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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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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九点半,白华年匆匆穿上外套,下楼找烟。
他膝盖已经肿起来了,尾椎骨那里好像也有点肿,走路很不稳当,但这些都不重要,白华年现在只想平静下来。疼痛已经不能让他平静了,抽烟应该可以。
他忍着疼走出了快一条街,才找到一个烟酒商店,可惜已经关门了。
南明市实在是个没有夜生活的城市。
他继续忍着疼往前走,走着走着膝盖好像不能打弯了,掀起裤腿一看,红白一片,肿得不能看。
于是白华年一边找药店一边找卖烟的地方,拐过街角先看到了一个烟草商店,白华年拖着腿进去了,买烟买打火机,出了店就迫不及待地点上了,哆哆嗦嗦地边抽边往回走。
回到楼下,白华年一边掏钥匙一边爬台阶,一抬腿才觉得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膝盖,愣了三秒,然后定了定神,表情平静地上楼,吃了一片止疼药。
第二天上午他差点没能起床,只是翻个身尾椎骨就疼起来了,膝盖也疼得不能碰床。白华年最后滚到了床边,手撑着床沿才把自己从床上弄下去。
他试着坐下,前面后面都疼,伸直了腿前面不疼了,后面更疼了,疼得他没法集中注意力。
他只好站起来,可站了一会儿腰就开始酸了,脊椎好像要折断一样僵硬。
最后他扶着腰站在客厅中间望了会儿天花板,权衡了一番利弊,决定去医院看看。
“轻微骨裂,不严重,回去养着就行。不要久坐,不要弯腰,多吃水果蔬菜,多休息……”
“膝盖吗?”
医生晃了晃手里的X光片:“膝盖没事,是尾椎骨。”
“膝盖也很疼,跟后面一样疼。”
“膝盖那里是皮外伤,骨头没事。觉得疼可能是太敏感了。”
“……嗯。”
“你只是脚滑摔了一跤,不是撞了?”
白华年点点头。
医生一言难尽地看了白华年一眼,一边开药一边念叨着:“年轻人啊,长点心吧……加一瓶钙片吧。”
白华年抱着一袋药站在医院门口,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坐是不可能的,还要久坐,还要熬夜。
晚上白华年坚强地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二十分钟里换了五六次姿势,最后抱着电脑去床上,趴下来打字。
幸亏他现在旧书存稿完成,不用每天更新一万字,要不然趴着还真得撑不下来,没准手肘也得弄骨裂了。
他养伤期间受到的最大伤害来自黄真。
黄真得知白华年骨裂后,第一时间打电话发来慰问。
“怎么摔个跤也能摔骨裂,你也太脆了吧,你的骨头是薯片做的吗?”
脆……
黄真十年编辑生涯真不是盖的,一针见血地戳了白华年的痛处。
白华年站在床前挺了挺腰,面无表情地说:“不影响生活,已经不怎么疼了,过几天应该就能坐下。”
黄真嗤笑出声,啧啧叹气,白华年喉结滑了滑,坚定地说:“我马上就好了。”
黄真叹得更一波三折,说:“明天让你嫂子做点骨头汤,我去看看你。”
“不用了黄哥,谢谢黄哥。我真的没事。”
白华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黄真的探病,他现在完全不能见人,为了尽可能快得让骨头好起来,他根本不敢让尾椎骨用力,走起路来像孕妇,黄真看到了恐怕能笑话他一年。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白华年由衷地讨厌骨头汤这样荤腥味太重的东西,当火锅底料还可以。
白华年照旧每天吃一两顿清汤寡水的饭,凌晨三点睡觉,趴着用电脑看书,就这样自以为娇养地度过了六天,终于稍稍能在椅子上坐半个小时了。第七天傍晚他扶着腰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很不幸又看到了闻锦。
这次闻锦在栏杆里面,穿着合身的深蓝色西装,暗红佩斯利花纹领带,衣冠楚楚,高大英俊,像个刚刚从T台走下来的男模。
但是他行为有些奇怪,拿着手机左顾右盼,不时抬头看看楼上,嘴里念念有词,看口型像在数数。
白华年差点又拿不住垃圾袋,但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很快镇定下来,迅速把扎刘海的皮筋撸下去,使劲按平,扯了扯趴出褶的家居服,还想把袖子也往下扯扯,盖住该换洗的护腕,闻锦忽然一扭头,看到了白华年。
白华年&闻锦:……
“好巧啊,又遇到了。”闻锦笑着说,笑容并不真诚。
白华年依旧沉默,并按了按翘起的刘海。
“白华年好狠的心,竟然真的不联系我。”
闻锦塌着肩,眉头微微皱着,眉眼间距变短了,眼睛几乎藏进了眉骨下,显得眼神越发深不可测。他五官本就深刻锋利,只要不笑面相就又冷又傲,以前脸上肉多还好,现在看过去,他的神情都快吓到白华年了。
白华年攥着垃圾袋后退了两步,脸上又露出了彷徨和畏缩的表情。
闻锦见他又像上次那样害怕自己,气一下子泄了一半,摊着手问他:“是不是把叶子弄丢了?”
他丢给了白华年台阶下,但是白华年这次没接,白华年嘴唇动了动,低着头犹犹豫豫地说:“没有,号码,存下了 。”
可白华年不知道对闻锦说什么,就暂且放下了,也抱着侥幸心理希望闻锦知难而退。
“那怎么不打呢?发个短信也行啊。”闻锦朝白华年走去 ,用力握住白华年的手臂说,“你再不打,我就要一户一户地上去找你了。”
这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威胁实在奏效,白华年眼睛立刻瞪大了,使劲摇头:“别这样,很丢人。”
让闻锦看到行动不便如同孕妇的自己就很丢人了,让闻锦一户一户找上去再看到行动不便如同孕妇的自己,那就是丢人的n次方。
闻锦注视了白华年几秒,忽然笑了起来,掏出手机打开新建联系人界面递给白华年:“这次应该记得自己号码了吧?”
白华年使劲点头,接过手机老老实实地输入号码和姓名。闻锦替他扔了垃圾,回来的时候白华年已经弄好了,双手将手机递还,要不是弯腰不便,恐怕还会九十度鞠躬。
闻锦翻开看看,把姓名“白华年”改成了“李华”,想想白华年已经改了姓了,于是最后改为“小华同学”。
“小华同学,吃过晚饭了吗?”
小华同学听到闻锦叫他小华同学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撇过头,小声地抱怨:“我不是小华同学了,不上学了。”又说,“没吃。”
“那也是小华同学。”闻锦带着火气来,一不注意,口气露出些平常的强硬来。
白华年看他一眼,后退两步,动作太快动用了尾椎骨附近的肌肉,立刻草木皆兵地赶紧挺直腰杆不敢动了,生怕再弄伤已经养好的骨头。
闻锦看出他那一瞬间的僵直,问:“你怎么了?”
白华年自然不肯将糗事说出来,神色如常地说:“没事。”
闻锦笑了笑,手背按着白华年的刘海说:“没事就好。我今天有没有荣幸邀请小华同学吃一顿晚饭,庆祝咱们有缘相遇。”
“啊?”
“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公司。没有意外的话,短时间内不会来南明了。”
“明天?”
“嗯,”闻锦叹了口气,“本来今天晚上约了人吃饭的,可是被放了鸽子。”瞟了白华年一眼,语气十分幽怨地说,“还被白华年放了鸽子。南明市民对外地人不怎么友好,总是随便放人鸽子。”
这么大一顶屎盆子扣下来,白华年有些受不住,眼神顿时直了,咽了口唾沫,谨慎地答:“这边民风其实还不错的,个别人不能代表南明市民。”
闻锦唇角微抬,似笑非笑地说:“我只看到个别人的行为了,坏印象已经留下,不知道他打不打算挽救一下?”
白华年眼睫快速地眨了好几下,抬眼看看闻锦,又垂下眼皮,踌躇了半天,咬牙说:“我请你吃饭,尽地主之谊。”
闻锦终于真情实意地笑了,抚了抚白华年一直往上翘的刘海,说:“你先去换衣服吧,我在楼下等你。”
白华年点点头,转身要上楼 的时候,闻锦突然又说:“这楼只有这一个门吧?”
白华年回头,却见闻锦笑得春光灿烂,眼神充满调笑的意味,白华年无奈地举了白旗:“只有一个,我住九层,不会爬窗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