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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元旦打算怎么过?没有计划的话,去北京过节,我招待你怎么样?”

      “北京好玩的地方很多,你真该去看看。没有小桥流水,但是有许多文化底蕴深厚的地方,故宫就不必说了,天安门,恭王府,颐和园,还有鸟巢水立方这样的……华年?”

      闻锦余光忽然瞥见一只手,侧头一看,白华年朝水中伸手,好像要去水中捞月一样,手越伸越长。

      白华年捂着口罩戴着帽子,闻锦看不见他的眼神,还以为水里有特别的东西,跟着低头往下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而白华年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

      “华年?”闻锦离白华年近了些,但白华年似乎没发现,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朝水中伸手。

      闻锦皱着眉,刚要去碰白华年肩膀,白华年忽然用手一撑,身体往前蹿了一大截,脚后跟离地五六厘米,马上就要掉下去了,可他没有停下!

      闻锦脸色一变,当机立断抓住白华年的后衣领,将他从栏杆上掀下来。

      白华年猛地朝后倒去,踉跄几步,闻锦及时扶了一把,白华年砸在闻锦身上,闻锦单手环住他的腰,倒退两步站定。

      白华年这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栏杆外的绿水,心脏砰砰乱跳,大睁着眼睛喘息着。

      “白华年,你想做什么?!”

      闻锦被他吓得不轻,压着火晃了他两下。白华年回头看了闻锦一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也吓坏了,没骨头似的顺着闻锦往下滑,闻锦一只手搂他不方便,白华年最后还是坐到了地上,手脚发软,捂着眼睛大口喘息。

      旁边休息的游客已经好奇地望了过来,闻锦看了他们一眼,蹲下来,隔开白华年的手,扯下他的口罩。

      白华年脸上全都是汗水,眼中还留有惊惧的残影,好像刚刚看到很可怕的事。

      “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闻锦狐疑地问他,边问边看向水边,难道白华年看到了灵异事件?

      白华年看了闻锦一眼,哑着嗓子说:“没有,看错了。”

      他刚刚差点就掉进水里,却用一句轻描淡写的“看错了”打发闻锦,闻锦无比恼火,拧着眉瞥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栏杆边朝水里看去,还是没有奇怪的东西。

      他走回来的时候白华年已经爬起来了,扶着古铜色的栏杆摇摇晃晃地朝外走,闻锦在后面叫他,白华年不听。

      白华年垂着头,线帽歪歪斜斜地挂在后脑勺上,前额和颈窝湿淋淋的,他用手抹了一把,真得好多汗水,他就像刚刚从水里爬出来似的。

      这个比喻让白华年又吓一跳,他的心跳得快要破胸而出,几乎难以呼吸,他捂着胸口惶然四顾,想要寻找一个让他安心冷静的东西。

      闻锦赶到他身边,抓着他问:“你刚刚遇到怪事了吗,可以告诉我吗?”

      白华年无法说实话,闻锦会觉得他是个怪物吧?李华同学变成了一个怪物。

      白华年忽然很难过,他怎么这么难看,为什么总是这么难堪,总是让人扫兴。他明明很小心地躲避风险,维持生命。

      他摇摇头,挣开闻锦自顾自往前走。闻锦刚想追,忽然有人惊叫一声,兴冲冲地招朋唤友来到张继铜像前,拦住了闻锦。

      白华年扶着冰凉的石柱,跌跌撞撞爬上枫桥,闻锦焦急地叫白华年的名字,这次白华年听到了,但他想恳求闻锦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冷静一下,没留意脚下石阶光滑,脚后跟从台阶边沿滑了下去,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白华年紧张地瞳孔骤缩,他不能再摔了!

      他赶紧去扶石柱,但他手上发软,这一下没扶住,反而以手为轴转了半个身,咕噜噜地从枫桥桥顶上滚了下去。

      闻锦一眼看到白华年摔倒,简直肝胆俱裂,奋力追过去,却见白华年一直滚到了桥下,仰躺在铁铃关的洞门前。

      两个想上桥的女性游人被他吓了一跳,发出了尖叫声,反应过来纷纷去扶他。

      白华年的耳朵嗡嗡响,后脑勺在地上撞了一下,正闷闷地痛着,恍惚间他听到闻锦叫他,抬头一看,闻锦就在他身边。

      “受伤了吗?哪里疼?”闻锦拿起白华年的手看了看,上面沾了很多灰土,但是没有伤口。

      闻锦担心白华年又摔断骨头,急得左边额角上蹦出一小段青色血管。白华年摇摇头,摸摸膝盖和手肘,都不如后脑勺疼。

      闻锦扶起白华年,上下仔细打量白华年,白华年推开他的手,神情疲倦地说:“我累了,想回家休息,你可以自己回酒店吗?”

      闻锦倒抽一口冷气,由衷佩服白华年,怎么这么会搓火呢?

      他咬着牙问白华年:“你这个样子我能放心让你自己回去吗?”白华年刚要反驳,闻锦又说:“如果摔倒的是我,你会放心吗?”

      闻锦当然不会摔一跤就能摔出个好歹,但白华年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拒绝闻锦,让闻锦送他回去。

      在出租车上白华年险些睡着,被闻锦叫醒的时候头非常疼,脑子也不太清楚,在家门口输密码的时候输错了两次。

      闻锦按住他的手,语气很难以言喻地问:“是你的生日和我的生日?”

      白华年设置密码的规则是以自己的生日为基础,用另外三个数字结尾。当时他脑中自动跳出了三个数字,没有仔细分辨那是什么,以为是随机数,被闻锦这么提醒才恍然大悟。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用力想或许还想不起来,可他的脑海深处却将这三个数字牢牢地印刻,甚至变成了本能的反应。

      白华年不敢相信,哑口无言。

      闻锦轻轻一笑,输完了自己的生日,滴一声,锁打开了,密码正确。

      闻锦忽然觉得白华年像一道物理高考卷上的压轴大题,心思十分复杂。不仅要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和牢固的基础,还要有丰富的解题经验,绝佳的反应能力,以及果决的判断,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得到正确答案。

      闻锦单手架着白华年走进客厅,扶着白华年坐在沙发上,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白华年艰难地睁开眼睛,一阵天旋地转,视野里的闻锦一次次地朝着地上倒去。他又闭上眼睛,虚弱无力地说:“不用了,你可以离开了吗?我不太舒服,想睡觉了。”

      闻锦莞尔:“喝点水吧。”

      白华年不吭声,闻锦走到白华年身边,忽然俯身捧住了白华年苍白如纸的脸,拇指重重地摩擦着白华年干燥发白的嘴唇,语气很重地说着:“你渴了,嘴唇很干。”

      白华年扭头想避开,闻锦掐住他的下巴,态度忽然变得很强硬:“你必须喝点水。”

      闻锦被白华年今天的举动吓坏了,他想立刻带白华年去见医生,想问白华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可白华年连喝水这样的事都拒绝他。

      闻锦四下看看寻找水杯,不容拒绝地说:“我看到你喝完水,躺在床上,才能放心走。”

      白华年没力气把他推出去了,只能任由他倒了水过来,又让他扶着进了卧室。

      闻锦替白华年盖上被子,又倒了一杯水放到床头柜上。白华年闭着眼睛,但是闻锦知道他没有睡着。

      闻锦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华年,你真得不愿意告诉我在桥上发生了什么吗?”

      白华年静静躺着,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闻锦久久地注视着白华年沉静的睡颜,空气似乎变成了粘稠的胶状物质,在这个沉闷而晦暗的卧室里艰难地流动,让闻锦觉得难以呼吸。

      闻锦咽了咽唾沫,轻轻地说:“华年呐,你吓到我了,说个理由安慰安慰我可以吗?你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吧?”

      白华年终于睁开了眼睛,甚至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做出一副要好好谈谈的样子。

      他说:“闻锦,我该怎么做你才会放弃?”

      闻锦坐在床边,目光温和地伸手摸摸白华年的脸颊,触感冰凉。白华年偏头避开,语气冷冰冰地说:“我不明白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恋,你还不如重新认识一个人,十六年以后,你们就像和李华年一样,有十六年的交情了。”

      “那不一样。”

      “是一样的!”白华年目光执拗地注视着闻锦,眼角水光闪闪,手指绞着被罩,一字一字地说:“《井生》的结局是主角早就死了,无论是井生还是别的人,都是他的幻觉,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知不知道?”

      白华年竭力抿着唇,想要摆出冷硬残忍的样子面对闻锦,可嘴唇还是激动得哆嗦。

      他又恼又恨地转过头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也是你的幻觉。你就当李华年死了吧,李华年死在井里了,不要试图找他,忘记李华年,回到北京继续生活。你因为我耽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值得的,都让我觉得遗憾。你那么好,为什么对李华年念念不忘呢,我觉得自己变成了祸水,变成了黛西,盖茨比如果早点放弃执念,就不会有以后的悲惨结局。你继续执迷不悟,一定会被我拖累,你会后悔,会非常后悔,非常,非常,非常后悔,你根本不知道……”

      “我觉得盖茨比不会后悔,”闻锦打断他,回想着《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情节,带着微笑说:“他死的时候是开心的,因为他错以为黛西给他打电话了,他唯一的遗憾或许是没能接到电话,而不是爱过黛西。而且华年,我不是盖茨比,你也不是黛西啊,你的比喻不恰当。按照我们的关系,你可以想想《怦然心动》,想想《两小无猜》,我可以是朱莉,是苏菲,这样的电影给你的启迪才适用……”

      白华年难以置信地看了闻锦一眼,一针见血地质问:“我们什么关系?”

      闻锦卡了壳,微微一笑道:“发小。”

      白华年沉默了,哆嗦着嘴唇看了闻锦半晌,忽然生出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全告诉他吧,要不然闻锦不会放弃的!

      “我不会放弃的,”闻锦说,又自嘲地笑笑,“要是易地而处,我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和于连一起埋进水泥里,但找不到你的那些年,我和朱莉一样难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薄薄的钱夹,在夹层里抽出一张塑封过的大头贴递给白华年。

      上面是十四岁的闻锦和白华年。在闻锦的衬托下,白华年的脸小得像个猫,抿着唇,眼睛很大,兴冲冲地对镜头笑着。

      即使是像素很低的大头贴,也能看出这是个清俊腼腆的少年,他眼睛里闪着光,好像对世界怀着无限期待。

      白华年双手捧着照片,看着照片里的李华年,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东西留下来。李华年让他觉得陌生极了,好像那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闻锦小心靠近白华年,用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诉说着:“我一直带着它,每到一个新的城市就拿出来给朋友看看,让他们帮忙留意。”

      话音一转,他遗憾地说:“你当年不愿意照相,最后只留下这么一张,真会给我出难题。今天也不愿意和我合影,要是你明天又跑掉,我只能继续看着这张照片过日子。再过十几年,这照片会发黄模糊,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回忆?要不你送我一件礼物吧,可以保存一生的礼物。”

      闻锦碰碰白华年的肩膀,想开玩笑说让他送个钻戒吧,忽然一滴泪砸在照片的塑料膜上,发出了响亮的啪的一声。

      接着又是一滴,白华年潸然泪下,哽咽道:“你别这么说,我受不了。你没这么可怜,你连我的笔名都知道了,认识我的编辑,我跑不掉了。你故意这么说的,你太了解我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白华年捂着眼睛呜呜地哭起来,喃喃地说着令他恐惧的事:“你迟早也会发现些什么,然后厌弃我,我不光彩,我早就腐烂了,只是没埋进土里而已。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总是这么乐观……”

      “不会的,华年,你担心的这些事都不会发生。我们华年多漂亮,怎么会腐烂?你看看,你和照片上的样子没多少差别。”

      闻锦单手半拥着白华年,和白华年相对而坐,耳朵贴着耳朵,温柔地哄着他。

      白华年情绪激动时,一哭起来就控制不住,不哭到筋疲力尽闭眼就睡着就无法停止。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混乱,过往的片段像幻灯片一样放映着,快乐的时候虽然有十六年,但是一闪而过,播放到悲伤的片段时速度突然变慢了,他一帧一帧地看到了那些狼狈的自己,表情和背景全都看得清楚。

      悲伤像是潮水一样迅速地淹没他的感官,他晕得几乎坐不住了,几次想要起身去浴室放一缸冷水,被不明所以的闻锦一次一次按下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闻锦趁人之危亲了亲他的额头,还说出一句很有歧义的话。

      我喜欢你每一个样子,永远不会嫌弃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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