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西东》折兰勾玉

5、同道亦是殊途去

　　说好的是三天定下来，安棠大清早被小老头嫌弃了一番以后，回头就和一清说她随他们一起下山。
　　之前安棠还小，一玄不太放心她下山，所以一清和二白下山的时候安棠就拜托过他们寻找安家人，最后得到的消息大概就是安家爹娘应该还在世，但因当年洪灾安老爷也因痛失爱女而辞掉了文书一职，搬离了原住地，打那之后就没什么音讯可查了。安棠心中时常忐忑家人是否还在，有时候甚至说，若家人不在了，她干脆守在这山头小观里陪师父一辈子，还被师父骂没出息。

　　这回真的可以下山了，安棠除了激动还有隐隐的不安感，也不知道那儿来的，虽然观里一切如常，可总觉得一清和一玄有什么事儿瞒着她，她几次去偷窥俩人谈话也没得个什么结果，渐渐的就没再多想了。

　　下山前一夜，一清来看过安棠收拾的怎么样了之后安棠就一直没睡着，一晚上就觉得全身不自在。
　　第二天大早，二白就过来喊安棠了，安棠顶着熊猫眼洗漱收拾完毕去向一玄辞行，一玄不在，他们等了一会儿，一清便催促着要离开，说因为怕天黑前到不了下一处落脚的地方，所以三人对着祖师灵牌和一玄的屋叩首之后离开了。

　　其实一玄一直观边上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上坐着，看着三个孩子收拾打点，叩首，离开，目送他们远去，这才下来，紧闭观门，把自己锁进了屋里。

　　三人脱下道袍换上了日常的衣裳都有些不太自在，一路下山走到山下镇甸遇到很多人上山才记起今天是花神节，很多人要去山顶那的一处百花林玩，安棠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愈发强烈，她想回头看山上，却被一清正好喊住：“三夏，快上马车。”

　　“啊……好。”安棠看着神色并不算轻松的一清心里嘀咕却也还是压了下来。

　　上车行在官道上，一清把后边儿的计划大抵和安棠说了说，就是打算先还是去找到的安棠原本的住家，然后再通过邻居打听安家人的消息，说是上次下山到现在也来去一年了，可能有新变故也未可知。

　　安棠听的心不在焉，最后干脆打断了一清的陈述：“师兄，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在外驾车的二白回的比一清快：“怎么了？怎么了？这车太抖了么？”

　　安棠摇头，想往后看，又被一清按住了岔开了话题：“没什么不对的，刚刚说的你都记下了么？”

　　第一次，安棠觉得一清在抖。她心下一震，猛的掀开车帘往外看，发现他们住了许久的那山上有一处火点，正在半山腰的位置。

　　“起火了？！”
　　她惊呼一声，立刻就要下车，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了一玄，满腹疑问，怎么会在那起火的？
　　可一清一把就拽住了她，喝了一句：“不准下去。”随后命令二白：“抓紧赶路。”
　　二白了然，催马扬鞭，马车行进速度更快了些，安棠没坐稳直接跌在了一清怀里，她挣扎着爬起来抓住一清使劲摇，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师兄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是不是观里出事了？师父呢？你们都瞒着我什么了？！”

　　一清神色凝重，什么话也没说，急的安棠心跳都快停了，她想去问二白，二白听俩人在里面吵嚷，一回头正对上她无助的泪眼，想说什么，被一清瞪了一眼 ，欲言又止。
　　“你们！”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安棠强忍了几次才控制了些，深呼吸了几次，看着后车窗外那越来越小的冒着黑烟的起火点，盯着一清开了口：“我可以不管你们瞒了我什么，几年相处你们把我当外人我认了，可你至少回答我一个问题：师父会不会有事！”

　　一清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清俊的脸上看不出特别多的情感，在袖子里的手确是紧了松，松了又紧，不知道是在暗自跟自己较劲还是在在给自己说话的勇气，一双瞳仁里倒影着失望和难过的安棠，好一会才开口：“不知道。”

　　三个字。此刻犹如千金大石，一瞬压在了安棠的心头，这是多危险的事他们三个才会从头到尾瞒着自己，是有多不信任自己，才会将所有事情都揽在他们肩上。

　　“停车。”
　　安棠第二次开口喊了停车，声音恢复了平静，可这种平静才算最让一清二白觉得不舒服的。

　　虽然二白知道一清会骂，但他还是停住了车。

　　安棠抹了把眼泪，把自己的包裹收拾了出来然后下了车，一清自始至终也没勇气再拉住她，若非情势如此，他可能同安棠会是一样的决定。
　　“三夏，你做什么？！”二白想去拉，被她躲了开来。
　　安棠抱着行李站在官道边看着车窗里半侧身的一清和二白：“可能你们是为我好，将所有事情都一力替我遮挡了，可我是有多没用，要你们从头到尾都瞒着我！道观突然失火，师父生死未卜！爹娘和奶奶是亲人，师父也是亲人！我都割舍不下！要走你们自己走吧，我要回去找师父，没他我这条贱命三年前就交代了，今天就算拼没了我也要和师父在一起。”

　　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三夏！”二白想追。
　　“回来。”一清的声音不高，他有些无力的靠着车厢，半垂着眸子放下了车帘子，过去种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长叹了一口气都是极力将声音放到最轻的。
　　二白有些为难：“哥！你就这么让三夏回去了？”
　　一清从车厢传来的声音愈冷：“季知诺，此次下了山你就不是观里的二白了。三夏既然已经下山，山上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她如今算是安全的。我们先走，不然才是置她于危险之中了。”

　　“可她上山万一遇到了怎么办？”二白依旧不太放心安棠返回。
　　一清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她回不去的……”

　　同道而来，殊途而去，季知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上了车驱车离去了，心中只默默祈祷，但愿这丫头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是他们将她扯入了旋涡，如今若能摘出去，也是很好的。
　　一清在车厢里手不自觉的抚上了一枚小荷包，淡淡的艾草香晕染指尖，颤动心头：丫头，离我们越远，越好。毕竟此一下山，他不再是那个严苛师兄一清，他是季知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