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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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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白华年在餐厅被闻锦逼哭,还勉强保留体面吃完一顿饭。这次在自己家里有恃无恐,哭了快一个小时,把闻锦肩膀都哭湿了。
闻锦拿过纸抽给他擦鼻涕,喂了点水,他喝完后开始念叨着闻锦听不清的话,闻锦听出几个词,“叔叔”,“别救了”,“妈妈”。
闻锦还想仔细听一听,但白华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闻锦抚抚白华年后背,又胆大包天地轻抚他后脑勺,摸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对劲,稍微用力按了按,白华年昏昏沉沉地哼了一声。闻锦轻轻摸了一下,确认白华年后脑勺上起了一个大包,摸上去会疼。
闻锦无言以对。
白华年小时候活泼好动,但其实容易受伤,像个漂亮的甜白釉瓷碗,碗壁轻薄清透,需要轻拿轻放。
偏偏他有时候好奇心很强,不算太老实。他的事迹有:被人推倒手肘脱臼,需要平衡感的事一定会摔得很惨,被狗追过,被鹅咬过,得过腮腺炎,还会因为匪夷所思的事伤到,比如空手去摸煤炉上的支锅铁架,烫了一手包。爬到树上摘蝉蜕,但上去下不来,后来闻锦把他接下树,他回家就惊得发起烧来了。平地崴脚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在见不到白华年的日子里,闻锦有时会想象白华年长成了什么样子,每次都会觉得白华年长大了身体应该会好一些吧,甚至在绝望和惆怅中想过再见面时,白华年身边已经有妻有女。
他万万没想到,白华年还不如小时候结实,竟然摔一跤把骨头摔裂,以后年纪大了钙质流失,不得碰一碰就骨折么。
闻锦为白华年不太乐观的未来叹了口气,将白华年小心地放下,让他侧躺着不要压到肿的地方,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来到厨房冰箱前。
他想找冰块替白华年冷敷消肿,打开冷冻室第一层没有找到,第二三层也没有,第四层是空的。
白华年的藏物全都是速冻速食的东西,没有肉类鱼类这样需要加工的东西。
闻锦又打开了冷藏室,上面半层都是挂面,中间有少许的西红柿鸡蛋和青菜,两个皱巴巴的苹果,下面抽屉里码了一层水和饮料。闻锦前几天给他买的东西都去哪里了?吃光了?
闻锦不太相信白华年在这方面的人品,扶着冰箱门站了站,他不信邪,走到料理台前巡视,先找到了半箱泡面,转头看到了案板后寥寥几样调料。油烟机几乎是新的,柜橱里东西少的可怜,碗都是单只的,厨房大部分区域都静置了,十分有单身汉的自有修养。
闻锦盯着泡面看了会儿,深吸一口气,定定神,去冰箱拿了一瓶冰水,放到白华年脑后。
换过三瓶水后,白华年的后脑勺没那么热胀了。
白华年侧躺在床上,后背弯曲,两手蜷在胸口,半张脸都埋在松软的枕头里,眉头似乎还没放松,表情皱巴巴的,像个刚刚出生的小狗。
闻锦碰碰他布满泪痕的脸,白华年不太安稳地蹭蹭枕头,闻锦轻声问:“帮你擦擦脸好吗?”
白华年没说话,闻锦就当他答应了,起身走到卫生间,在架子上拿下一条毛巾放到热水下浸湿。
在哗哗的水流声中,闻锦转头打量白华年的卫生间,装修风格还是精简,但有个闻锦家里都没有的东西,浴缸。
不管是毛巾浴袍,还是洗漱用具,都摆得整整齐齐,很有白华年的风格。瓷砖地面,洗手台,浴缸里,全都擦得干干净净,这也是白华年的风格。
闻锦终于觉得舒服点了,单手攥了把毛巾刚要出去,忽然看到洗手台的瓶瓶罐罐里面,有一个白色矮罐,上面写着三个字,番茄红,旁边还有几个小字,食品添加剂。
闻锦皱着眉头将它拿起来,左看右看都不明白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只是一个矮罐?
闻锦晃晃罐子,里面有东西,拧开盖子一看,里面是红色粉末。闻锦用手指沾了一点出来,放到眼前仔细看,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食品添加剂,但是用水一冲,流出丝丝缕缕的红痕,可以简单推断这种东西可以使水变红。
这是什么东西?
闻锦很奇怪,左看右看,又蹲下看,在洗手台下面发现一个快递箱子。他把箱子拉出来,只见里面还有四罐这样的番茄红添加剂。而未撕下的快递单子写着卖家正是某食品专营店。
闻锦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思绪,先摸出手机拍了个张照片,然后继续拿着毛巾去给白华年擦脸。
白华年很不老实,一直扭来扭去,擦到嘴唇时,他舔了舔下唇,没头没脑地嘟囔着:“好苦呀,是不是盐放多了。”
闻锦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笑意,轻轻地答了一句:“可能是吧,怎么办?”
白华年抓住了毛巾,啪一下丢到床下去了,语气很冲地说:“我来做饭,你做作业,别抄我的。”
闻锦有点明白了,觉得很好笑,一本正经地和他商量:“不抄不会写啊,明天就要交作业了。”
白华年继续嘟囔,嘴一开一合地说:“不能抄,别去网吧,考北京的大学,去南方旅游,南明应该不冷,我没有衣服,去南明吧,去南明…..”
白华年念着念着,眉头越皱越深,某一刻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微抬头看着闻锦。
闻锦捡起毛巾扬了扬,示意他在干正事,又问:“做什么梦呢?”
白华年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闻锦问:“是梦吗?”
白华年的眼神直得都瘆得慌,闻锦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白华年抓住他的手按下,喃喃道:“应该是的,要不怎么会那么好呢?我父母竟然还会对我笑,他们还要我吗?不可能的。你在海清上高三,不可能的。我竟然也好好的。”
白华年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闻锦轻声问他:“梦到以前的事了?”
白华年却把脸一板,扬起头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闻锦笑笑,顾左右而言他:“你好点了吗?”
白华年点点头,轻抿着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要去摸自己的后脑勺,闻锦制止了他,说他磕到头了,白华年又是点点头,慢慢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闻锦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白华年皱了皱眉,没反抗,闻锦叹息道:“我饿了,”又看看窗外华灯初上的夜景,“你晚上吃什么?”
白华年愣了愣:“叫外卖。”
“你整天叫外卖吗?”
“……”
“我想吃家常菜,起床陪我去超市吧。”
“去超市干什么?”
“外面的饭吃腻了,想买菜自己做。我右手还是可以用的,但是洗菜切菜这样的事,你得帮帮忙。”闻锦举举右手,“帮吗,发小?”
白华年腮帮子慢慢鼓起来了,嘴抿成一条线,仿佛变成了将要发射炮弹的豌豆射手。
闻锦还是第一回见白华年气成这样,非常有成就感地笑了笑,不由分说地将人从被子里拖出来,又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把白华年夹下床,道:“反对无效,穿鞋。”
半个小时后,白华年板着脸站在超市调料货架前,闻锦推着购物车边看边问:“你家里有酱油吗?”
白华年没吭声,闻锦笑着回头:“不会真没有吧?蚝油肯定也没有,今天晚上吃蚝油生菜吧,这个好做。”
闻锦挑了一瓶蚝油,一瓶酱油,走出这个货架了发现人没跟上来,又折回去把人抓过来,说:“你忍心让伤患推车,你插着兜冷着脸走到后面吗?南明市民太无情,我昨天还帮南明市民抓小偷呢。”
白华年捂了捂眼睛。
哭过赶过,试图逃过,好话说尽,可闻锦还是站在面前,白华年暂时无计可施,只得推起购物车。
闻锦解放了双手,更加肆无忌惮地买东西,刚逛完楼下一层,购物车几乎满了。
白华年拿起最上面的带鱼段,问闻锦:“你会做鱼吗?”
闻锦诚实地说:“我记得你会,你小时候做饭挺好吃的。其实买牛羊肉更方便,但是你现在不吃了。”
“我不会做饭了。”
“回忆一下,或者我帮你查查菜谱。”
“没心情。”
“哈,要帮你选个背景音乐吗?”
白华年不知有意无意地撞了闻锦一下,上电梯去二楼。
超市二层主营零食化妆品和衣物床品,白华年以为闻锦会收敛,但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闻锦抱了一堆零食,还拿了一提啤酒。白华年问他买酒做什么,闻锦挑挑眉:“明天去你家做客好吗?”
白华年义正言辞地回答他不,但闻锦明显没当回事。
路过床品区域时,闻锦指着一床被罩说:“华年,你考虑过换一个风格吗,你的房子色调有点暗。”
白华年没表情地看过去,闻锦指的被罩内层嫩黄色,外层米白带菠萝图案,相当清新。
白华年推着车想离开,闻锦按住车把,又指着隔壁的白色长羊绒地毯说:“床前铺一块这样的东西,卧室会显得温暖舒适。你的房间还有飘窗,在上面铺厚的米白垫子,再放上几个颜色漂亮的抱枕,怎么样?”
白华年还是一声不吭,闻锦望着他的眼睛,柔声劝:“经常在家工作的话,把房间弄得舒服点,不好吗?”
白华年松开手推车,插着兜,冷漠地说:“我工作的环境很舒服。”
闻锦叹了口气,捏捏白华年后颈,说:“好吧。”
买的东西太多,两人费了些功夫才弄上去。闻锦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塞满厨房,并邀请白华年处理带鱼,白华年看闻锦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抽了抽鼻子,好像快被气哭了。
闻锦讶然道:“怎么眼睛又红了?哭一哭发泄发泄情绪就好了,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塞给白华年一个大果粒,说:“李华同学等着吃吧,其实我自己也做得来,只是自个做饭太无聊了,有你在可以说说话。”
白华年努了努嘴,声音里好像带着点哭腔:“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闻锦哈哈大笑,他也想这么问白华年。他拿出菜和新买的碗放到料理台上,一边挽袖子一边说:“我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
白华年顿了顿,忽然气呼呼地吐出几个字:“脸皮好厚。”
闻锦被骂得乐不可支,他一边单手洗碗,一边跟白华年说:“这样就算脸皮厚了?以前还蹭你的饭,蹭你的床,抄你的作业,还让你洗衣服刷鞋,跟自己媳妇都不能这么不客气。”
“什么媳妇,你别胡说!我们是发小!”白华年瞪着眼睛看闻锦,闻锦挤挤眼,一脸坏模样。
白华年将大果粒放到料理台上,急匆匆地转身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闻锦笑着喊了他两声,没人应,去书房敲门白华年也不吭声,闻锦只能单手洗菜洗鱼了。
但他正研究红烧带鱼的菜谱时,书房的门又开了,白华年带着一身烟味走出来。
他站在厨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卷起袖子,说:“我来吧,请病人去沙发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