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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几天后,黄真受到闻锦的委托,胆战心惊地找到白华年家,胆战心惊地敲了敲门,胆战心惊地看着扔在门口正散发着异味的购物袋。

      他泄露了白华年的底,现在心里很虚,比去年报名半程马拉松时都要虚。要是白华年一看到他就把手边的东西砸过来,那可怎么办好啊。

      吱呀,门开了,白华年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内,看到黄真的时候脸色如常,扶了扶眼镜,并没说什么。黄真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白华年让开位置让他进来,目光忽然注意到黄真脚边的购物袋,他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几秒,认出那是什么,眉头皱了皱,说:“黄哥先坐吧,我扔一下垃圾,马上回来。”

      黄真“哎”一声应了,白华年又进了一趟屋,抱出一个堆着外卖盒和垃圾袋的箱子,穿着深灰家居服,趿拉着拖鞋下楼了。

      黄真坐在沙发上,打量着白华年家里的陈设,所有东西都在该在的位置,一切都显得平静自然,不像是暴力发泄过情绪的样子。

      黄真觉得闻锦跟他描述的白华年的应激反应没有多少说服力。

      只是茶几上烟灰缸里堆了好几个烟头,还有一板吃了两颗的退烧药。

      黄真一看退烧药,马上想到白华年以前差点发烧死掉的事,神经顿时绷紧了,白华年刚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问:“你发烧了?”

      白华年淡淡地说:“洗澡的时候着凉了。”又抬眼看看黄真,见黄真一脸着急的样子,白华年忽然想到了什么,挤出一个笑容,安慰道,“不严重,今天已经不发烧了,三十七度一。”

      “哦。”黄真又坐下了。

      白华年坐在沙发另一边,翻开手机看了看,黄真悄悄打量他,白华年本来脸就是尖瘦那一款,现在都快瘦成蛇精病样子了,坐在松软的沙发上,他的体重好似都不足以让屁股陷进去。

      黄真为难道:“闻锦他……”

      “不用再提他了,”白华年打断他,“我不怪黄哥告诉他以前的事,黄哥也别怪自己。”

      白华年捏了捏肿痛的喉咙,慢吞吞地说:“我这两天有了别的灵感,是另一本书,已经手写了一份大纲,要是黄哥不忙,看看?”

      黄真一愣,迅速点头。白华年走进书房,拿出三页写满字的A4纸,大纲,人物关系,和看点分析,全都写在上面了 。

      黄真本来还惦记着白华年的私事,看着看着注意力就被吸引了,和白华年讨论起来。

      “《伴生》?一对双胞胎?”黄真喝了一口水,看着白华年,“两个互为表里的人,跟你第一本书有点像。不过《伴生》主角一正一邪,重刑侦悬疑推理和心理学。”

      “算是一种升华吧。《井生》讲的是少年的困惑,立意简单,情节老套,除了渲染氛围外,没什么可写的。伴生是对人本身的思考。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有一个双胞胎的哥哥,哥哥是刑侦警察,工作体面正式受人尊敬,有光辉伟大的前途,而自己却是阴沟里的臭虫,社会的渣滓,于是他觉得不公平,想要报复自己哥哥,所以频频犯案,给哥哥出谜题。因为双胞胎的特殊性,他们的心理和思维有时会达到奇妙的同步,所以在侦破案件的同时,双方也在进行心理上的较量。最后一刻,帷幕落下,哥哥看到幕后黑手是自己的胞弟,从而产生思考,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是基因和天性决定了他长成什么样的人,还是环境和教育的影响更大。”

      白华年说完这长长的一串话,嗓子都哑了,咕咚咕咚地喝完了一杯水后,手背搭在额头上,好像又有点起烧了。

      黄真听的有些兴奋,没注意到白华年的异常,反而替他规划道:“双开?你忙得过来吗?你的新书也不错啊,收藏早就破万了吧,评论反响不错,势头正起……”

      “不,”白华年明白他的意思,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等这本书写完吧。《伴生》这个故事我想好好写,用充足的时间构思一下。”

      “这样更好。好好写,年轻人。”黄真拍拍白华年的肩膀,拿起外套准备离开了。

      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坏啦,正事都没说几句,怎么又扯到书上去了。

      黄真扭头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白华年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根烟,打火机咔哒一声,点上烟又抽起来了。

      “还有事吗?”白华年手里夹着烟,另一手垂着,形销骨立地往那里一站,困惑地看着黄真。

      黄真早知道白华年抽烟,但是白华年几乎不在黄真面前抽,在白华年看来这或许是一种礼貌。

      黄真哎了一声,走过去抢下他手里那根烟按灭了,不小心蹭到白华年的手指,凉得他差点打了个哆嗦。

      白华年一脸莫名其妙,看看自己突然空下来的手,黄真火气腾腾冒起来,指着白华年问:“你怎么回事啊小伙子,别抽烟了。得了,你明天去我家吃饭吧,我让我媳妇做鱼吃。”

      白华年马上抬手要拒绝,黄真上下指了他一遍,说:“打住,我好歹也救过你是不,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为了谁把自己弄得这么瘦行不,我真他娘的想把自己身上的肉削下来贴你身上。”

      白华年侧目看着堆满烟头的烟灰缸,忽然微微一笑,薄薄的唇分开一条缝,唇色和脸色一样苍白如纸,好像生了什么大病似的。

      他耐心而温和地解释道:“我每天都在吃饭,冷了添衣,困了睡觉,病了吃药,骨裂了去医院。我会好好珍惜我这条命的,不能辜负黄哥救我的恩情。”

      他这么好商好量的口气让黄真一拳落到空处,黄真想想也是啊,白华年显然是犯了心病,光吃好喝好估计也没用。

      黄真叹了口气:“行吧,我信你了。”又说,“别的我就不劝了,你要是觉得闷,不如出去旅个游,在南明附近短途旅游也行啊。我记得你每年元旦后都要出趟远门,今年还去吗?干脆现在去吧,就当散散心,回来了就好好工作过日子。”

      白华年沉默了几秒,说:“那就去吧。”又摸着自己的脸颊问黄真,“我现在瘦得很难看吗?会不会吓到人?”

      黄真佯装认真地打量他一番,诚恳地建议道:“还凑合,多穿点衣服。”

      白华年安下心来,继续更新新文,闲的时候想起黄真的建议,便打开电脑搜索南明附近的景点。这个季节风景最好的地方是南明东面的鸣凤山,听说漫山枫叶正红,不少远地的人都过来看景。

      作为一个无业游民,白华年挑非工作日的时候去了一趟鸣凤山。

      他给自己裹上了厚厚的羊毛大衣,戴着口罩和帽子,先是在地铁上颠簸了半个小时,又在大巴上煎熬了一个小时,最后被电三轮带到鸣凤山下,这时他的脸已经被口罩捂出了好多热汗,汗又流进眼里,疼得他捂着眼睛缓了好几分钟。

      白华年站在鸣凤山售票处外,仰望着面前这个不足几百米高的小山包,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想,我体力不好,这么矮的山应该能走下来吧。

      一阵秋风吹来,白华年后背阴风阵阵,遍体生寒,赶紧裹紧了大衣。

      山上游人不是很多,很长一段山道上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慢慢地走着,也不拍照,只是静静地看着,在心里念叨着,散心,放松,散心,放松。

      南明不像北方那样天寒,秋冬季节树木也不会完全凋零,再加上有松柏这样的树木映衬,鸣凤山秋景并不像网络图片上传的那样漫山红叶,如霞似火,反而有种繁华未落的郁郁葱葱。

      有一对母女样的游人从白华年身边走过,他听到她们在抱怨来早了,叶子还没红透,白华年迟钝的脑子跟着恍然大悟,原来是来早了。

      白华年看着她们挽着手离开的背影,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后,决定不往前走了。他左右看看,附近有个亭子,就爬上去休息了一会儿。

      山上空气按说是清新可人的,坐在亭子里的时候,白华年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气,可是鼻塞什么都没吸到,因为吸得太猛还咳嗽起来了。

      白华年清了清嗓子,望了望前方蜿蜒着隐入林中的小径,叹了口气,出亭子下山,并打定主意以后都不来了。

      下午到家后,他打算小睡一会儿再起来工作,没想到闹铃响起来的时候他脑子晕得厉害,一下子竟然没起来。

      卧室昏暗而安静,整个两室一厅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躺在深灰色的被子里,感受到心脏激烈地撞击着胸腔,好大一会儿才趋于平静。他望向窗户的方向,窗帘拉了一半,夜色悄无声息地漫进卧室,充斥着整个房间。

      白华年咳嗽了几声,慢慢爬下床,洗了把脸,然后叫外卖吃饭。八点左右他回到书房,坐了一会儿拿体温计一测,果然烧到了三十八度四。

      可是工作一天也不能耽误,否则容易手生。他吃了退烧药,拥着被子坐在书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写大纲,梳理情节,找工作状态,但后来脑子犯晕,实在集中不起注意力,他只能放下工作,打开一个老电影看。

      看着看着,他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他浑身酸疼,身体像在醋缸里泡过,眼看是没法工作了,索性回卧室睡。只是没想到一觉睡了二十多个小时,中间昏昏沉沉醒了几次,在高烧和低烧间跳来跳去。

      他睁眼看到天黑,还以为自己只睡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才知道不是。

      手机上还有一个未接来电,是黄真。

      白华年马上拨过去,开口喊了一句黄哥,却发现自己声音哑得说话都快听不清了,头晕目眩,有点危险。

      正好这个时候黄真在电话那头冲他嚷:“你是不是感冒又加重了?不行就去医院啊。”

      白华年也觉得自己有点扛不住了,说了个好,很听话地收拾东西去医院了。

      他挂了发热科,医生说他的病是细菌引起的,不输液打针好得慢。白华年选了输液,刚挂上瓶子不久,黄真竟然过来了。

      这个时候已经快零点了,黄真明天还要上班,能过来一趟很不容易。输液室里座位又不够,白华年受宠若惊,马上站起来给黄真让座,被黄真一巴掌拍了回去。

      黄真看着他那发白的小脸,茫然的眼神,和局促地握在一起的手,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骂道:“你傻啊不去中心医院,这医院听说不怎么样。”

      路过的护士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黄真一眼。

      白华年找护士要了个可以移动的输液杆,和黄真一起坐在输液室外面的长椅上,那里座位充足。

      只是有点冷。

      白华年裹紧了黑色羽绒服,戴上围着一圈白毛的帽子,坚定地说:“黄哥,你回去睡觉吧,明天你还得上班呢。”

      黄真白了他一眼,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了。

      白华年一心想让他回去,根本不想跟他聊,但是他脑子发昏智商下降,说着说着就不小心说漏嘴了,提到是因为去了鸣凤山才这样。

      黄真当即发火了,提着拳头在他脸上比量了一会儿,最后愤愤地放下拳头,道:“你要是我儿子,我就揍你了。”

      白华年没有胆子替自己辩解说去散心,大气都不敢出地坐在黄真身边,黄真替他接了一杯热水,他喝完以后没多久竟又开始犯困,说话也越来越慢,头一点一点的。

      黄真看着他那双了四层的眼皮,哭笑不得,推了推他:“靠着你黄哥睡吧,暖和。”

      白华年自然拒绝靠着黄真,他也不想自己睡觉,让黄真单独坐着。但他现在精力不济,长时间没有进食,抵不住困意滚滚而来,他最后还是睡着了。

      迷蒙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按着他,让他的头枕在了谁的肩膀上。

      他的意识想要拒绝,觉得这样麻烦别人不好,可两人靠在一起真得很暖和,又很柔软,比冰冷的墙壁和铁椅子舒服多了。

      他的大脑好像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边说推开他推开他,反正他不会久留,一边说别走别走,我只是靠一会而已。

      最后白华年还是打算靠自己坐着,黄哥有家有口,大晚上陪他输液就够义气了。

      他闭着眼睛,小声地说:“你走吧,我自己可以。”

      那人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但是没有离开,反而伸出手从白华年后背绕过去,搂住了他的肩膀,还替他把帽子拢了拢,完全盖住了双耳和脖子。

      于是白华年觉得更温暖了,更难以拒绝了。

      他开始有点贪心,希望黄哥多留一会儿,反正黄哥来都来了,马上回家也肯定晚了,嫂子生气不可避免。

      所以就多留一会儿,多抱我一会儿,这个医院真得很冷,椅子冷,墙冷,慢慢汇入静脉的液体也是冷的,就像那个夏天那个医院一样冷,让他联想起冰凉的刀锋割开皮肉的感觉。

      白华年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生病才这么脆弱又多愁善感,但他现在自控力很弱,还是任性了这一回,没有再赶黄真,反而往黄真身上靠了靠,让自己完全沉入梦中。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到身边的人请护士换药瓶,那人说话的声音低沉浑厚,又显得很温柔,唯恐惊醒了蝴蝶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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