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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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实力的差距决定一切。
事实也证明，人在面临性命之危的时候，往往会激发出极大的潜能。
简而言之就是，我和殷灼这一番决斗，惨烈至极，两败俱伤。
他多处穴道中了我的银针，左臂完全麻痹动弹不得，肩膀、胸腹处、腿上皆伤痕累累、血流如注。而我也好不到哪去，浑身的伤就不说了，尤其以右边肋骨处伤得最重，呼吸都困难，手臂几乎已经抬不起来了。
远方传来鸡鸣声，天空隐隐有发白的迹象。这一夜，快要过去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殷灼咬着牙撑着站起身来，将全部内力汇于掌心，寰宇剑感受到周围气流的波动，微微颤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嗡鸣。
我亦将全部功力汇集起来，净心剑发出低沉的颤动声。
他向我冲了过来，目光中满是决然。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待我从两眼发黑的晕眩中缓过劲来，便只见他的寰宇剑悬在我额头之上仅一指的距离，若是再往下扎一寸，我便是必死无疑。
而我的净心剑，已经没入他左侧的胸口。
穿胸而过。
嫣红的血一滴一滴落下，溅在我的手背上，温热、黏腻。刺目的颜色晃得我眼晕。
殷灼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他静静看着我，目光平静如水。
半晌，他忽然笑了。
“青禾，你流泪了。”
“你……为我流泪了。”
他扔了寰宇，抬手似乎想摸摸我的脸，却忽然失了力气一般垂下，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我像个木偶一般机械地站起身来，看着躺在地上的殷灼，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只看到一片迷蒙血色。
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想转头去看，还未来得及动，却忽然像失了支撑的力气一般，双腿一软，便要跌倒在地。
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及时抱住了我。这个怀抱散发着淡淡的熟悉的味道，让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怀玉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在我额间落下羽毛般轻柔的一吻。
“没事了，青禾。”
这个笨蛋……我都说了那般绝情的话了，他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罢了，他既说没事，那便定是没事了。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再也支撑不住地闭上眼，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哦不，也许我不是失去意识，而是睡着了。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场景似乎是一个集市，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袭青衣的女子拎着一袋包子，旁若无人地嚼的满满当当。
俊朗的男子追在那女子身后，笑嘻嘻地喋喋不休。
——“你要办的事办成了？”
——“你这几年频频下山，到底是在做什么？如今可以告诉我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每次下山都往青楼里跑！你说你一个女儿家，去那种地方作甚？”
……
见女子爱搭不理，男子无奈地抱臂，道：“青禾，你要是还拿我当朋友……”
在我的潜意识里，女子用来答他的下一句应该是——“不当”。
而在这个梦中，事情却有些不一样了。
女子停下了脚步，转身，朝那男子微微一笑。
“其实我，当你是朋友的。”
“殷灼，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苏青禾的朋友。”
“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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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腊月，青州城中大雪纷飞。
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嘻嘻哈哈，门口响起“咚咚”的敲门声：“苏先生！先生快开门呐！”
我裹着大氅去开了门，十来个小孩一股脑全挤了进来，个顶个穿的花红柳绿，红扑扑的小脸喜气洋洋。
“我娘说了，今儿个是除夕，一年里顶顶好的日子，是该来问候先生的！”扎着羊角辫、个子最高的小桃笑道，“我带了家里种的花生给先生，还请先生不要嫌弃呀！”
其余孩子也纷纷拿出红薯核桃什么的，不由分说堆在院里的石桌上，堆了一座小山。而后又不由分说地对我说了一大堆吉祥话，然后又不由分说地一窝蜂跑了。
所以，当陆怀玉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便是我面对着一桌子的干粮坚果不知所措。
“这是学生们的一片心意，你且收下就是，无需局促。”他笑道。
我诚然不曾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心中确实有些无措。不过既然他都这般说了，我便点了点头：“嗯。”
他帮我将干粮坚果搬到屋内，而后解了大氅，上前将我的双手拢在他温暖的掌心。
“怎么还是这般凉？”他微微皱眉，“今日可喝过药了？”
“喝过啦！”我笑道，“女子本就容易手脚发凉，不碍事的。我真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就是你，还整天紧张兮兮的。”
他向来都禁不得我调笑，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
自打那日与殷灼殊死一战之后，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我便被陆怀玉带走，来到这青州城。芷嫣随后而至，针药并施将我的命拽了回来，药罐子似地将养了两个月，如今已是差不多痊愈了。
只是，身伤易愈，心上的缺口却似乎无论如何也填不上了。
我果真替师父报了仇——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午夜梦回之时，总会想起殷灼。
尽管我一再逼迫他，可是到最后，他还是让了我。
那些所谓的信件，其实早在南疆的时候就已被我尽数毁了——我与他说，把信交给了可靠之人，可他也不想想，在这世上，除了他，还剩下几人真正值得我信任呢？
我想，这个坎，我怕是这辈子也过不去了。
过不去，也罢。
是我欠他的。
————
除夕之夜，锣鼓喧天，万家灯火通明。
我吵着要看烟花，陆怀玉拗不过我，只好披了大氅坐在屋外走廊的栏杆上，将缩在他怀中的我用大氅团团包裹起来，只露出个脑袋。
夜空中烟火璀璨，朵朵烟花在空中炸开，绚丽夺目，光彩万丈。至于那点点忽明忽暗的，则是悠悠荡荡飘着的孔明灯。
小时候每当过年，爹都会和我们一起放烟花，娘则会亲手做几盏孔明灯，和我们一起许下来年的祈愿。
“怎么了？”听到陆怀玉的询问，我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没事。”我摇摇头，微笑道。
他却似乎洞穿了我内心的想法：“可是想家了？”
我先摇了摇头，而后默了一默，又轻轻点头。
陆怀玉将我拥紧，下巴搁在我的头顶，片刻后，道：“青禾，待过了上元节，我们便回姑苏去，可好？”
我闻言惊讶：“回去？”
我之前是受了重伤不假，可我没伤到脑子啊。我刺死了荣王世子，荣王就算要遮丑，明面上当我死了，实际上怕不是正全国通缉我呢？
我还回姑苏去？那不是找死么？
陆怀玉低头瞧见我神情，不禁弯了弯唇，笑了起来。
我看着他的笑，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预感——至于那预感是什么，我不敢想。
“陆怀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他笑着捏了捏我冻得发红的鼻子，将我抱得更紧了些，道：“之前一直没有准确的消息，便不曾告诉你，怕平白惹你烦扰。今日得到的消息终于确切了。”
我眨巴着眼，听到他说——“上元节之后，再过几日，荣王要在京城里给世子办生辰宴。”
荣王世子的……生辰宴……
“真的么，你不是在骗我……”我听到自己飘忽的声音喃喃道，“我分明，分明贯穿了他的心脏……”
陆怀玉道：“若是换做寻常人，确是必死无疑，可巧就巧在，他的心脏，是生在右侧的。”
右侧……
我感到我心上原本缺失的那一块，似乎因着这一句“右侧”而渐渐补全了起来。寒风被阻隔在外，温暖的血液重新注满心房，开始汩汩流动。
陆怀玉道：“除此之外，我还得了些旁的消息……”见我抬起头看他，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道：“当初你师父……确是先中毒后被刺，但当时他中的毒并不是殷灼手里的溶丝毒蛊，而是荼桑手中独有的牵肠毒蛊。而且事发那日，他也同你一样被支走，等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当初殷灼虽参与了对付古前辈的谋划，却从未参与实施，”陆怀玉叹了一口气，“他是个性情中人，古前辈作为他师父，教导他多年，我想他同你一样，心中也是敬爱着他的罢。”
“青禾，如此你可还要向他报仇么？”
我沉默许久，轻轻摇了摇头。
筹划害死我师父的殷灼，那天晚上已经被我亲手刺死了。如今活在世上的，只有荣王世子卓胤——与我只在幼时见过一次的荣王世子卓胤。
非敌非友，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陆怀玉垂眸轻抚我的头发，低声道：“他与荣王说是江湖仇家刺伤了他，又布置假象，让众人以为你在追赶仇家的途中掉进河里不知所踪了。青禾，他不曾怨你，还为你铺好了回头的路……你若想回去，随时都可以。”
我瞥了他一眼，抿唇笑道：“你这话说的，我听着怎么有点酸呢？”
他顿时又红了脸，然后沉默半天，结果憋出一句：“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眨眨眼，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如果……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开心，那该怎么办呢？”
我发誓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表明心迹。
没想到这厮竟然认真思考起来了！
“那，那就……”他红着脸，微微皱着眉，一副思考的模样，目光有些迷茫——幸好我平日练就了一副坚韧异常的心性，不然怕是要被他活活气死。
我暗暗磨了磨牙，往前蹭了蹭身子，一仰头，一口咬在他柔软的唇上。
他实打实地呆了。
我心中暗叹——三年前那般稀里糊涂地，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如今看来竟是要一步一步、从头开始了。
我睁开眼，对上他来不及闭上的眼眸。满天烟火璀璨，映在他温柔的眸子里，光华流转，仿佛蕴含着漫天星河。
我不知不觉便弯了眉眼。
如此……
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