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星光》红眼

5、相遇

　　彼岸。
　　这一年，苏苑23岁，外婆离开她，十年了。
　　也许有人会以为失去家人的苏苑会活得行尸走肉，成长成偏激受创的性子……但这样想的人，忽略了一个基本统计常识。
　　世上的人千千万，但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偏激、苦闷这些负面情绪，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是生活里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每个人都有，却不会深陷其中。只有极少部分人会走向极端，但这一撮人，与汪洋大海的人口比起来，只是很小的比例。
　　小概率，不常发生。
　　至少表面上看，苏苑是健康的，正常的。
　　如果说童年带来了什么刻骨铭心的变化，比起其他人，苏苑早熟，过早地学会了独立和如何照顾好自己的生活，为自己人生的每个决定负责。
　　外婆去世后不久，初三的苏苑选择本校跳级读高一，因为只有高中部有寄宿，少女顺利地通过这种方式，抹平了自己夜夜枯坐家中的孤独。
　　因为没有家，苏苑花了最多时间待在学校，在老师、同学的陪伴下，从外人的角度上看，苏苑不但没有沿着孤僻的道路一路走偏，反而在摸爬滚打中学会了如何与外婆之外的人相处，如何接受别人的善意，如何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至于内里，哪个人的内里，没有埋葬辛酸，哪个人的记忆里，没有苦痛。
　　三年后，高考，苏苑去了不错的学校，参加了一个2+2培养项目，于大三踏上了异国他乡之旅，等到拿了两个学校的学位，苏苑顺利申请到奖学金，留在了异国他乡的这座城市读研。
　　现在，二十三岁的她刚刚完成了研究生答辩，从同城最好的两所大学之一，跳槽去了另一所、在一个知名实验室占据了一个宝贵的博士名额。
　　从毕业到进组有九个月空窗期自由安排时间，相熟的人大多拉上行李箱周游世界去了，苏苑哪儿都没去，除了因为学校的变化，从城中心搬去了北边的小镇，每日悠悠闲闲地在剑河上往返，甚或提前九个月就开始了她的实验室打工生涯。与各类系统、服务器们展开了深入的、和谐的、不和谐的交流，更多的时候，由于没有正式进组，她总算有了大把空闲时间翻阅自己这几年攒下的闲书书单，每周二和周五中午都抱着书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公园里，沐浴着阳光——这个城市有阳光吗——大部分时候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看上一下午的书，直到太阳落山。
　　二十三岁的苏苑，明明自小在中国长大，却莫名地带着几分异国风情，鼻梁高挑，嘴唇细而薄，不在实验室时便披散了长发，任由其散落在胸前两侧，尤其让人注意的是她有一双漂亮却总是平静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专注而深情，
　　这张面孔，无疑是十分耐看的，偶尔，远在国内的女友会要她拍两张照片回去，据女友说，她的各种各样的照片已经贴满了整片墙壁。
　　腐国开放，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虽然还没正式进组，组里都知道她有个多年的女友，漂亮的学妹名花有主，还是性向无法扭转的那种，单身多年的学长们表示很难过。
　　这一天，仍然是周五，难得有温柔缱绻的阳光，苏苑早早来到公园，坐在长椅上，悠闲地翻书。
　　小说比想象中晦涩难懂，但阳光实在是美好，花香鸟鸣，环境宜人，苏苑没有享受小说，却沉浸在四周环境带来的惬意中，懒洋洋无法自拔，直到身旁传来一个女性好奇的声音。
　　“这本书讲什么？”
　　……
　　……
　　……
　　……
　　那一天，俞则鸢如同往日一般经过公园返家。
　　三年前，为了工作方便，也为了个人休养生息，俞则鸢搬家到了这里。
　　她不是一个人——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说什么都不会搬家的——妹妹俞芷素与经纪人亚戴尔谈了恋爱，他们去哪儿，妹妹就去哪儿，三年前一起搬走，把二人世界还给俞父俞母。只不过俞芷素与俞则鸢在这座城市里分别住在不同的地方，俞则鸢再是想和妹妹住在一起，也要考虑下与妹妹同居的亚戴尔的感受，对于亚戴尔来说，过于频繁看到她都是折磨。
　　这不，由于最近她去妹妹家去得太多，勾起了亚戴尔诸多不好的回忆，她的经纪人今天又跟她发了一条很长的消息，跟写作文似的，语重心长地希望她开社交账号，上传几张生活照。以及埋怨她竟然不参加上个月的颁奖典礼，尽管不是顶级奖项，但获奖本人竟然没出席，这说得过去吗！
　　“说得过去呀。”，俞则鸢那会儿笑吟吟地回应，由着亚戴尔被气得直喘气，反正有妹妹在，最大的便宜已经被占走了，亏不了他。
　　自从唯一的妹妹被亚戴尔拐跑，俞则鸢就养成了随时随地气自家经纪人的坏习惯，总也不解恨。
　　俞则鸢的日常其实很简单，在家看书，出门锻炼、看戏剧、去朋友家、更多的去妹妹家，然后穿过这座公园回到自己家。这座城市，尤其是这个小镇，对人友好又有包容度，镇上人具有超乎寻常的随性。她常去的咖啡厅，咖啡店老板永远不会多看她一眼，她的邻居老太太，每天遛狗五次以上，每周与俞则鸢相遇至少三次，至今还常常忘记俞则鸢的名字。
　　这次，她又看见了那个小姑娘。
　　每周五下午雷打不动是俞则鸢和妹妹俞芷素的家庭时间，俞则鸢每周五下午差不多这个时间回返，每次都会看到她。
　　小姑娘总在看书，十分专注，公园一马平川，小姑娘的身影从映入眼帘到消失在眼角足有十来分钟时间，俞则鸢无法移走自己注视的目光，却从未见过小姑娘在这期间分过神。
　　俞则鸢欣赏、也喜欢看到这样的专注。
　　看得多了，她开始好奇那本书的名字。
　　看起来很好看的样子。
　　我也想看呀。
　　终于有一次，她走过，又返回，背着手站在小姑娘身旁，好奇地打量，微微弯腰，在小姑娘耳边好奇地发问：“这本书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