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满城红》宗阿毛柒

12、第十二章 糟了！算了......

　　“所以说，为什么我会和你坐在同一个马车上，然后前往同一个地方？”整个车厢里只有两个人，很明显，这是叶大小姐冲另一个角落里的枫所发出的疑问，语气里含着浓浓的不满。
　　二人成对角位置，而此时，对面的枫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两只嘴角高高挂起，分明是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妹妹满脸的宠溺！他双手乖巧地平放在膝盖上，膝盖端端正正地弯曲着，不发一语，只是这分明单纯静好的姿态看在叶晚落眼里是那么的让人不爽。
　　“哼！”叶晚落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他，显然，叶晚落并没有领他的情，或许压根儿就领会不到，她脸上有些微微的泛红，这份迷人的红晕完美地被车厢内的昏暗掩饰，被他这么盯着真是心里不爽！
　　“驾！”车厢外，前头的车夫轻喝一声，一声清脆的鞭花响起，马车缓缓驶动，前方，是只属于二人的旅途。

　　阳光正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微风和煦，拂过送行人们的脸庞，就连随处摇曳的鬼枫也都更加红艳了几分，好像它们也很享受这份温暖的馈赠。
　　看看渐渐远去的马车和渐渐远去的两人——
　　“老爷，”一道软软又带着委屈的声音，叶小雨将望向前方的视线收回来，仰着头看着身旁的叶知秋，说道：
　　“不是说好了的嘛，四枫院开院的时候小姐可以带我一起去，怎么只有枫少爷和小姐两个人去了？”
　　闻言，叶知秋身体震了一下，专属于送别人员该有的不舍慢慢从脸上散去，他缓缓转过头来，脖子咔咔作响，低头看着叶小雨，只见叶小雨一脸的委屈，撅着可怜巴巴的小嘴儿，眉头皱成了一团，眼睛里隐约闪着晶莹的水花，甚至还有几缕调皮的秀发从柔顺中跳了出来，看来今天这个离别之日让她都没有心思认真打理。
　　“更过分的是，老爷，明明你说好的还有一个月才开院，为什么这才过了两天就忽然要他们出发了？小姐明明都没有准备好，明明，明明我也还没有和小姐好好道别，老爷你，你，呜呜......”叶小雨越说越委屈，鼻子也越来越酸，说着说着，终究还是忍不住哭起了鼻子。
　　不断有话语传进耳朵里，叶知秋依旧只是愣愣地看着叶小雨，但他心里早已经波涛汹涌，不仅如此，而且刮着风，打着雷，与现实的朗朗晴空，和煦微风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嘴上喃喃地说道：
　　“糟，糟了！”
　　只是愣了不多时，叶知秋回过神来，眼睛也终于对上了焦，但此时映入眼帘的是早已梨花带雨的小泪人，而这时，叱咤朝野，威震四方的叶大家主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和无助，他手足无措着，双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不知道该怎么向面前这位女孩，表面上是叶晚落的侍女，同时也是叶晚落从小到大的玩伴解释，这里面都是误会啊！
　　“小，小雨，你别哭了，你听老爷解释，这，这里面有些误会。”叶知秋轻轻拍了拍叶小雨的肩头，轻声说道，此时他哪还敢散发出什么叶大家主的威严，只是像一个做错事的父亲，乖乖地向女儿讨好与求情。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面其实是老爷出现了一点错误，你的小姐和枫少爷并没有去四枫院，到时你还是可以一起去的......”叶知秋越说自己也没有什么底了，身为一家之主，身为在朝命官，一贯严谨如山的他此时竟然会犯交代上的错误，而且还是在自己家里，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搁，不能再想象下去了，叶知秋摆摆头，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是滚烫无比了。
　　叶小雨听了这番话，埋在双手中的俏脸倏地露了出来，她眨了眨充满泪花的双眼，眼睛的四周早已是通红一片，像是傍晚时分的天边，那两抹久久不散的红霞，她紧紧地看着叶知秋，带着怀疑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真，真的吗？”语气里还带着没有完全停歇下来的哭腔。
　　“当然是真的，老爷还能骗你不成？”看着叶小雨有缓和下来的趋势，叶知秋不着声色地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他趁热打铁地说道：
　　“其实是这样的，怎么说呢？”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因为要让他这么直勾勾地解释属实没有面子，他哪能拉的下这份脸，难道要让他说是因为人老健忘，忘记跟你和你的小姐交代这件事了？
　　叶小雨看着他，满脸的期待却没换来该期待的回答，于是，嘴巴紧抿着，又开始颤抖起来，眉头也再次拧成一团，叶知秋见状，心里大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其实啊小雨，是这样的，”叶知秋豁上了，这没什么嘛，实话实说就好——
　　“落儿和枫儿这次不是去四枫院，而是要去松家办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也是去四枫院之前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老爷的疏忽，忘，忘记了。”叶知秋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越来越不好意思，脸上也是越来越烫，这还是那个威风堂堂的叶家家主吗？
　　谁知叶小雨听完后完全没有奚落和嘲笑他的意思，只是说话的语气里有一些委屈，当然更多的是不满：
　　“什么啊老爷，你太过分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我明明，我明明是那么舍不得小姐，偏偏还要让人家虚惊一场，不过，知道事情的原委后我就放心啦，当然我还是想要小姐和枫少爷赶紧忙完赶紧回来，然后我们一块儿去四枫院！”话说完，叶小雨的心情也跟着走完了一段旅途，旅途上，有开始的不满，沿途的不舍和期待，还有终点的开朗与云雨天晴。
　　叶知秋听完这番话，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止不住的欣慰，脸上的温度也渐渐散去，小雨实在是单纯天真，人家压根没往那方面想，我却碍着面子偏偏给自己下这么多绊子，要是落儿能有——
　　“老爷，为什么你的脸那么红啊，从刚才开始便这样了，是不舒服吗？”叶小雨担忧的声音传来，只是这份担忧真是像一把柔软的刀子扎进叶知秋心里。
　　“有吗？应该是阳光太暖和了吧，小雨，咱们进去吧。”叶知秋默默地在心里收回刚刚要说的话，他的脸色毫无变化，心理活动被完美地隐藏在表情之外，他淡淡地说道。
　　“嗯，”叶小雨乖巧地回答道：
　　“既然我已经知道小姐此行的任务，那么我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啦，看小姐临走前从容的样子，想必是对这次任务信心满满呀，哼，老爷，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叶小雨冲叶知秋一扭头，眼睛再次看向叶晚落旅途的方向，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嘴角上还笑出了两只甜甜的酒窝，尽管这道方向上已不见马车的踪影。
　　“是啊，小雨，这次是老爷不对，老爷向你赔罪......”叶知秋依旧不露声色，从容淡定，但此时他的心里——
　　“赔什么罪啊！这哪是只有你自己蒙在鼓里，马车上的那个也被蒙在鼓里呢！落儿临走前很从容吗？只是没来得及问吧？真是糟了，唉，一想到车上那个连这次去的目的地都不知道我这个负罪感啊，唉......”叶知秋心里止不住地叹气，偏偏这还不能表露出来，表露出来的话旁边这位小祖宗又要起疑了。
　　“唉，算了......”怎么把心里话给漏出来了，叶知秋忙捂住嘴巴！
　　“嗯？什么算了？”叶小雨歪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叶知秋。
　　“没，没什么，小雨，我们进去吧，静等落儿和枫儿归来，放心，不会花去多少时日，好吧？”叶知秋抹了抹嘴巴，掸去脸上的慌张，回答道，他想尽快结束现在的话题。
　　“嗯，好吧，我就乖乖等着小姐和枫少爷回来吧。”叶小雨还是那么乖巧地说道，说罢，便率先蹦跳着进到叶家门内。
　　叶知秋看着叶小雨进到门内，然后拐了个方向消失在视野里，他又将视线放到叶晚落和枫离去的方向上，轻声自语道：
　　“落儿，等你回来再和我算账吧......”说罢，他便也转过身踏进叶家门内。
　　“吱——呀——”大门缓缓关上，大门上方，书写有“叶府”二字的匾额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金光四射，毫无内敛之意，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鬼枫叶在其之前划过，然后又不知飘向何处。

　　“哒哒哒......”马蹄声不断地从车窗外传来，更是给叶晚落增添了几分心烦意乱，她偏着头看着窗外过往的风景，也不知道这段路走了有多久，只是这路过的景色，怎么样也无法在脑海中形成印象，等等，她哪还有什么心思看风景呀，虽然叶晚落面朝着窗外，但她时不时偷偷转过一点视线瞄向对面的枫，看到一点之后便再次将视线转回，终于，在叶晚落不知道偷瞄了几次之后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将脑袋甩了过来，就连马尾也跟着旋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她漂亮的眼睛睁的老大，直视着枫，口中一声娇喝：
　　“喂，你看够了没有，我忍你很久了！”
　　这下子我们终于知道叶大小姐在偷瞄些什么了，之前被枫那种“猥琐异常”（叶大小姐感觉是这样的）的视线给盯怕了后，叶晚落便一直扭过头不去看他，但谁曾想，在她时不时偷瞄过去之后发现，那个家伙竟然还一直盯着她不放，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家伙！叶晚落心里愤懑不平。
　　“额，我......”枫瞧见叶晚落好像有些生气了，便要出言说些什么，但谁曾想人家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只听叶晚落语气持续不善地说道：
　　“你什么你，现在知道说你了？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就只会一直猥琐地盯着人家看，非得把人看急了你才高兴是不是，啊？你倒是说话啊！”叶晚落的大珠小珠再一次发挥出强大的威力，击打在光洁的玉盘上叮咚乱响，以致于枫的耳朵深深感觉没有喘息的机会，可能这也是因为叶大小姐积蓄了一路的怨念。
　　“落儿你倒是让我说话呀......”委屈巴巴的声音传来，没错，是委屈巴巴，只见枫依旧端坐在马车对面，只是双手不再平放双腿之上，而是不知何时已经交叉在一起，两只食指和拇指来回揉搓和轻点，活脱脱就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看着这样的枫，叶晚落的怨气直接消了一半，这委屈的模样看在眼里让她产生一种是她做错事的感觉，让她差点就在心里向自己发问是不是刚才太凶了？叶晚落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危险的想法给甩掉，不就长得清秀点吗？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危险，没错，就是这样，叶晚落心里笃定。
　　“好啊，我让你说，你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叶晚落下巴轻抬，盯住了枫，像是在质问，就连语气里也是充满了不容置疑。
　　“嗯，我回答，”枫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乖乖地回答道：
　　“不过，你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我，我给忘记了，嘿嘿。”枫看着叶晚落，大大方方地咧着嘴，用一排洁白的牙齿和柳叶一般的眼睛装饰着自己的笑容，竟然连一丝羞愧也没有。
　　“你，你你你！”叶晚落气急，话都开始说不利索：
　　“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刚坐上马车的时候我便问过你了，虽然你当时只摆着一副十分猥琐的表情没有说话，我是看不下去了才没有追问你，谁知你竟把我说过的话当做耳旁风！”说完，叶晚落便磨动着小虎牙，从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刚上马车的时候就......我想一下啊，”容不得叶晚落再次发飙，枫紧跟着长“哦”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你是说这个啊，可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枫轻蹙着眉，看着她，疑惑地说道。
　　这下轮到叶晚落疑惑了，我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这种问题有什么问题吗？叶晚落在心里发问，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话从口出还是显示出强硬的态度：
　　“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问题太简单不值得你枫大公子开口回答？”叶晚落紧接着又“哼”了一声，明显的是对枫表示不满。
　　“不不，不是这样的，落儿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难道看上去像是那样的人吗？”枫连忙摆手，宽松的袍袖跟着左右摇晃，像两朵闪躲挪移的青云：
　　“我的意思是你我既然前往同一个地方，那么我们两个人不坐同一辆马车，难道还要分开，一人一辆吗？我们叶家虽说家大业大，但是在父亲大人的教诲下，从来没有主张过追奢逐靡的行为，落儿，其实在你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我就该及时提醒你的，你的想法很危险呐！”只见枫一边说着，一边轻晃着脑袋，单纯清秀的脸上密密麻麻写着的分明是关爱、关心、关切、关怀几个富含深意的词，可能，这就是作为一名优秀的哥哥该做的事情吧！
　　叶晚落听完一愣，没有明白枫这是莫名其妙地说些什么，于是她不由地先琢磨了一下，等到叶晚落回过神来，只见她两条眉毛瞬间直立了起来，本来就已经很明亮的铜铃此刻更是神芒万道，挺立的琼鼻之上，两只鼻孔也受到了鼓舞，蓬勃盛开，而且不断有粗气在里面进进出出，带出一阵又一阵风声，樱珠般的小嘴紧紧缩着，不过这颗樱珠明显是熟到了火候，红的微微发紫，仿若一碰便会有浓郁的汁水溅射出来，刚说着，这不，这颗鲜艳无比的果实马上就要崩开裂口，正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自然表现。
　　叶晚落朱唇轻，错了，骤启，从嘴里传来一声尖叫——
　　“枫！你欺人太甚了！”
　　叶晚落尖叫一声，同时向枫的方向扑去，枫见对面的叶大小姐逐渐在自己的视线里放大，自己的眼睛也不由缓缓张大，虽然二人相隔很近，但时空好像停滞在这个“温馨”的画面——凶妹扑兄怀，如果不考虑叶晚落张牙舞爪的表情和嘴里喊出来的话的话......
　　时空再次流动，但枫显然躲避不及了，而且就算躲开了，以叶晚落这样的速度撞到马车上，可是会撞个不轻，人倒是无所谓，把马车撞坏了可怎么办？
　　于是枫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一双柔软的手掐住了脖子，并且在推力的作用下向后倒去，叶晚落此时已经完全骑在枫的身上了，她的眼睛中还燃烧着通红的火焰，你说掐就掐吧，偏偏还晃个不停，晃的枫少爷头发散乱不堪，尽管那一只发簪还牢固地咬住脑后的乌发，但是丝毫没有体面可剩，枫少爷心里乱了，真是可悲可叹。
　　“欺人太甚，枫你真的是欺人太甚！我饶不了你！”叶晚落一边咬着牙还一边说着：
　　“傻子都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偏偏就你不知道，谁要问你什么想法危险不危险啊？你是在跟我装傻吗？”
　　枫被两只柔若无骨的手掐着，躺倒在马车上，尽管还被叶晚落压在身上，但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反而，从脖子上的两只手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还很舒服，但是被不断地摇晃脑袋就很过分了！
　　“咳咳，咳，落儿，别，别晃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你再给我一次，一次机会！”枫忍不住求饶，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
　　叶晚落闻言，双手停止了晃悠，但还是放在枫的脖子上没有离开，她静静地低头看着枫，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姿势是多么不雅......和暧昧。
　　“哦？这下怎么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叶晚落表情有些玩味，她居高临下地说道，但忽然，她表情变了，脸上瞬间升腾起一片又一片红霞，因为她已经注意到自己和枫的暧昧姿势，于是，熟悉的尖叫再次传来：
　　“啊！你这个变态，猥琐男！”如此近的距离，而且毫无预兆，枫压根儿来不及捂住耳朵，现在，他只觉得自己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天旋地转，正晕乎着呢，“啪”的一声清脆传来，像是天旋地转的世界里敲响的警钟，枫，晕乎中瞬间清醒了过来，脑袋歪向一边，此刻，他的心里一片空明，只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梳理一下，在这短短的一刻钟里，发生了太多，太多不可思议，他需要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捋一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