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越之曲》冰冽炫熵

36、第三十六章 有恨

　　“老爷您回来了。”管家把柳松睿迎进府中，“韩家公子韩仞柯前来府上拜访，现在正堂中饮茶。”
　　“嗯，景熠呢？”
　　“少爷不在府上。”
　　“嗯？又不在？去哪里了？”
　　“还是和白公子一起去了青天立书馆。”
　　“好。”柳松睿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这几天柳星彩好像天天都带着白诚去青天立书馆，也就是国立书馆，而且也都是近了晚饭才回来。
　　“既然如此，我先去换个衣服，你把仞柯带到书房来见吧。”
　　“是的，老爷。”

　　早在七夕之后的第二天，柳星彩就把白诚带着去了太学总学、太光书院、古玩街和国立书馆这几个比较风雅的地方。在这些地方中间，白诚最喜欢的就是国立书馆，完全被那里的藏书深深吸引，无事的时候在柳府根本呆不住，只想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
　　柳星彩日日陪着，竟然在医药分类里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认真读了起来，收获不小。这让他们每天起来便会去国立书馆读书，晚上到了吃饭的时间再回柳府，这也就让韩晓枫来柳府拜访，却没有小辈在家接待。
　　柳松睿换好了便服，走进书房之中。
　　韩晓枫却并没有中规中矩地坐着等他，而是站在一幅字前，饶有兴致地看着。
　　“仞柯。”
　　“柳伯父。”韩晓枫迎上去低头一礼。
　　在书房相见，又换了便服，开口还直接喊了他字，韩晓枫便没有称其“柳大人”，也没有按见官的礼仪与他相见。
　　“景熠今日不在府上，估计晚饭的时候才会回来，正好，你也留下来用饭。”
　　“是。”柳、韩两家这么熟了，韩晓枫便也直接答应了下来，接着问，“只是不知景熠兄去了何处？往年他在金宁的时候，甚少在名门饮宴之余出府的。”
　　“他与临苏白氏的公子一同去了国立书馆。”
　　“临苏白氏？可是瑞瑄兄？”
　　“你也认识？”
　　“晓枫有幸与瑞瑄兄有过交往，还讨教过书画。”
　　“哦？”
　　“柳伯父，您知道的，晓枫素爱书画，便找机会与瑞瑄兄讨教过。”韩晓枫微微一笑，用眼神看了看墙上那副新作，“刚刚晓枫也是看您这里又添了新作，便被吸引，还请柳伯父不要怪罪。”
　　“仞柯，你觉得这幅字不错？”
　　“柳伯父，您又是找了哪位名家给您写的啊？也不署名，是想考晓枫一考吗？实不相瞒，晓枫猜不出来，但能写成这般的，应该叫得出名号才对。”
　　柳松睿正准备开口说什么，一位仆人在书房门口见礼，让他不得不问道：“何事？”
　　“老爷，少爷和白公子回来了。”
　　仆人话音刚落，“爹——”未见其人，柳星彩的声音已经到了。
　　“你下去吧。”柳松睿对仆人说。
　　“爹，我听说仞柯来了，还听说您正在书房中见他呢，就直接过来了。”柳星彩一礼，跟自己的父亲解释道。
　　“进来吧。”柳松睿对柳星彩的性子很是了解，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白诚在后面跟着端端正正一礼，才进了书房。
　　“仞柯，你怎么来啦？”
　　“我父亲修书给我说他会回金宁，我便过来和他聚聚，只是我到得早了一日，父亲是明天早上才能到，正好回来过中元节。我想到平日里我也不常在金宁，便来柳府拜访。”
　　“那可好，留下来吃饭！”柳星彩拍了拍韩晓枫的肩膀，转头问柳松睿，“爹，刚刚您和仞柯在聊什么？”
　　“仞柯说他很喜欢墙上的字，就那幅新的。”柳松睿答。
　　“都挂起来啦？”柳星彩很满意，“仞柯，你也喜欢？”
　　“是啊，刚刚还和柳伯父在说呢。”韩晓枫点点头。
　　“瑞瑄，你看，我就说嘛！”柳星彩转头看着白诚，挤了挤眼睛。
　　白诚看着那幅《长恨》，又回想起了下笔当时的心情，看了看柳星彩，什么都没有说。
　　“景熠，这字……”韩晓枫看这情况，有点不敢妄下结论。
　　“这是瑞瑄写的。”柳星彩有些得意，“是礼物。”
　　“瑞瑄兄？！”韩晓枫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吃了一惊。
　　“嗯，是在下写的。”白诚看出韩晓枫不太相信，就肯定了一下这个事实。
　　韩晓枫又看向那幅字，这会儿他知道了是白诚所写，依着这结果去寻，倒是可以看出这字刚正不阿，力透纸背，有一些白诚此前的风格。
　　可若没有这结论摆在眼前，他是怎么也看不出来，这幅字和白诚会有什么关联。
　　这才短短月余，神韵的变化也太大了！
　　他正惊讶白诚书法的变化之时，“老爷，少爷，各位公子……”管家出现在书房前，打断了他的思绪，“请移步，晚饭准备好了。”
　　“用饭。”柳松睿作为主人，也作为长辈做了决定，带着这几个小辈一同去吃饭了。

　　吃完了饭，柳松睿牵了任亦萍回了房间，让三个小辈自行安排。柳星彩就作主带着白、韩二人去了府上的凉风亭，在那里饮茶聊天。
　　“仞柯，上次和你在金宁见面，得有三年了吧？”
　　“三年多了，上次是寒冬腊月，新年还没过的时候。”
　　“是啊，我是逢假必归，你却不怎么回来。”
　　“平日里我不是去石景上课，就是练习书画，假期就是回了金宁，也就我一个人在府上，还不如呆在晓风阁，何须舟车劳顿呢？”韩晓枫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感慨什么。
　　柳星彩喝了口茶，暗怪自己话说得太快，没顾忌韩晓枫的感受。韩晓枫却似明白他的所想，接着说道：“我说的是事实，不怪你的。”
　　白诚在旁无法插话，只能默默饮茶，看着柳、韩二人间话不多说，却能互相理解的样子，脑中不知为何又浮现出了《长恨》的句子。
　　他是能感觉到，柳星彩对他很好，可柳星彩对其他的朋友也很好。要是让柳星彩知道了他对他是超出了友情的另外一番想法，不知道会不会避之不及。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柳星彩发现，否则他只怕连柳星彩的身边，也没办法继续呆下去了。
　　想到这里，白诚端起一杯茶一口喝了下去，有些凉，又有些苦涩。
　　“瑞瑄，你怎么了？”柳星彩觉得白诚脸色不对劲，有些担心。
　　“没事啊。”白诚努力压抑自己喉头的苦涩，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景熠，你能不能，让我和瑞瑄单独谈谈？”韩晓枫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单独谈谈？”柳星彩心里不是很乐意。
　　韩晓枫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柳星彩背后，把双手放在他的双肩上，推了推他：“让我们单独谈谈嘛，我有事想请教瑞瑄。”
　　柳星彩还是不太乐意，可再磨叽一下，又怕显出什么端倪，只好站起来，大手一挥，把在凉风亭上服侍的下人也一并带离了开去，走到听不到二人说话的亭子下方，让他们单独谈谈，心里直犯嘀咕：“到底要说什么，非要我离开？”
　　越是这样，越是好奇，越是听不到两个人说话，就越是想知道那边到底在发生什么，柳星彩表面上装作在看着凉风亭下池中的游鱼，眼角却一直偷偷瞟向凉风亭上，关注着白、韩二人的动向。
　　确定柳星彩走远了，韩晓枫却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对着白诚笑了笑，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仞柯兄，是……有何事？”白诚相反有些紧张，先开口问。
　　“瑞瑄，那幅《长恨》，我完全没有看出来，是你写的。”
　　“那天状态确实不好，写毁了好多次，才完成了这么一幅，仞柯兄，见笑。”
　　“写毁了好多次？都是写的《长恨》吗？”
　　“那倒不是……”
　　“瑞瑄……”韩晓枫放下茶杯，低着头缓缓地喊了白诚，又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脸看着他说：“你知道吗，你那幅《长恨》不是写得不好，而是写得太好了，我才看不出来那是你写的。你突破了，明白吗？那上面，没有一点点腾越讲师给你留下的束缚。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有恨？”
　　“我……”白诚皱着眉头移开视线，第一反应是想回避这个问题。
　　“景熠不懂，但我既然看出来了，就忍不住想问问，希望你不要介意。”看他回避，韩晓枫温和地解释道。
　　白诚忽然有些感激韩晓枫选择和他单独聊聊，加上有些事他也确实无人诉说，特别是那句“景熠不懂”牵动了白诚的情绪，让他能够说出来心中所想：“我有了喜欢的人。但……这份感情，只怕只能埋在我心里面。”
　　“你有了喜欢的人？埋在心里做什么？去追求她啊，我可以帮你，景熠也会帮你的。”韩晓枫说着就想去把柳星彩找回来。
　　可白诚的反应把韩晓枫吓了一跳，他步子还没迈开，就被白诚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力气大到直把他推到了亭中的柱子上，一脸焦急地阻止：“不能告诉他！”
　　韩晓枫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像白诚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这么冲动焦急的样子。那乌黑的眼珠配着无暇的脸，和着这慌乱的表情与极近的距离，让韩晓枫惊异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