人，从没有怀里还带着一个女人的经历。可是遇事从来不慌的晋王，此时也有些不自在。马鞍委实不大，丰蕙与他腿贴着腿，腰腹相合。他想策马走的快一些，可是马儿刚刚跑起来，他就发现苗头不对，两人以相同的节奏在马背上颠簸摩擦，他额上起了薄汗，自己下腹好像有烧了一团火，越烧越旺，实在是大事不妙。

　　丰蕙在前头也不好受，她已经敏锐的感受到了身后之人的变化，更可怕的是这个变化越来越明显。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她强迫自己平稳呼吸，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就在两人都浑身是汗的时候，终于到了营地。

　　这边晋王刚刚回到营帐，雀七就通报进帐。晋王问道，“可将那人抓住了？”雀七面色阴沉，摇了摇头。那人的身手他之前并未见过，不像是惯常的武功套路。当时殿下就势滚入竹林，他顺着箭来的方向追去，匆忙之间交手两回合，便教那人逃脱了。

　　晋王听到雀七的回答并未感到意外，只拍了拍雀七的肩膀，说道，“无妨，若是没料错，此人我应该很熟悉才是。不愁，以后还有机会将此人寻出来。”

　　说完状似无意的问道，“今日围猎，哪位收获最多？”雀七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愣，如今殿下还顾得上这个？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老老实实的回答，“怀王虽在皇子中年纪尚轻，但是骑射俱佳，所猎最多。殿下半途滚入了竹林……”说着雀七偷偷望了晋王一眼，今日下午殿下滚入竹林之时他好像窥见竹林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影，看身形像是上元夜那个女人，想了想继续说道，“殿下今日所猎最少。”

　　晋王没有注意到雀七的小动作，闻言只笑道，“明日就同父皇说我今日围猎之时伤到了腿，不能骑马了，后两日的围猎便都告假吧。”

　　金成公主看见丰蕙回来喜出望外，可是片刻之后又面带愁容。丰蕙略一思量，想必是皇后娘娘将自己支走之后，与公主说了半天成婚之事。

　　金成公主急急忙忙把丰蕙拖到僻静无人之处，张口便是，“蕙姐姐，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

　　不出丰蕙所料，皇后果然已经为女儿选好了几户人家作为驸马的人选，武威侯范聚义的孙子、刑部尚书郑英奇次子还有户部尚书左秉谦长子，俱是德才兼备品貌双全的好儿郎。可是皇后娘娘一一将这些人选给女儿列举出来，金成公主没有丝毫感兴趣的，反倒是越听越心烦。皇后娘娘不是笨人，马上觉察到了不对，逼问她是不是背地里动了别的心思。

　　丰蕙紧张的问，“公主可曾跟皇后娘娘说了？”

　　金成公主快要哭出来，急忙说道，“我没有！可是母后是何等样人，我怕是瞒不了多久了！蕙姐姐，你说冯大人会不会受到牵连？”丰蕙望着金成公主急切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说，我的傻公主，不知今日如此的担忧与心焦，可会有善果么？莫不是当初冯临江街头的一句金难成全，如此快的成了现实？

　　三日围猎迅速的过去，秋猎收获颇丰。最后清点猎物之时，太子与怀王不相上下，最后太子以两数之差落败。怀王得了皇后娘娘的彩头，谢恩之后又道，“儿臣虽忝为此次秋猎榜首，但是全仗着各位哥哥谦让于我。儿臣又岂有独占彩头之理？况我尚未娶妻，皇后娘娘的宝钗我便拿了回去，也是明珠蒙尘，岂非可惜。求父皇和母后将此宝物赏给得配之人。”

　　皇上听着便来了兴致，问道，“我儿话里有话，依你之见，何人算得上是得配之人？”

　　怀王直起身子环顾四周，朗声答道，“宝钗配美人，儿臣斗胆，求父皇母后将此宝钗赐给金成公主的女官。”

　　丰蕙与公主双双看着对方，一脸诧异。金成公主悄悄问丰蕙，“蕙姐姐，你与我五哥关系这么好？”

　　皇后娘娘首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老五向来是个顽皮的，怎地今日如此知道谦让了？也罢，金玉之物给你也是无用，白白浪费了我这宝贝。蕙儿，你上前来，姑母替你簪上。”

　　丰蕙无法，只得走上前来，半跪在皇后身前，待皇后娘娘替她戴上了珠钗之后，便谢恩回避到一旁。

　　皇上此番秋猎心情不错，说了几句便散了，命众人收拾行装，待午膳后便起驾回京。晋王出了营帐没有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人说道，“不知四哥脚伤可好些了？此次秋猎四哥把脚伤了，真是遗憾的紧。”晋王站定，头都没回便开口答道，“五弟莫要取笑我了，我的骑射技艺哪敢与五弟相比。只不过竟是不知道，堂堂怀王，竟还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怀王走到晋王身旁，侧过头仔细看了看他，认真说道，“那日我正射杀一头雄鹿，可巧看到竹林中有个人影，飞箭过去险伤了人家，后来打听到原是六妹身旁的司琴女官，今日既有这机缘，弥补了唐突也是好的。”笑了笑盯着晋王继续说道，“今日在圣驾面前可算看清了这个女官的模样，确实非一般姿色可比，不知这定远侯府的女儿做个怀王妃可算委屈啊？”

　　晋王脸色阴沉，低声说道，“小五，你不要以为父皇宠着你，母妃纵着你，便不知天高地厚。我劝你早些离丰蕙远点，莫要将来后悔。”

　　怀王闻言，好似没听到一般，优哉游哉走远了。雀七此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惊诧的问道，“那日袭击殿下之人，竟是怀王？”

　　晋王冷笑一声，“我这弟弟，外人看着是个乖顺性子，可我与他同在庆妃膝下长大，自是知道他是何等样人。”

　　怀王想起那日竹林里的曼妙身形，嘴角微微勾起。自己这位四哥，平素毫不起眼，他的滴水不漏只有自己知道。那日围猎之时，自己突然就起了促狭的心思，弓箭一搭朝晋王射去，眼见他的毫不惊慌的滚入竹林躲了开去，便知道，四哥这么多年来身上的功夫从未放松。可是接下来的收获，是怀王没有想到的，居然让他看到了更有意思的一幕。他那日在一旁听到了一些丰蕙与晋王的对话，别人不了解晋王的性子，可是他从记事起就与这位异母兄弟一同长大，旁人不知道，他却明白得很，晋王对丰蕙动了心思。

　　一支珠钗，一句戏言就惹得四哥对自己冷言冷语？有意思，有意思的紧。

　　从小到大，四哥与他一同在景和宫中，陪他练字，教他读诗，替他在母妃面前遮掩差错。可是他慢慢长大，却苦于四哥对自己的若即若离。有一夜，他偷偷看到四哥独自在景春宫看月亮有时候，脸上还挂着清泪。他觉得自己能理解四哥的心情，庆妃虽宽仁，毕竟不是亲生母亲。尤其是当庆妃有了自己儿子以后，亲疏之别再也无法当做不存在。

　　四哥，我永不会与你为敌，你也不要离我远去，可好？

　　想到这里，怀王面若寒冰，对手下说，“去查。”亲卫领命，片刻便无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