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越之曲》冰冽炫熵

11、第十一章 兰花

　　六月，结尾。
　　原来还会出现的微微夏风，现在也吝啬吹起了，各家子弟都开始想办法给自己消暑纳凉，白诚却在腾越书院花房中，汗流浃背。
　　自从上次在西山猎场玩乐回来了之后，他和柳星彩成了好友这件事就口口相传。
　　特别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白瑞瑄白公子当着众人的面，和柳景熠柳公子相视而笑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
　　对这件事情，猜测什么的都有，评论什么的也都有，而白诚，还是回归了他日常那样一副清冷疏离的样子。
　　白亦诗倒是尝到了一些甜头，有些原来和白家没什么生意往来的末流名门，瞧着这风头，觉得白家多少会从这段友谊捞点好处，若是能和白家有些交往，说不定自己也可以捞点实惠，便前来与白家交好，竟让白家的生意往来一时有所扩大。
　　对此，白亦诗有些得意，不过也随之带来了一些别的问题，让她有点头疼。
　　白家太老爷子，也就是白亦诗的爹，白胜齐还健在，虽然这位太爷把白家交给了白亦诗管理，但积威仍在，在白家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偶有和白亦诗意见相左之时，便免不了要费她一番口舌，争论出个双方都同意的结果，才能形成决定。
　　越是能通过结交顶级名门带来利益，太老爷子就越反对一件白亦诗既定的事，那就是让白诺日后嫁给白诚。
　　太老爷子经常对白亦诗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自己招赘的一个百依百顺的夫君，可白家还是末流，白家日后交给诚儿打理，而诺儿哪怕能嫁给一个中流名门之子，也多少可以提升一点白家的地位。”
　　白亦诗觉得高攀夫家难免受制于人，让白诚和白诺成亲，不仅能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定下一个人中龙凤、百依百顺的夫婿，还能不浪费自己对白诚的培养，还能让白家下一任的继承人和实际管理者都乖乖听自己的，一举多得。
　　但白家太老爷子却并不觉得这是明智之举 。
　　只是现在明面上这件事还没宣布，白诚对外还是白诺哥哥的身份，两人在家也没有逾矩的交往，太老爷子也就没有强烈地反对而已。
　　这些事，白诚都没有去理会。
　　这日书院新的花架子打好了，放在通风更好的地方，白诚想赶紧把一些花草盆栽转移过去，所以不顾天气炎热，一直在搬运它们。
　　花匠和他说了，不用这么着急，不转移也没事，可是，他很喜欢花房里的那几盆翡翠兰，只想让它们获得最好的照料。
　　等他准备去把最后那盆转移过去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红衣少女站在旧架子前，举着手掌在给自己扇风，皱着眉头四下打量，脸上还露出些许嫌恶的表情。
　　白诚还没说话，她先开口：“白诚！这里真热！”
　　这是白诺，倒是“哥”也不叫，见到他直呼其名。
　　“诺儿，你怎么来了？”白诚语气比起白诺可温和太多了。
　　“找你有话说，等不及回家，你跑的倒快，午休刚下就不见了，怎么，我不能来找你吗？”白诺眉毛向下一皱，又向上一扬，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白诚升上高等学段之后的这几年，白诺已经基本不会在校内来找他了，这边的花房更是没来过，不过白诺性子急，白诚还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白大小姐急了要立马找他说。
　　所以白诚回答：“当然可以来找我了，是怎么了？”
　　结果白诺只是上下打量着白诚，却不说话了。
　　白诚看她这副神色，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并没有什么不妥，又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上脸上的汗珠，看了看也没有发现弄脏的迹象。
　　可白诺还是不说话。
　　看了看她身后架子上剩下来的那盆花，白诚好颜色地对白诺说：“诺儿，要不你等等，我这儿还剩下最后一盆，搬过去就结束了。”说着指了指白诺后面的架子。
　　白诺寻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那盆花，还是什么也没说，只不过，往旁边让了一步，算是答应了。
　　白诚上前端起那盆花，赶紧往新架子那边走，免得让白诺等急了，往前走着走着觉得不太对劲，回头一看，白诺正跟着他走着呢，眼神还是没有离开他。
　　他把花放到新架子上，转过身看着白诺，满心疑惑。
　　正待他开口的时候，白诺小声地嘟囔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能和柳星彩成朋友的，他看上你什么了？”
　　“你说什么？”
　　“你能不能和柳星彩别玩在一起？”白诺朝白诚走了一步，大声问道。
　　“诺儿，你怎么直呼他人姓名？”
　　“那好，你就不能不和柳景熠玩在一起吗？”白诺倒是依言换了说法，但语气却变得更加地咄咄逼人。
　　“为什么？”白诚不明白自己和柳星彩的友谊怎么会惹得白诺这么着急大中午的就跑来花房找自己，而且开口还是要自己别和他来往。
　　白诺似被激怒了一般：“我丢脸丢不到那个份上你知道吗，你最好和他保持点距离！”
　　“丢脸？”
　　白诺又往前走了几步，逼得白诚往后退了退，才说：“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还不丢脸？”
　　白诚还真的没有去理会他人是怎么传扬和评价他和柳星彩的关系的，想来肯定不怎么好听，这会儿传到了白诺的耳朵里，让她觉得受了侮辱，以她这要强的性子，才会迫不及待要来数落自己。
　　“你不要听信他人传言。”
　　“传言？那你敢说你没有和他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也没有坐在他的身边，和他相视一笑了？”
　　这话中两件事，都是事实，所以白诚，无法反驳。
　　“那就是了，说什么传言呢？他们都在说，白家大少爷这么多年不怎么和名门子弟交往，距离都保持得老远，对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是一派端正清冷高贵的模样，怎么到了柳公子那里，就变成了温和可亲热情的模样了？敢情是看不上别的名门，嫌他们级别都太低了，入不了白大公子的眼，白公子要交朋友就交这种顶级名门，而且还迅速就能交好到同袍之谊，手段真的是不错啊！”
　　本来热得汗流浃背的白诚，一听这话，冷汗也冒出来了。
　　若是旁人，顾及着礼数，断不敢在书院内以及其他公开场合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这些胡乱的猜疑。
　　他们背后说了也就说了，白诚可以不管他们。
　　可白诺不一样，白诺在家娇纵惯了，根本不管这是不是在书院里，也不会给他留什么面子。
　　于是这番话没听得别人说，却被白诺赤^裸^裸地扔在他的脸上，不听，也不行了。
　　关键是，他还不能告诉白诺，自己与柳星彩交好的真正原因。
　　“你怎么不说话？哼，我也是很奇怪，柳家大少爷就是要交朋友，又是怎么看上你的，也不怪别人说你使了什么‘高明’的手段，比我们家强的名门多了去了，你是不知道应该要点脸离别人远一点，竟然还敢凑到旁边去陪着笑脸呢！”白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字字句句都戳在白诚的心上。
　　倒是能通过她这番话，知道有些猜测的只怕比她说的更加不堪。
　　白诚呼吸重了重，沉默了半天，才开口轻轻地说：“诺儿，这都不是事实。”
　　“那你学学你以前那个样子，离柳景熠远点！”
　　白诚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脸白了白，白诺却不管不顾，又向前进了一步，逼问他：“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闭了闭眼睛，咬了咬牙，长出了一口气，白诚才回答：“诺儿，你走吧，你不要听信那些传言。”就不再面对白诺，而是转身拿起旁边的肥料，给花儿们施肥，想让白诺快点离开。
　　正当他以为白诺已经离开了的时候，眼角一抹红影闯进视线，把他推了推开，端起一盆，“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嘴里说着“让你种花！让你种花！”又端起一盆，摔碎了，还踩了两踩，这才气呼呼的从花房中跑了出去。
　　白诚看着地上两盆翡翠兰，心下，是一片茫然。
　　柳星彩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白诚脸色苍白对着地上摔碎了的花在发愣的样子。
　　柳星彩近来感觉不太好。西山猎场玩乐当天，他问过白诚“你可害怕被人诟病”，才把两人的友谊公之于众，不是没考虑过，白诚以前从不交友，与他的这份友谊可能会让别人对白诚议论纷纷。
　　白诚的态度在那之后虽是“管他们呢”，却在拍卖会后突然低落，不知道究竟是为何。
　　游玩当晚，大家同去狮子楼饮酒，白诚一直跟在他身边，对他和颜悦色，而他却觉得距离没变近，反而变得疏远了，有种，白诚在强作欢颜的感觉。之后几次练琴的时候一切又都很正常，让他不免怀疑那种疏远是一种错觉。
　　今日有事告知白诚，才到花房来找，现在这情景，仔细一看，这花不仅摔碎了，还明显被人踩过，印迹还挺小，该是个女子所为。
　　想想他走过来的时候，确实远远看见一个红色身影离开花房，稍稍推理，也能略知一二。
　　“瑞瑄，怎么这么不小心？”开口却并没有点破，柳星彩走近白诚。
　　白诚面上还带着那份茫然，抬眼看着柳星彩，没有接话。
　　“呵呵，你怎么了，两盆花而已，至于这样吗？”柳星彩轻轻笑了笑，装作取笑白诚的样子来逗他。
　　可白诚还是没有接话。
　　“怎么了？”柳星彩语气沉了沉，心也跟着沉了沉。
　　“没事……我只是……其实很喜欢这几盆翡翠兰，才想着把他们从那边移过来的，没想到……摔了两盆，有点……懊悔……”白诚这才回答，也没有，说出来实话。
　　柳星彩一把把白诚搂过来，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去找花盆把它们重新种起来,走走走。”
　　白诚的表情还是不太好，弱弱地说道：“没用的，翡翠兰在这个季节换盆，估计活不了了，可惜了。”
　　柳星彩看着白诚的表情和眼神，里面的含义让他忍不住心想“他这么喜欢这两盆花的吗？这花叫翡翠兰？”不由得记在了心里，却不知白诚本不只是在伤感这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