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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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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华年低头走到闻锦面前,两手拽住闻锦毛衣的袖子扯了两下,没扯动。他又加了点力气,袖子被拉长了,还是没弄下来。
白华年好像有些泄气,需要鼓励,所以闻锦等了好大一会儿白华年都没有下一步行动。
闻锦看着白华年雪白的发旋,语气轻柔地问他:“你每次都这么脱衣服吗?我伤了一只手,这样脱不下来。”
白华年缓缓抽回了手,细声细气地问:“那怎么脱?”
他的声音太小了,要不是闻锦和他靠得近,怕是听不清。但闻锦很贪心,想听得更清楚,于是往前挪了半步,白华年低垂的头几乎要抵在他下巴上。
这个距离让闻锦觉得安心,他拉着白华年的手放到自己毛衣下摆上,用微有些干哑的声音提醒他:“先掀起来,再去脱袖子。”
话毕,闻锦清楚地看到白华年耳垂红透了,像一枚圆润的红豆,令人想凑过去品尝它的味道。
闻锦又等了许久,白华年才迟缓地把衣服掀起来,先露出来的是紧实的腹肌,接着是强健的胸肌,虽然是蜜色的皮肤,却给人钢筋水泥般坚硬可靠的感觉。
白华年动作有稍许的卡顿,才慢慢地侧过脸望着闻锦的袖子,将手重新放上去,闻锦看到白华年常年冷白的脸颊多了一抹血色,嘴唇张开了一条缝,压抑着的,深深地吐息。
闻锦忽然觉得氧气被白华年攫取干净了,那一刹那他也产生了难以呼吸的感觉。
南明深秋的空气阴冷潮湿,但套房里可以维持恒温25度,好像春天来临了,绯色的长寿花缓缓铺满了地毯,缠绕着半开的行李箱,又爬上洁白的大床,只有他和白华年脚下的方寸之地还是净土。
白华年用力扯了一把袖子,闻锦晃了晃神,配合地曲肘,袖子终于褪下来了,接着领口也褪下来了。
白华年像是等不及了似的,马上转到另一边,握住了卷到手肘的袖口。
“这边怎么脱?”白华年急急地问闻锦,头转来转去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发旋在闻锦眼前乱晃。
白华年自己想出了好主意,将五指插进袖口里,想用自己的手撑着毛衣,再把袖子褪出来。
白华年的手指凉得要命,闻锦被他冰了一下,本能地缩回手。白华年果决地按住闻锦上臂,抬起头,语气很用力地说:“忍一下,我撑着,你来褪袖子。”
闻锦迟疑地嗯了一声,白华年立刻把袖子撑好了,闻锦将整条袖子褪到了白华年手腕上,白华年利索地收走毛衣,回身捡起床上的衬衣,先穿好了受伤的那只手,再帮忙穿好另一只袖子。
然后白华年站在闻锦面前,从下而上替他扣纽扣,神情沉静又从容,体面又自尊,但脸颊还是很红。
光泽饱满的白贝壳纽扣灵巧地穿过扣眼,迅速地排成了整齐的一排,但扣到最上一颗时,白华年的动作忽然停下来了,莹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在闻锦心口上,闻锦的呼吸都被他按停了。
全扣错了。
白华年眼睛猝然睁大,目光几乎能将最后那颗讨厌的扣子烧穿。他的眼珠转了半圈看了看闻锦,又迅速垂眼,飞快地将扣子全解开重新扣。
闻锦抓住白华年的手,语气好像真得很疑惑地问他:“这么着急吗?”
白华年挣开他的手,认真扣好每一个扣子,语气淡淡地说:“有点。”
“着急做什么?”
“该回家工作了。”
“我呢?”
“休息,睡觉。明天早上我陪你去换药。”
白华年终于将纽扣扣好了,习惯性地拍了两下,好像完成了重大任务似的,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闻锦想不出理由再挽留他了,很没办法地说了好,白华年忽然后退两步,呆呆地望了闻锦头顶一会儿,说:“头发乱了。”
刚刚脱毛衣的时候带起一点静电,闻锦发旋的头发竖起了两缕。闻锦在白华年面前出现的几次都是衣冠楚楚的样子,即使伤了一只手臂,他坐在诊疗室时的时候,也会款款笑着,好像永远都从容淡定。
但小闻锦不是这样的,白华年注视着闻锦对镜整理头发的背影,忽然想起某个夏天闻锦在他家午睡的样子。
他们躺在白华年的床上,闻锦本来对着墙睡觉,忽然一脸困倦地坐起来,耳侧的头发笔直地翘着,T恤像是抹布似的堆在肚子上。他推了推白华年,说:“你还睡不睡了?下午有数学课,你再打瞌睡我不叫你。”
白华年把《多情剑客无情剑》扣在怀里,仰面躺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用纯情又无辜的语气跟闻锦商量:“我再看两页就睡。”
闻锦扫了他一眼,忽然抢走白华年的书压到枕头下面,然后攥着白华年的双手,和他面对面躺着,闭上眼睛,无情地命令道:“马上睡,你本来数学就学得不好。”
……
闻锦回头问白华年:“好了吗?”
白华年愣了一下 ,看到闻锦后脑勺的头发也有一撮翘起来了。
他梦游似的走过去,很自然地抬起手,替闻锦按平了卷翘的发尾,又围着闻锦转了大半个圈,确认头发都整理好了,才后退一步,对闻锦嘱咐道:“睡觉的时候小心不要压到伤口,洗澡的时候不要沾水。”
闻锦宽和地笑笑,鼓励道:“还有呢?”
白华年认真地想了想,总结道:“如果需要我就打电话,我睡得晚,随时都有时间。”
白华年和闻锦告别,朝着门口走去。路过电视柜时,从上面拿走了长寿花,微微侧身对闻锦摆摆手,脚步轻轻地离开了。
白华年今天睡眠不好,为了晚上能高效工作,他回家后先试图补觉。但这不是他正常的睡觉时间,入睡很不容易,他打开了习惯用的催眠音乐,《大雨绵绵》。
他躺在柔软而蓬松的被子里,卧室温暖昏暗,手机里传出哗哗的雨声,有时还夹杂着轰鸣的雷声,听起来遥远而沉厚,像真实的夏夜雷鸣。
白华年将自己全埋进被子里,平常明明很有效的音乐,现在听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而且他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被子和床铺都不存在了,他正蜷缩在桥洞下,外面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好像马上就能汇成洪流,将桥洞下的他冲走。
白华年并不是很害怕这些,但还是忍不住掀开被子确认,甚至很傻地伸出手,感受卧室中是不是真在落雨。
没有雨,他的房子固若金汤,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白华年顿时觉得自己很可笑,完全睡不着了。
他下床慢慢地踱步到客厅,抽了四五根烟,心里还是无法平静。他每次见过闻锦后都很难平静。
他像个刚刚被关进笼子里的猴子,浑身都不自在,难以适应,手里夹着烟在客厅走来走去。
忽然,他的余光瞥到了扔在茶几上的长寿花,一下子愣住了。犹豫半晌,他还是将它拿起来,叶子有些发蔫了,裸露在外的根系并不丰茂,似乎不容易成活。
可这株花是闻锦送的,应该比较幸运吧。即使根系不发达,也能活下去吧。
白华年按灭了烟,将阳台上的小花盆又翻出来,徒手挖了个坑,将花埋进去,浇了些自来水,放到了阳台的落地窗前。
然后白华年看着碗中剩下的清水,陷入了沉思。
几分钟后,他的思考有了答案。他将碗放回厨房,穿过客厅走进卫生间,将浴缸冲洗一遍,然后接了满满一缸的冷水,脱下鞋子和衣服,抬腿迈进了浴缸。
……
次日九点,白华年准时敲响酒店客房的门。他穿着黑色带粗细格纹的毛呢大衣,卡其色高领毛衣和同色线帽,还戴着黑色口罩。
闻锦见了他先是一愣,好像没认出来,白华年将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了秀挺的鼻梁和薄唇,问闻锦:“可以走了吗?”
他脸颊有些红,脸上还有层汗,闻锦让开位置示意他进来,随意问:“怎么穿这么多?”
白华年将口罩又戴了回去,只露出一双眼睛,说:“昨天洗澡着凉了,不碍事。我就不进去了,在下面等你吧。”
“不用。”闻锦已经穿戴整齐了,他看白华年真得打算下楼等人,干脆直接关上门,和白华年一起下楼去医院换药。
闻锦伤口恢复状况良好,并没有碰水或二次受伤,隔一天再换药就可以了。
离开医院已经十一点多了,白华年低声询问闻锦午饭想吃什么,但是眼神明显不愿和闻锦有接触,插着兜,眼神沉静地望着路上的车流。
闻锦哭笑不得,昨天会脸红的白华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身上好像套上一层又冷又硬的壳子,要是敲上去没准能听到咚咚的脆响。
闻锦扣起手指轻轻敲了敲白华年的额头,声音沉闷,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语气如常地问:“有什么建议吗?”
“你没有很想吃的吗?”白华年问完,又很快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要不还是家常菜吧,你有伤。”
闻锦无可无不可,照旧去了昨天吃饭的饭店,点了三个家常菜,还有一碗粥。只是这次白华年不再小心翼翼地照顾闻锦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到几句,必须要他回答时,他会用很短的句子。
闻锦觉得白华年可能后悔昨天答应陪他,而现在恨不得像以前那样不理会闻锦的电话和消息。这种心理也很好解释,白华年乍一看到闻锦受伤了,一时惊慌失措,所以心软,回去睡了一觉想了想,就后悔了。
但最后白华年还是信守承诺,询问闻锦还想不想去青莲湖,主动提出可以陪同。
闻锦担心白华年会这么冷着脸和他走一路,正在犹豫,白华年又建议游览当地有名的枫桥景区,那里有古运河、古寺和枫桥。
闻锦听到枫桥这两个字心中一动,问道:“枫桥是你那个’枫桥’吗”
白华年对自己的笔名很敏感,愣了好几秒才反问:“哪个枫桥啊?”
闻锦仿佛看到白华年今日带出门的冰罩裂开了一条缝,喜闻乐见地希望这条缝大一些,直白道:“作者枫桥。”
白华年脸颊的红顿时退得干干净净,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一点,晶润的瞳仁在眼眶里慌张地转着。
闻锦适可而止,马上解释道:“你的微信名字也叫枫桥,我闲来无事搜索了一下,找到一个叫枫桥的作者。是你吗?”
白华年坚定地摇头,闻锦看了他一会儿,转移了话题,说起北京的风土人貌,景观人文,又问白华年有没有去过北京,白华年说没有。
最后他们决定去枫桥景区看看。在路边等出租车的时候,白华年一直心不在焉,还差点被电动车蹭到。
闻锦赶紧将白华年拉到自己身边,白华年失神地看了他一眼,闻锦忽然有点后悔提起笔名的事。
但白华年一定猜到了,闻锦决定不再隐瞒,老实地讲出了自己的进度:“我只看了《井生》那本书,看了前三章。我觉得不像你,所以没继续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