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太子回京 ...

  •   柳廷一夜未眠。

      太子的态度已经不言自明了。朱老太爷漏爷前来,完全可以说明此案非同小可。朱家在其中牵涉甚广,恐怕人犯所言盐矿苦役与私抬盐价并非杜撰,真实情况只会比说的更加糟糕。

      如何是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被派上了这么个差事?想当初皇上单独宣召他入宫时,他还觉得自己这趟官差没什么重要的,左右就是个太子的陪同。谁让自己半夜不睡觉起来写信的!偏生遇见这不该听不该看的。

      想到写信。柳廷心中一亮,想起临行前丰厉城嘱咐他的话,难道自己这个亲家早就有所预料,所以才特意叮嘱他莫要违逆太子的意思?

      就这样惴惴的过了三日。期间,柳廷又陪同太子去府衙提审了一次人犯,这一次太子基本上没有给人犯开口的机会,直接按照之前的供状敲定了罪名,命择日斩首示众。柳廷坐在一旁神游,他这一次没说也没动,因为前一天夜里丰府的暗探将定远侯的密信送到了他手上。

      他反复回想着密信上的话,“回京之前,务必……”定远侯将此重任交托给他,他知其危险,更知道这背后的信重。

      回京的前一日,太子突然改了主意,说要将犯人即刻斩首,才可安心回京复命。堂堂太子不可能去法场,便由兵部侍郎柳廷代为监斩。

      柳廷站在初秋午后的阳光下,手心微微出汗。今日一早,他看似无意的闲聊时提醒了太子,若是就此回京,恐怕此案生变,不若将此案彻底办结,也好向皇上交代。太子听完眼睛一亮,果然登时点头同意,便派了他前来监斩。

      刽子手从背后抽出刀来,刀刃一闪,晃得众人都闭了眼。沈适偷看了柳廷一眼,看他没有异议,便开口道,“斩……”柳廷听到这声,猛的睁眼,阻止道,“且慢,待本官验明正身。”沈适只能摆摆手让刽子手停下。

      沈适看着柳廷走下监斩台,从人犯面前一一走过,在每一个人面前弯下腰仔细辨认,心中暗笑这个兵部侍郎迂的很,怪不得年过半百还在侍郎这个位置上呆着。

      在沈适看不到的地方,柳廷面色沉重,走过那个名叫范盛的壮汉时,那人还突然体力不支倒了一下,柳廷赶紧伸手扶了起来。

      沈适在上头都要等的不耐烦了,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柳廷慢慢的踱上来,对着沈适微微点头。沈适笑了一下,“辛苦柳大人。”随后下令行刑。

      滚烫的鲜血迎着斜阳洒在黄土上,腾起一阵烟气,柳廷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在一片血色中捏紧了衣袖,里面有刚刚范盛趁着摔倒时塞到他袖子里的血书。前一日他安排丰府暗探悄悄潜入州府大牢,与范盛定下此计,直言自己无法救他性命,只能留下一纸真相,等待将来昭雪的一日。

      晋王在书房与杜奉之面对面坐着。

      “将人斩首了?”晋王扯着嘴角问。

      “确实将人斩了,奏报都已经送到了乾正殿。”杜奉之答道。

      晋王喝了一口茶,说道,“算起来太子应该快到京了。”杜奉之偷偷看了晋王一眼,说道,“殿下以为,皇上此番会不会相信太子的话?”

      晋王轻笑道,“世上哪有什么信与不信,只有想不想信和该不该信。朱家前脚私抬盐价,后脚拉拢太子,父皇能忍到几时呢。他急着将人杀了,只能坐实了与朱家背后的苟且。可怜我这太子哥哥还自以为得了好帮手,恐怕在他心里大成江山已经成了囊中之物了。”

      杜奉之说道,“太子能将人杀在江州,说明此案并无铁证。何况朱家世代皇商,又有太后这层关系在。就算是皇上再疑心,也难以将其治罪。而太子手握樊忱和朱棠两枚棋子,殿下,依老臣之见,此番难论输赢。”

      晋王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四肢,笑着说道,“杜相真是个规矩人。哪个要与他论输赢?”说罢阔步走出门去。

      留下杜奉之独自坐在房中一脸瞠目。

      乾正殿的桌子上摆着江州流寇案的奏报。

      “冯爱卿,你可知朕为何钦点你为状元。”皇上的脸隐在暗处,不辨神色。

      冯临江本来在弘文院当值,突然被宣召到乾正殿。此刻他神色如常,镇静答道,“微臣不知。”

      “盐铁之争自古有之,历来是酸儒指摘朝廷与民争利,过度沾染商贾之事。独独爱卿从冰炭不同器立论,暗讽当今皇商欺上瞒下,擅自操纵官盐价格。朕便知你定是对朝局大有见地,我大成皇朝以文治国,熟读经典之人比比皆是,但是治国若也是如此比照着书本上的来,那可是缘木求鱼。”

      皇上说道此处顿了一顿,看冯临江垂手立在一旁,并未有何不同神色。便接着说道,“如今,太子去江南督办江州流寇一案已经归来,爱卿对此事有何见地?”

      冯临江后背一紧,心里直想说,这林氏父女为何喜欢都用这种左右都是死路的问题来为难别人?太子是皇上亲自册封,若是此刻直言太子藏私,岂不是伤了父子和气与皇上颜面?但倘若是装糊涂将自己置身事外,那皇上又为何要处心积虑的问他?如此一来恐怕今后自己也无受重用之机。

      犹豫了一刻,冯临江背后已经汗湿了。圣意难测,可是他必须要赌上一赌。

      冯临江跪倒在地,回答道,“皇上圣裁,太子殿下此番前往江州想必是鞠躬尽瘁,恪尽职守。然案情复杂,世事多变,恐怕太子殿下受人蒙蔽也不无可能。”

      “受人蒙蔽?冯卿以为太子会受何人蒙蔽?”

      冯临江趴在地上,浑身是汗。他鼓足一口气,答道,“皇上,微臣以为,太子殿下是否曾受人蒙蔽并非此奏报的关键之处。断案明与不明,要看是为了何处着想。若是为着百姓解困,则曰仁;倘若为着江山社稷,则曰谋;如果是为着静观其变徐缓图之,则曰智。三者都是良策,微臣不敢妄断太子殿下。”

      皇上大笑着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走到台阶下,低头看着冯临江瘦削的后背,伸手将他扶起来,说道,“未曾想到临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智,我知你意,今日不会在此为难你。你且退下吧。”

      冯临江出了乾正殿,皇上贴身内官德顺正在殿外候着,见着他出来,悄悄对他比了大拇指,笑着说道,“冯大人慢走。”

      冯临江一场虚惊,浑身透湿,在宫道上一边走一边擦汗。猛听得有人叫他,“冯大人,怎地出了这许多的汗?”

      他转过身去,丰蕙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自从上次丰蕙劝说之后,金成公主委实沉静了一阵。可是时间长了又是觉得心中不安,打听到今日冯临江在弘文院当值,非要去弘文院找冯临江不行。锦凤跪着哭求了好一阵子,求公主看在葳蕤轩满院子人性命的份上,莫要鲁莽冲动,惹得金成公主也哭了一回。最后无法,丰蕙自请去弘文院找自家二哥,顺便找机会将公主给冯临江写的信给他。可是等丰蕙赶到弘文院,冯临江刚刚被德顺叫走了,她没办法只能悄悄等在乾正殿附近。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就看到冯临江擦着汗走来。

      冯临江看清来人,整整衣冠行礼道,“原来是三小姐,恕下官眼拙了。”

      丰蕙此刻也看清了他眼中的惊惶之色,朝乾正殿的方向看了看,探寻的问道,“冯大人,可还好吧?”

      冯临江恢复了镇定,坦然答道,“谢三小姐关心,在下无事。还未曾感谢三小姐前几日的莲子汤。”

      丰蕙想到自己的来意,讨好的笑了笑,眼睛眯起来,“一碗莲子汤而已,冯大人何必记在心上。”说完笑着看着他。

      冯临江本来以为两人是偶然遇到,此刻也有些明白过来,恐怕丰三小姐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的。

      冯临江彻底停了脚步,定定地望着丰蕙,问道,“三小姐找下官何事?”说罢还狐疑的看了看丰蕙身后。

      丰蕙见自己被人看破了,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冯大人莫见怪,这周围没有旁人,我今日前来是……”丰蕙突然放低的声音说,“公主命我将此信交给你。”说着从袖内掏了信出来。

      冯临江好像明白了什么,面色微微发红,面色略有不耐,却只能伸手将信接了过来,随后转身便要走。

      丰蕙赶紧说,“冯大人!公主说让您现在就将信读了,还……还让我要您一个回话。”

      冯临江万万没想到公主还有这个旨意,一听这话脸彻底红了,满脸无奈一肚子憋屈,一时间竟是半句话也说不上来。自己刚从皇上那儿脱险,转身又遇到这个刁蛮公主,他现在是有气无力,手里捏着信直喘气。

      丰蕙比他还着急,眼看太阳快要落山,公主肯定在葳蕤轩早已经等急了,而且她在这儿拖得时间越久,被人看到的可能性就越大,到那时自己浑身是嘴也难分辩。

      丰蕙顾不上礼节,伸手推了推他。冯临江无奈的看了丰蕙一眼,想为自己解释几句,又觉得说也无用,索性拆了信读起来。

      他读的飞快,片刻之后摇着头苦笑着对丰蕙说,“公主年幼不晓世事,为何三小姐也来取笑下官?我上无父母双亲,下午兄弟子嗣,唯一有的就是这身官服,公主若是看得起,尽管拿了去。” 说着竟是泫然欲泣。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