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星光》红眼

7、冯香岛

　　此岸
　　“姐姐，你这次什么时候进组，是下个月中旬吗？”
　　“是啊，不急，还有一个月，周末陪你去看冯香岛的摄影展好不好。”
　　“不要逃避话题啊姐姐……”
　　“明明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嘛。”被拆穿的俞则鸢不开心地瘪嘴。
　　苏苑小声地说，“为什么不能说啊，拍戏是姐姐喜欢的事情啊，这部戏姐姐也很喜欢的不是吗。”
　　看到苏苑没有换话题的意思，俞则鸢放弃了再次转话题的徒劳，老老实实地面对现实，“我很喜欢这个剧本，我和唐导演已经有八年没合作了，他觉得那个角色适合我，才会找到我。但……”
　　俞则鸢为难地沉吟着说，“这部戏很沉重，这个角色很沉重，我这次进组的时间很长，唐导演初步计划是半年。”
　　苏苑吸了口气，看了俞则鸢一眼，没有作声。
　　俞则鸢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苏苑的掌心，“我错了，之前没告诉你。”即便是丧气的表情，俞则鸢流露出来，也没有真个儿有半分颓气，反而五官灵动地表达出了主人的所思所想，纤毫毕现，“我不想想起这件事，舍不得你和芷素，也怕你们担心。芷素她没心没肺，不会多想，我怕你担心我，阿苑。”
　　苏苑低下头，看着姐姐握住她掌心的手，吸了口气，想说些话让俞则鸢安心，说不出口。
　　隔了一会儿后，苏苑轻声说：“记得带上心理医生。”
　　“我保证！”俞则鸢连忙举手发誓，尔后又觉得不太好，收敛了情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往下说。
　　带上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朝朝夕夕都能见她，了解她的状况，也会把她的状况回复给苏苑，但期间，俞则鸢却不能见苏苑。她的每一场戏，都是另一段人生，沉浸感对于俞则鸢就是一切，她还没有炉火纯青到收放自如的程度，进入角色的过程越是痛苦，一旦进入，轻易不能脱离，不然便要将痛苦的过程从头来过。
　　俞则鸢的家人对俞则鸢来说，是海上的定向标，又是靠岸的船锚，不论什么样的角色，不论什么样的戏，当回到家，与家人在一处，俞则鸢的灵魂和身体就像完成了定位，虚幻归虚幻，真人归本尊。
　　这些年，三姐妹逐渐脱离俞父俞母独立，二妹俞芷素沉浸在爱情之中无法自拔，俞则鸢身边只剩下苏苑常伴左右，苏苑在这个脱离过程里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也正因为她之于俞则鸢的作用是如此之大，在完成所有戏份之前，俞则鸢最不适合见的人，就是苏苑。
　　每次俞则鸢拍戏，拍到紧要时，无不是数日人间蒸发，连一条短信也无，关于俞则鸢的所有消息，苏苑都只能由心理医生传递，这数年一直如此。
　　若是按照往常惯例，这次封闭半年，在戏份后半段起码三个月，俞则鸢会彻底消失在苏苑的生活里，不论苏苑是否需要她。
　　想到这些，俞则鸢眼眶都快红了，捏着苏苑的手不肯放，小心翼翼的模样。
　　苏苑花了一点时间平复情绪，对俞则鸢露出她一贯的腼腆的笑，“我知道了。”这一次，她主动岔开话题道：“等姐姐这次回来，我和瓦尼的合约就差不多到期了，到时候姐姐来参加我的工作室成立仪式。”
　　俞则鸢一下子被牵引了注意力，“时间这么赶，人手能找齐吗，销售让亚戴尔去找人，制作成衣的线是沿用瓦尼的资源还是另找，你现在的助手会跟你一起走吗。”
　　作为顶级妹控，俞则鸢当年可是干过陪妹妹去设计学院读了一年书的壮举，对于设计行业的门门道道，她虽不精通，却也不陌生，只不过从不向外展示罢了。
　　苏苑细细地听着俞则鸢唠叨，等到她说完才弯弯眼眉，说：“我开一间工作室，姐姐来做我的模特，这是我读设计院的最大的梦想，只要姐姐能帮我实现，其他不重要。”
　　“这也是我最大的梦想啊，小傻子，”俞则鸢笑盈盈道，“等我回来，我就把衣柜的衣服都捐了，以后我只穿你设计的衣服。”
　　“好。”
　　尽管岔开了话题，但即将分离半年的阴影自此笼罩在家里的边边角角，在每个不被注意的缝隙里被察觉温习。
　　苏苑的情绪难以自控地低落了下去。
　　俞则鸢哪里见得了妹妹这个模样，如果是别人欺负了苏苑，俞则鸢此时怕不都要扛着火箭筒杀过去了。
　　但让人无能为力的是，能让苏苑如此低沉的人，恰恰只有俞则鸢自己。
　　转眼到了周末，俞则鸢揣着妹妹去看她喜欢的摄影师，冯香岛的摄影展览。
　　冯香岛是一个三十五岁的离异女人，五年前还是家庭主妇的她，在与丈夫离婚后背着相机孤零零一人冲进了埃塞俄比亚，熟悉她的人都以为这个可怜的置气女人会死在那个全世界最穷的国家，然而三年之后，在非洲数个贫穷国家辗转了一圈的冯香岛带着一身差点要了她命的寄生虫，以及一叠照片回返花花世界，与她的照片一起震惊了全世界。
　　她的所有作品、所有灵感，都来源于非洲，来源于贫瘠又充满生命力的土地，现在的她，站在镜头前自信微笑，妆容精致干练，喜欢把袖子挽到肩膀处，抬手时，手臂上还能看到当年取出寄生虫留下的道道伤疤，她也毫不在意。
　　远远的，冯香岛就看到那两个穿着同款不同色衬衫的高挑女人，冲两人伸开双臂，热情地迎了过去，“阿苑，则鸢！你们来啦！”
　　与两人热情拥抱，又在苏苑的脸颊侧上亲热地亲吻了一记，“阿苑，你又漂亮了。”
　　苏苑摇头，“在姐姐面前夸我漂亮，冯姐姐你……”
　　“怎么，你想说我眼瞎？”冯香岛笑眯眯的，“则鸢是则鸢，你是你，她当她的妖孽，你做你的漂亮妹妹，你们互不干扰，要我选，我才不要选她，长成她那样子，看着压力就大，还是你好，乖巧可爱，温柔可亲。”
　　俞则鸢凉凉地伸出胳膊，隔在两人中间，皮笑肉不笑，“冯香岛，我还在呢，当着我的面你也敢勾引我妹妹，不要命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