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越之曲》冰冽炫熵

37、第三十七章 中元

　　韩晓枫眼中的惊异让白诚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反应未免过于强烈，二人间的距离也未免过于靠近，实在是很失礼。他赶紧放开了韩晓枫，兀自懊恼地坐了下来。
　　“瑞瑄，为什么不能告诉景熠？”过了一会儿，韩晓枫走到白诚身前扶着桌子半蹲了下来，抬头看着白诚的脸温和地说，就像在和一个小孩子说话一般。
　　白诚哽了哽，才开口说出一个理由：“他会笑话我的。”
　　“景熠他不会笑你的，相信我，他会帮你的。”
　　“可我是有婚配的，景熠知道这件事。”
　　“你的婚配已定？”
　　“嗯，我和他说起过，在很早之前，母亲大人就为我选好了婚配之人。”
　　“我明白了。”韩晓枫以为自己明白了白诚之“恨”在何处。
　　“你不明白。”白诚直接否定了，“那幅送给柳大人的字，我写废了很多次。那天是景熠为了让我放松，才说要么当作送给他的，要么别想着这是礼物，随便想一下时事，或者……或者是喜欢的人，我脑中当即浮现《长恨》的篇章，就下笔写了出来。写完了的时候正好柳大人回来了，我想收回也来不及。”
　　“总之，我是真的不想让景熠知道，好吗？”白诚抓了韩晓枫扶在桌上的手臂，那意味甚至透着一丝讨饶。
　　“好。”韩晓枫认真的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我不会和景熠说的，你放心吧。”
　　“谢谢你。”
　　“客气。”
　　这边白诚成功阻止了韩晓枫告诉柳星彩此事，那边柳星彩看着这二人的互动都快急死了。
　　一会儿是白诚抓了韩晓枫还凑得那么近，一会儿是韩晓枫像是在哄着白诚一样的蹲了下来，最终还像是把白诚哄好了一样。
　　“这两个人究竟在说什么啊！”忍不住，柳星彩还是忍不住，跑回了凉风亭上。
　　“景熠，你回来的时机正好。”韩晓枫笑了。
　　柳星彩被他这么一笑，不好意思开口问“你们在说什么”了，只有摸摸自己的后脖子，尴尬地也笑了笑。
　　三个人又在一起聊了聊明日的安排，韩晓枫便起身告辞，柳星彩送他出府，白诚则回了客房。
　　柳星彩磨磨蹭蹭，终于在快到府门的时候才问出了口：“仞柯，你俩刚聊了什么啊？”
　　韩晓枫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回答，反而停下脚步问柳星彩：“景熠，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我觉得我们俩没有可能在一起，不敢去追求，你会不会笑话我？”
　　“诶——？！”柳星彩眼角一抽，“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我觉得我们俩没有可能在一起，你会不会笑话我？”韩晓枫以为柳星彩没听清，重复了一遍。
　　“你说你喜欢谁？”这是柳星彩的第一反应。
　　韩晓枫看了看柳星彩的表情，并不符合他预想中的样子，眨了眨眼睛：“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不是这个是哪个！！！”柳星彩在心里叫嚣，嘴上回复的语气他还是尽量放缓了：“重点是哪个？”
　　“你会不会笑话我？”
　　“不会。”
　　“如果是因为我父亲给我安排好了结婚的对象，所以我才不敢去追求我喜欢的人，你会说什么？”
　　“什么？韩叔叔给你安排好了？！”
　　“景熠，重点又偏了。”
　　“我会说，你是个傻子。”柳星彩依着自己的性子脱口而出。说完了之后，觉得不对，这回答完全像是在鼓励韩晓枫去追求他喜欢的人，可是……可是……“他到底喜欢的是谁啊喂！！！”柳星彩又在心里叫嚣。
　　正当柳星彩想悔改那个回答的时候，韩晓枫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思索着继续迈步朝前走了起来。
　　“喂，仞柯，你到底喜欢谁？这到底什么意思？”
　　“只是假设而已，景熠，不用想太多。”
　　“假设？！”
　　“嗯，假设。”
　　“没事做这种假设做什么啊？”柳星彩撇撇嘴，怨念满分地吐槽道。
　　韩晓枫眉眼弯起来一笑：“做这种假设确实太傻了，你说的对。”
　　“……”表面上沉默的柳星彩实际却在腹诽：“不要吓我好不好！搞得我以为韩叔叔给你安排好了婚事，结果你因为瑞瑄的书画实在太优秀，爱屋及乌，又觉得不可能有结果不敢追求他呢！”
　　“景熠，我走了，有空再请你和瑞瑄一起到韩府来。”韩晓枫上了马车。
　　“诶？这就走了？他还没告诉我他们聊了什么呐……”等韩家马车动了起来柳星彩才想到这个问题，只好叹口气回房了。
　　马车上的韩晓枫还在思索着关于白诚和《长恨》的事情，总觉得似乎理解了，又似乎有哪里不对。

　　——次日，中元节
　　“瑞瑄，昨天你和仞柯聊了什么啊？”
　　“仞柯兄只是问了问我那幅《长恨》的事情，他没有看出来那是我写的，说和我之前所写的神韵不一样。”
　　“就说了这些？”
　　“嗯，就这些。”
　　“那他怎么……”
　　“仞柯兄怎么了？”白诚顿时紧张了。
　　“他怪怪的。”
　　“哦，可能还是因为精通书画却没看出来作者吧。”白诚掩饰。
　　柳星彩对这个回答是抓心挠肝的不相信。他觉得白诚没说实话，可又没有好办法证明这一点。若是要继续问细节，就会暴露他一直在偷看凉风亭的事情了，思来想去，只能静观其变。
　　此时他们两个正准备出门，因为今天是中元节，京中有极其重大的活动。
　　一大早，柳星彩就按照柳府的安排拜好了祖先，之后柳府上下就开始准备晚上祭祖的一应燃火用品，只待天黑。
　　和七夕不同，金宁的中元节在夜幕降临之后远没有那么灯火灿烂，甚至可以说一片昏暗也不为过。
　　主要原因在于，中元节时，在天黑了之后的一定时间内，金宁外郭之内除了祭祖的香炉纸钱的火光之外，每家每户都不会燃灯，以配合大青天祭的进行。
　　大青天祭分为祭天和祭地，其中祭天是指的送火祭天，祭地是指的随水祭地，也是依着金宁依山傍水之势所安排的祭典。
　　送火祭天，是在七夕一结束，便会有专门的人开始往金宁四面的四座大山上运送并搭好固定式样的送火塔。
　　等到了中元节当天，天一黑下来，便会按照东南西北的顺序依次点燃这些送火塔，依次形成“大”、“青”、“天”、“火”这四个熊熊燃烧的巨型火字来祭天。
　　每家每户在“火”字点燃了一刻之后才可以自行燃灯，在那之前，除了同样用来祭祖的火光，任何灯光都不可以与祭天火种争辉。
　　这是独特的金宁风俗，是要用这些火光来祭祀天上的神仙，让他们保佑整个青天的子民。
　　此外，在点燃“天”字的同时，寒水河上安排好的四艘大船就会开始进行另外的祭典，也就是随水祭地。
　　这四艘船中会有一艘放焰口，一艘僧念佛，一艘烧纸钱，一艘放河灯，直到山上的火字全都熄灭。
　　随水祭地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祭祀地下的亡灵，让他们泉下有知，获得安息。
　　总之，中元节是全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而在金宁，祭天和祭地都是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柳府内祭祖的燃火是交给任亦萍做主，全府下人一起完成的，毕竟柳松睿是正二品大员，这种时候是在宫城之内饮宴的。
　　往年还未成年的柳星彩只能留在府内，站在凉风亭上观看祭典，而今年已经成年的他终于可以不用留在府中了。按照风俗，他可以外出观礼了，也就正好让他可以带白诚去看送火和行船。
　　今日的早些时候，柳星彩按照柳府的规矩去拜祖先了，白诚找了个机会，也对着远方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他第一次不在白府过中元节，不禁有些迷茫，自己是应该依着白家公子身份祭拜白家祖先，还是应该按着血缘祭拜亲生父亲的苏家祖先，但他最终还是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并没有分到底拜的是哪一家。
　　所以，更像他在拜求上苍，祈求上苍保佑一样。
　　柳、白二人趁着还没天黑早早吃过了晚饭，此时正在柳府下人的带领下前往中央广场。
　　连柳星彩都是第一次在外观礼，白诚就更加没有经验了。以至于半路柳星彩告诉他可能会有不少家族中重要亲眷在那里的时候，白诚萌生出了退意，很想折返回柳府去。
　　“你怕什么啊？都是我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你能喊我娘一声姨，他们肯定也会很欢迎你的。”柳星彩勾住白诚的脖子，继续推着他向前走，心里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让你们互相认识认识也好。”
　　等到了中央广场，白诚才发现这里和七夕时的安排完全不同。
　　今日的中央广场先是沿着南北与东西的中轴线被分成了四个大的分块，各分块又分成了好多个整齐的区域，送火仪式是根据家族的不同分配好了不同的区域来观礼的。
　　划分出的四个分块中，在中轴线最中心的四个区域是当朝正一品大员的四个家族，从一品大员的家族安排在这四个家族的两翼，共有八个区域。而柳星彩跟着自家下人的指引，向着位于中央广场东北分块中柳家的区域行进。柳家的区域是夹在两个从一品区域当中，且在正一品区域的正东北方，这类型的区域在四个分块中各只有一个，相当于是观礼家族分布中第三的位置。
　　“景熠来了。”柳星彩还没进去，几个眼尖的长辈就看到了他，开始告诉自己身边的其他人这个消息。
　　柳星彩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加快了脚步，连带着拉着白诚加速走了过去。
　　一进去就开始行礼，一一见过长辈，特别是，把白诚一一介绍给了这些长辈。
　　“这是白瑞瑄，临苏白氏长子，也是星彩最亲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