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西东》折兰勾玉

4、山水配粥

　　安棠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看小老头，结果小老头起的比她还早，她看见的时候他已经坐在观前空地的一棵放倒了的大树主干端着个粥碗以山川景色配粥了。

　　安棠同他一边儿坐下，望着远近的山色，发觉前两天行色匆匆的，到没发觉山里的桃花陆陆续续都在开了，点点嫣红粉白缀在青山白水里甚是讨人喜欢，不由得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才歪头问一玄：“师父，您怎么起这么早，昨天不还嚷嚷头痛腰痛腿痛么？”

　　一玄没理他，咂咂嘴，继续喝粥，直到一碗小米粥见底了，他才幽幽开口，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俩字：“好喝。”
　　安棠眉头抽了抽，接下他手里的小碗，把手里的披风给他搭上：“一把年纪了，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小老头睨了她一眼，有些嫌弃她啰嗦：“什么事，说吧。”
　　安棠有些心虚：“我……想跟着师兄下山去寻我爹娘和奶奶。”
　　“好。一路顺风。”一玄点了点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缕了一下山羊胡就没下文了。
　　“您就没什么想说的？”

　　安棠等半天，就见着一玄正襟危坐在这树干目朓前方不搭茬，有些坐不住。
　　一玄闻言侧身看着从小萝卜头长成亭亭玉立小姑娘的安棠，脑海中依稀还记得当年把她从山下背上来时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像极了当年他没来得及救下的女儿，那是他活到这百余岁一直跟着他的痛，所以当初救安棠的时候他是用了十分心思，将这丫头当了闺女的。不过当闺女和是闺女不一样，他自知道安棠有爹娘家人尚在人世就知道小丫头迟早得回去，故意有些不耐道：“照顾你们几个小家伙这些年我也烦了，老叽叽喳喳的吵个没完，你们走了我乐得清净，走就走吧。非要我去买二两酒庆祝一下你才知道为师我有多开心么？”

　　“咳。”安棠被噎了一下，腹诽这小老头平时爱耍嘴，这会儿也依旧：“要不师父还是同我们一起下山吧。”

　　流离失所几年，一玄待她多好她都记着，虽说要去找爹娘和奶奶，但年逾百岁的师父也着实让人不放心，安棠想了一宿才敢提这句话，因为之前一清说过，师父已经几十年走出过这道观和山脚的小镇了，一来年纪大了，确实好静，二来他虽有些名声在外，却也是十分嫌麻烦的主，这几年慕名前来的达官贵人不少，但大多直接被俩师兄和她堵在了门外连他面儿也难见上的，他在刻意淡化他在世人印象里的形象，只想安安静静的在这观中安渡。

　　“不要。”
　　一玄确实拒绝了，他麻溜起身，完全不似前两天，随手拍了拍那身灰色的道袍上沾到的树叶干枝，据说那原本是藏青色的：“要走走。为师已经联系了在外云游多年的师弟回来，在你们离开后两日就能到，所以该走便走，留给老头儿我一个清净，以后出去了少惹祸，不想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被人骂教徒不严。”

　　“啊？师叔要回来啦。”安棠完全忽视了小老头让她少惹祸的话，关注都在这个师叔身上了。倒是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师叔会回来，他小了一玄差不多五十岁，已经在外云游了好些年了，若不是每年会捎会一封信，安棠都觉得这位师叔会不会已经作古了。

　　“是啊。”一玄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掰手指算了算，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出去了三十五年了，该回来了。”

　　“咳…”安棠惊到了，她算了一下，这会儿估摸着这师叔已经是耄耋之年了。这一回来，俩有年龄差的老头一起，她总觉得这日子不会比现在安静多少。
　　小老头没再搭理他，眯着眼哼着不知道什么调儿就转身走了。
　　朝霞晕染远处群山入画，一玄转身离去，须发皆白配这一身洗到变灰白的道袍，安棠总觉得下一刻他可能就踏着祥云登入仙界了，能活的和他这般，青年救危扶困，老来卸下浮华，与山风明月相伴，逍遥度日，算是安棠所向往的未来自己老年生活。

　　既然一玄立意不管她了，她也就定下了心准备和一清二白下山。

　　小老头在转身离开后确定安棠看不见的一处转角处扶住了山墙，长长的舒了口气，整个人的精神也与在安棠面前完全不一样了，清瘦的脸上神色逐渐凝重，蓄了好一会儿力才重新站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