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风风火火_

42、第 42 章

　　“慢点，不着急。又不是在电影院，咱们可以按暂停。”

　　闻锦愉快地按下暂停键，把抱枕扔到一边，给白华年让开位置。

　　白华年盘腿坐在闻锦身边，摊开笔记本放到膝盖上，看了闻锦一眼，闻锦十分训练有素地按下播放键，电影重新开始播放了。

　　白华年的笔刷刷地动起来，笔记本上写出了人物的关系图，剧情梳理，亮点，等等。闻锦一心三用，一边看电影，一边看白华年，一边看白华年写的东西。

　　电影结束后闻锦告诉白华年，他下周开始要回去工作了，如果白华年需要影音室，可以自己过来找电影。

　　闻锦想指给白华年投影仪电源的位置，但白华年拒绝了。白华年刷刷写字，头也不抬地说：“主人不在，我自己进来不太好。”

　　闻锦很大方地说：“我不介意。你看上什么东西，直接搬到你家里都行。”

　　白华年停下笔：“然后你就可以去我家里住了，是吗？”

　　闻锦笑笑，眼珠向下转了半圈，反问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白华年叹了口气，手撑着额头，委婉地说：“你平常在公司也这个样子吗？”

　　闻锦很好奇：“什么样子？”

　　“让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好了，我回去了，再见。别在网上买菜送上门了，我自己会买。谢谢。”

　　“那可不行，你肯定又忘了买菜，忘了吃饭。”

　　“不会忘了，再忙也会记得吃饭！”白华年用笔记本敲敲自己额头，想了想，说，“我吃饭的时候拍照发给你，每天起码一张。所以你别，别那样了。”白华年难以回首地摆摆手，重复道，“别那样了。”

　　白华年拿着本子和笔走到门口，闻锦在他身后补充道：“拍照记得打开时间戳，要不我还得检查你是不是用别的照片冒充。”

　　白华年回头：“……”

　　闻锦被骗了好几次，白华年的信用值已经成了负值。白华年自觉理亏，后来还是乖乖地打开时间戳拍照发图，闻锦总算安心了。

　　不过没几天闻锦给白华年买了一个体重计，让白华年拍照的时候顺便称一下体重，一起拍照发给他。这下子把白华年惹恼了，白华年出其不意地给闻锦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冷冰冰地问：“你是不是还想在我家里装一个摄像头？”

　　闻锦一看到是语音消息，赶紧戴上耳机听，听完脸色一变，打电话解释说他没有监视白华年的意思，又赔罪又道歉，但白华年不回应，无论闻锦说什么，他都回复一个哦字。

　　闻锦在北京被工作困住了，没法回去哄人，于是求助黄真帮他说两句好话。

　　黄真在白华年面前一向很有面子，只提了一句闻锦找过他，白华年马上答应给闻锦回电话。

　　不过话说完了气氛突然有些尴尬，自从黄真知道白华年是同性恋后，两人就没谈过私事，黄真也再不说让白华年回家吃饭的事。

　　白华年对黄真的变化很敏感，但他从始至终没说过挽回的话，即使白华年非常珍惜和黄真的友情。

　　白华年知道，有些异性恋平常是同性恋人群的卫士，开明并充满同情心，在网络上呼吁人们对同性恋多一些理解。可若是有一天他的弟弟或者儿子说我其实喜欢男人，他会在一夕之间推翻以前的认知，暴跳如雷地阻止。如果亲眼见到两个男人亲吻抚摸，他会从生理上产生反感，甚至作呕。

　　黄真可能也是这样。

　　闻锦对黄真来说是个刚刚认识的朋友，关系不近，即使他是个同性恋，黄真也不会有太大反应。但白华年不同，他们认识那么多年，黄真在心里把这个沉默寡言又认真固执的孩子当成半个儿子，白华年突然说自己一直是同性恋，黄真接受不了很正常。

　　白华年看着窗外蓼蓝的天空，发了会儿呆，给闻锦打了个电话，没想到闻锦挂断了，然后拨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

　　白华年一看到视频邀请几个字，差点把手机摔了，犹豫间电话自动挂断了。闻锦不屈不挠又拨了一个过来，还是视频电话，这次白华年接了，不过没开自己的摄像头。

　　闻锦也不介意，他很高兴白华年给他打电话，一边聊天一边拿着手机四处转，让白华年看看北京的天，看他的办公室。

　　说到最后，闻锦又邀请白华年去北京。从冬天到夏天，闻锦不知道邀请过多少回了，白华年总是用“下次吧”“再说吧”这样的借口敷衍过去，闻锦被拒绝惯了，哈哈笑过去，下次还继续兴致勃勃地邀请。

　　这次白华年也拒绝了，闻锦叹了口气，说要十天后才能再见了，语气有些遗憾，而白华年没有这样的情绪。

　　闻锦再来南明的时候，天气没有那么热了。他拎着一大袋稻香村糕点，手臂上搭着西服外套，高高兴兴地进了小区，上电梯，径直走到白华年家门口，熟练地敲门。

　　门开了，闻锦的到来似乎并没有给白华年带来多大的惊喜，白华年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说了句“来了啊”，就没有下文了。

　　闻锦晃了晃手里的糕点，白华年的眼睛顿时定住了，瞅着包装上的稻香村标志，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

　　如此直白见效的反应，让闻锦笑得不行。白华年看起来高贵冷艳，可从小就喜欢这些糕糕点点，一看到就走不动路。每次闻锦从北京带这些东西过来，白华年都有些小欣喜，还以为自己把情绪藏得很好，矜持又客气地说：“下次别带了，怪麻烦的。”

　　闻锦不拆穿他，嘱咐道：“当零食吃吧，别耽误了吃饭。”

　　白华年接过来道了谢，闻锦顺手占便宜，捏了捏白华年的脸蛋，说他瘦了。白华年刚拿了人家的东西，不好将拒绝做的太明显，被闻锦捏了好几下脸才放过。

　　晚上闻锦拿着文件和电脑过来蹭沙发时，忽然发现白华年正在客厅里溜达，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拿着一本书，表情有些苦恼。

　　白华年还来不及用眼神谴责闻锦又不请自入，闻锦忽然拿起桌上空了一半的糕点盒子，问：“吃撑了？”

　　白华年打了个嗝。

　　闻锦今天带的糕点里有枣花酥，白华年以前没吃过，一吃就吃多了，坐下胃里沉甸甸的，好像坠了铅块，吃了消食片也没用，只能慢慢溜达消食。

　　闻锦搞清楚原因后，哭笑不得把糕点放起来了。白华年怕他误会自己是个贪吃的人，赶紧走过去解释，闻锦却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把糕点举高高后，义正言辞地说：“今天的糕点配额已经吃光了，明天再吃。”

　　白华年绷着脸定了几秒，放弃解释，拿着书躲到书房。

　　但只要闻锦在家里，白华年躲到天花板上都没用。没多久闻锦就来敲门了，开门一见白华年对着墙看书，好像在罚站，不由地笑了，扶着门说：“好邻居，介意帮我一个忙吗？我自己做不来。”

　　白华年放下书跟他走出书房，客厅里有甜美而缠绵的歌声，白华年认真听了几句，听出唱的是《甜蜜蜜》。四下看看，发现声音是从一个小音箱里发出来的。

　　“小华同学，介意和我跳舞吗？”闻锦忽然朝白华年伸出一只手，彬彬有礼地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白华年往后退了一步，惊讶道：“干什么？”

　　“你不是撑着了吗，我带你活动活动。”

　　“不用了，我站会儿就行了。”

　　“你吃了那么多，光站着不行。”

　　“别拉我，你回去吧！闻锦！我不会跳！”

　　“没关系，我教你，慢慢来，你先把手放到我肩膀上。别紧张，也不用认真，我们为了消食才跳的。”

　　闻锦先发制人，一手牵住白华年，另一手轻轻地贴上他的背，胸怀对白华年毫无保留地敞开着，和白华年保留了几公分的距离。

　　白华年则从头到脚都是防备和恼怒，拳头抵在闻锦胸口，瞪着眼睛，好像下一刻就要吐出伤人心肝的话来。

　　闻锦就像没看懂白华年的神情似的，嘴角稍稍勾着，眼神很温柔，里面装满了宠爱白华年的含义，他语气含含糊糊地劝白华年：“就跳一会儿。”

　　白华年不为所动，闻锦叹了口气，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明月高悬在运河上空，疏淡的流云在极高极远的地方飘着，月光的清辉洒在客厅的地板上，上面投射着两人的影子。

　　闻锦说：“今天天气真好，你不愿意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吗？”

　　白华年不知道今天天气这么好和跳舞有什么关系，所以还是不动，并且隐隐地加了力气，想要把闻锦推出去。

　　闻锦再次降低要求：“学两个舞步好不好，反正你站着也是活动，跳舞也是活动，对不对？”

　　当然不对。白华年想立刻反驳，但闻锦忽然开始引导他：“先迈右腿，往后迈一小步，试试看。”

　　白华年不动，闻锦催道：“跳舞其实很容易，往后迈一步，然后我跟上你。”

　　闻锦一边说着一边轻轻踢踢白华年的鞋尖，催他迈步子。

　　白华年低头看看脚下，他和闻锦都穿着拖鞋，鞋尖正相互抵着。他的小腿细细白白，肌肉和脂肪都很少。闻锦的腿和他完全不一样，连骨头都比他的大，显得强壮结实一点。

　　闻锦又踢了踢他的鞋尖。

　　“做什么啊？”白华年觉得闻锦这个动作好好笑，显得幼稚极了。

　　而且他从电视上看到别人跳华尔兹的模样，觉得华尔兹是项优雅高贵的运动，起码要在着装上尊重一下这个舞蹈吧。

　　闻锦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两人的脚，他想的没有白华年那么多，催道：“后退一步。”

　　白华年不动，闻锦抵着白华年的鞋尖让他后退。

　　白华年蓦地想起了当年闻锦是怎么劝他一起玩闯关赛道，哄骗他拉着自己的手就不会摔。

　　这个人怎么还这样？执迷不悟，冥顽不灵，不达目的不罢休，还总有些令人哭笑不得又无法拒绝的办法。

　　白华年无可奈何，扶着闻锦的胸口后退了一步，闻锦马上跟上去，两人的鞋尖又抵在一起了，因为姿势的原因白华年有些失衡，扶住了闻锦的肩膀，另一手仍被闻锦牢牢牵着，闻锦扶了扶他的背，让白华年重新找到了平衡。

　　闻锦微微一笑，继续教他：“左腿朝左边迈一步，迈多少随意。”

　　白华年很听话地迈了一小步，闻锦跟上一步，两只拖鞋的鞋尖再次抵在一起，像一对亲吻的小鱼。

　　闻锦夸道：“做得很好，小华同学，接下来把你的右脚收回来，并腿。”

　　白华年脸腾地一下热了，不满地纠正他：“别叫我小华同学。”把右脚收回来了。

　　他和闻锦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姿势，白华年有些惊奇，回想着刚刚的动作，抬头看了看闻锦，闻锦恰好正在看他，音箱里邓丽君疑惑地问着：“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闻锦笑了笑，跟着邓丽君唱：“在梦里。”

　　他有着低沉深厚的嗓音，和邓丽君甜蜜的声音天差地别，但就像在蜜糖蛋糕周围淋上了巧克力的花纹，并不突兀，反而意外合拍。

　　白华年愣住了。

　　闻锦放到他后背的手稍微紧了紧，两人离得更近了，白华年像是意识到自己再次遭到调戏，眉毛渐渐往中间挤，手由抓变成推，眼看又要炸毛，闻锦赶紧说：“再来一次，先迈右脚。”

　　闻锦直接伸出左脚，带着白华年迈步，然后又教他：“左脚横移。”

　　白华年稀里糊涂被带着重复了一遍，这次他迈得不太顺利，回到原来姿势的时候，鞋尖踩住了闻锦的脚。白华年懊恼地要后退，闻锦按住他的背，轻柔地说道：“没关系，不疼，慢慢来。”

　　闻锦带着白华年磕磕绊绊地重复了四五次，白华年终于熟练点了，但他总是站不稳，不自觉地攀住闻锦肩膀，胸膛贴上了，胯骨也贴着，额头上累出了汗。

　　白华年还没来得及感觉这姿势的不适，闻锦马上教给他下一节右转步，同样是三步，但同时需要旋转身体，也需要两人同步的配合。

　　这个舞步让白华年觉得自己腰好硬，脚步也乱了，转到后来连左右都分不清了，闻锦让他左脚后退，他问：“哪个是左脚？”

　　闻锦愣了一秒，噗嗤乐了，拍拍他的后脑勺说：“别急，休息一会儿再跳。”

　　白华年很泄气地嗯了一声，闻锦的手移到白华年腰上，带着他在客厅里晃荡，只做简单的前进后退，同时小幅度摇摆身体。

　　这样晃着可比跳华尔兹容易多了，白华年刚刚在华尔兹里丧失的信心又找回来了，他一边听着《甜蜜蜜》，一边回想如何都学不会的右转步，左脚后跨步，右脚移动，同时转动身体。

　　他一边想着一边就这样做了，闻锦反应很快，马上跟上步子，他们终于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右转步。

　　白华年还来不及笑，他的身体忽然重心不稳，朝后仰倒，闻锦跟着后退几步。

　　白华年的头枕在了阳台的落地窗上，腰被闻锦箍住了，两人从膝盖到腰腹都紧紧地贴在一起，对方肌肤的热量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微喘的呼吸也交叠在一起。

　　这个姿势甚至比以前被强吻时还要亲密，还是他半推半就造成的。白华年立刻惊慌不已地注视闻锦，想解释他不是故意的，但他发现闻锦正目不转睛地看他，并没有调侃他的意思。

　　闻锦的眼神甚至比以前还要温柔，不过此刻里面又多了些晦暗的东西。

　　他的视线开始在白华年的眼睛和嘴唇间游移，语气难得认真地问道：“我可以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