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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第 145 章 ...

  •   医生把闻锦叫到一边说病情,商量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曾衍旁听。
      孔健不知为何也跟在后面,抱着被子光明正大偷听。
      医生说白华年的口腔,食道,胃,十二指肠都有不同程度的溃疡,他吐的血是从胃里出来的。不过好在出血量并不大,医生建议先做一个止血处理。
      长期的慢性出血已经造成病人有贫血的症状,医生要家属后续一定要注意病人有没有腹痛便血的症状,不能再放任病情。
      说到这里,医生指着报告单上的溃疡,狐疑地扫了闻锦一眼,问道:“你们给病人喂的饭是不是太烫了?”
      闻锦神情一僵。
      医生看他脸色,明白了什么,嘴唇动了动想说话,但又管住了自己的嘴。
      说实话,当医生的,什么世态炎凉都见过。
      病人有精神问题,本身就需要家人照顾,而这个病人看样子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不能呼痛,要不然也不会拖到这样子才到医院来。
      否则,单单食道灼伤的痛,也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面不改色承受的。
      不过这都是别人的家事,他一个医生说了也没什么用,回家该怎么照顾人家还是怎么照顾。
      所以说呢,健康是一种福气,自己的身体把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这么想了一番,医生却没忍住自己那爱操闲心的嘴,还是说了一句:“把东西放凉了再喂,也耽误不了你们多长时间啊。”
      “您说的是。”闻锦没替自己解释一句,默默认下了这个罪名。
      除此之外,CT显示白华年的肺上还有阴影,这个问题就比消化道出血严重多了,因为拖的时间有点久,病人已经有胸痛、呼吸困难的症状了。
      闻锦听后不由地捏了一把汗,面色难掩焦急,说道:“请您给他治,马上治。我不懂这些,都听您的,我相信您的专业能力。”
      “先等等,家属先别急。”医生指了指楼上的方向,说,“你跟着护士去找王医生。”
      闻锦拿着白华年的检查单,找到王医生。王医生在电脑上调出了白华年的脑CT扫描图像,指着上面说:“病人的后脑遭到撞击,造成了开放性颅脑损伤和蜘蛛网膜下出血,也就是平常说的脑出血,病人现在意识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是出血导致的,还是他的精神疾病。”
      CT影像上,代表脑组织的灰色中左下角出现了一片白,应该就是医生所说的出血部位。当让闻锦感到恐怖的是,在这片白色里有一根很明显的棍状物体,看那长度,绝对不是牙签该有的。
      闻锦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那东西说:“这是什么?是扎进去的木头吗?”
      医生刚想跟闻锦说这件事,却被他自己看明白了,心说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医生说:“初步判断这是一根很尖的木头,应该是横梁砸到头上时刺进去的,刺得很深,已经侵入脑区,而且超过48小时了,必须马上取出来,后续发生感染就麻烦了,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手术是有一定风险的,咱们都知道,头这个地方和别的部位不一样。”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家属尽快考虑一下,要不要做手术。如果家属没有异议,我马上安排。”
      闻锦弯下腰,两手盖在脸上,使劲按了按,片刻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他问:“一定要做开颅手术吗?”
      医生点点头,以为他没听明白,重新给他指CT上木棍扎入的位置,说:“这个位置紧靠着一条重要的血管,贸然拔出来很可能造成大量出血,不开刀很难保证病人的安全。”
      “开刀……开刀有什么风险?”闻锦舔了舔干渴的嘴唇,边思考边说,“请您理解,在我看来,开颅手术是个大手术,弄不好会出问题,影响他以后的生活。他现在的大脑好像就有点问题。”
      “开颅手术的风险是客观存在的,”医生坦诚地说,“不过我还是建议先尽力保证病人的生命安全,毕竟他才三十岁,还很年轻。这根木头可不能一直插在这里,等到发生感染,我们抢救都来不及的。”
      “病人的情况你应该也了解到了,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照顾的,他本身身体状况就特别差。”
      “对不起,我得考虑一下,请给我几分钟。”
      闻锦起身走出办公室,想要去看看白华年再做决定,曾衍却说医生把白华年推走了,不知道去干什么。
      孔健还没走,抱着被子傻兮兮地立在一边。他刚才也听了医生说的话,听得不全,也不是全懂,但最重要的信息他是没错过的,白华年要做开颅手术。
      “我们可不给他做这个手术啊,拿点药回去吃得了。医生就会唬人,故意把病说的严重。”
      闻锦目光阴沉地看了他一眼。
      孔健咽了口唾沫,抱紧小被子,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家,没钱,没钱做手术了!”
      他爸刚刚做了手术,花了小十万,家里肯定掏不出那么多钱再给白华年治病。
      闻锦听他这么说,却把目光收回去了,在候诊区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孔健看他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抵在唇边,像是思考什么的样子,怕他待会又动手,贴着墙根悄悄地溜走了。
      他并不是很笨的人,知道白华年恐怕真需要动手术,但他不能替他家做这个主、表这个态,要不然他妈得打死他!
      他还记得他妈去南明把白华年接回来时,把白华年自己买的药也带回来了,看说明书应该是治疗精神分裂症的。
      他一开始按照上面写的剂量一天喂一次,后来药吃完了,他爸想让他照样子再去买一点回来,他妈知道后特别生气,问他爸:“你看过哪个疯子靠吃药就能把病治好的?浪费什么钱,不许去!”
      他爸于是不再多说,但背地里自个偷偷查了那些药。哎呦,真要命哦,那么小的一板药,怎么就值一百多?他们面馆最贵的面才十块钱而已,卖药的怎么不直接去抢钱?
      他爸唏嘘着跟他说了这件事,也不让他喂药了,还嘱咐他,以后别在你妈面前提钱的事,白华年要是病了,悄悄告诉自己就行了。
      现在白华年要做手术,几百块肯定不够,要几千,要上万!那得卖多少面啊?
      他今天真是不该发这个善心给白华年送被子!
      嗐!还是快回家告诉爸妈吧!
      曾衍看到孔健跑了,追了几步,闻锦则看都没多看他一眼,保持姿势一动不动,眉头皱出了深深的纹路。
      要让白华年在这里做这么重要的手术吗?
      闻锦就在临县长大,他最清楚不过,这里是华北平原上一个小小的县城,国家级贫困县榜单上它赫赫有名。县里最大的医院是二级乙等医院,门诊大楼一共五层楼,科室很可能都不齐全,急诊大厅乱糟糟,只看到两个护士在走来走去。这里看起来最严重的一个病人手臂骨折了,被人扶着走进来的。
      不该把病人分高低贵贱,可是病情是要分轻重缓急的。白华年在这里开了刀,风险实在很大。
      可是万一转移的过程病情恶化,到时他又该怎么办?外面下了那么大雪,路上耽误了怎么办?
      他能替白华年做这个决定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像有个秒表在闻锦心头哒哒地走着,吵得他头疼。
      医生的话还回想在耳边:“这种情况不能再别拖了。”
      他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一排排灯管,深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们不在这里做手术了,去市里的医院。”他对曾衍说。
      医生听到闻锦的决定,把圆珠笔头按了两下,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和市医院是有合作关系的。从前年起就有流动专家坐诊了,做开颅手术的专家也是市里来的,你在这边做也是一样的。”
      闻锦不为所动,解释说家在市里,后续照顾病人也方便。然后这边跟医生说想要转院,那边就给在市里工作定居的同学打电话,询问在市人民医院有没有熟人能帮忙。
      两边都商量好,又好不容易说服县医院救护车把人送过去,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医生看闻锦跟人说话,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个大款,医药费根本不放在眼里,长途转院的费用更不用说了。
      为了让他朋友也跟过去,还包了一辆黑车,司机说500人家都不还价,只要求马上,立刻。
      凌晨零点二十四分,载着白华年的救护车从县医院开出去,闻锦在救护车上,曾衍则坐上黑车,跟在救护车后面。
      因为暴雪的缘故,高速不能通行,救护车只能走国道,而且也不能开得太快,地上除了雪以外,有些路段被清扫过,现在已经开始结冰了。
      快到市里前,前路突然出现了闪烁的红□□。
      闻锦整个心都揪了起来,救护车开近了发现,是一辆大众轮子打滑撞在路边的树上,好在司机没什么事,只是脸上有些擦伤。
      闻锦真恨不得自己拿一把铁铲在前面铲雪开路。
      大众在路上留下了长长的打滑的痕迹,把本来就窄的车道全都擦出了冰,救护车临时占用对面车道,擦边经过了这片危险区域。
      进了市区,还他妈堵车!
      闻锦感到难以理解,凌晨三点,这个常住人口80万,面积超过200平方千米的地方,为什么会堵车?
      在路口堵了五分钟,闻锦感觉过去了五个钟头。
      “等一等,我们马上到了。”他回头对车里的人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过了路口后,路边变得畅通起来了,没有再出什么意外,救护车停在市人民医院外,就有医生出来接收,闻锦见到了市医院的脑科医生,还有帮忙的同学。
      来不及寒暄,闻锦先跟医生商量了治疗方案,还是要开刀,还是有风险,可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个手术一定得做。
      一切都处理妥当,白华年终于被推进手术室,闻锦看着关上的手术室大门,这才感到浑身疲惫,喉咙渴得要冒烟了。
      他仿佛脱力似的扶了一下墙,想起同学穿着大花棉裤、裹着羽绒服就来了,回头勉强一笑,说:“张印,今天真是多亏了你。”
      “小意思,都是同学嘛。”张印无所谓地说道,随口问了一句,“那是谁啊?”
      刚才白华年被推进来的时候他也看了一眼,不认识,但闻锦的神情和语气充满了对这人的关心,应该关系很不简单。
      人还是寿安送过来的,难道是闻锦老家那边的亲戚?
      闻锦坐在凳子上,缓了口气,看到张印脸上的表情是货真价实的不知道,而不是八卦的样子,苦笑一声,说:“他是白华年啊,认不出来了吧,都瘦的……”
      闻锦低下头,突然说不下去了。
      要不是那道疤,他也认不出白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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