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害人的爱情》哑雀

12、第十二章 从犯

　　这无疑是一个大工程。
　　等挖到第五具尸体的时候，简一白已是大汗淋漓，夜色早布满整片天空，星辰闪烁，只有花园里四处分布的小小灯光勉强为简一白提供了可视空间。一只飞蛾绕着他飞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钻进了灯罩里，巨大的飞蛾投影落在漆黑的土地上，悄无声息地融化在黑暗之中。
　　防护服内热气蒸腾，简一白穿的还是前天那件白衬衫，同防护服一起被汗水浸湿，此刻也都黏在他身上。贺裘举着手电筒从别墅那边走过来，强烈的白光射入简一白新挖的坑洞里，照出一抹肮脏到看不清颜色的衣角。
　　他“啊”了一声，笑着对简一白说：“差不多就到这里吧，我记得这个，他是我买货车的那个人。”
　　也就是他到明城后杀的第一个人。简一白支着铁锹撑住自己，颇为狼狈地喘着气，浓黏的尸水在他防护服上到处都是，但他早在把第二具尸体也从地里拖出来之后习惯了这些。他简单平复下呼吸，向贺裘说：“你怎么认出来的。”
　　贺裘说：“他穿着一件特别难看的花棉袄。”
　　简一白没有戴眼镜，只好眯着眼去看地里露出来的那片衣服，隐约看见了一点花纹。但他也暂时没有空去想这些，他说：“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把他们处理完。”
　　“处理？烧掉吗？”贺裘不同意，“火焰会引来警察的。”
　　简一白踩进坑里，清理着尸体边的泥土，边说：“当然不是，我们要把他们的骨头剥出来。”
　　“为什么？这不是很麻烦吗？”他说，“别人不能进我的花园。而且没有人怀疑到我头上过。”
　　简一白说：“他们会的，只是早晚问题。”
　　他没有说服贺裘，但贺裘也没有反对他，他告诉简一白，别墅的地下室里有一张很大的剖尸台，他可以把他们搬到那儿去。
　　“其实也不能叫剖尸台，妈妈住这儿的时候那里是留给厨房处理整只牲畜宴客的地方，我只用过一次。”
　　说完，他非常严肃地说：“你也不要用它来处理菜品，不然我会有一种吃人肉的感觉。”
　　简一白有点想笑，他说：“你会在乎这个？”
　　贺裘点头，反问说：“你不喜欢吃香菜，会吃用切过香菜的刀切过的肉吗？”他大概是认为这个比喻没有那么好，又说：“人肉味道不好，反正我不喜欢。”
　　简一白告诉我，不要误以为他是对食人有障碍，贺裘不爱吃人和他不爱吃苦瓜是一个性质。
　　我听完，只关注一件事：“那他吃过人吗？”
　　简一白转动眼前，拇指磨蹭着他咖啡杯里的小勺柄（我这才看见他放在办公桌上的糖罐），轻声说：“不知道。”
　　轻飘飘的三个字背后所藏着的深意过于惊悚，我不敢细想，只能强行扭转了自己的注意力，对他说：“你把剔出来的骨头扔到哪了？”
　　简一白说：“特征太明显的后面分开带到郊外埋了，其他的扔进了垃圾箱。”
　　“然后呢？你说你要教导他，却做着掩饰证据的从犯做的事情——你好像没有把这些告诉警方。”
　　男人搅动着杯里浮动着白沫的咖啡，他点头说：“是啊，对警方而言，我只是一个被害人。”
　　那你为什么又要告诉我呢？
　　不等我发问，他伸出一只食指轻靠在唇上，对我说：“嘘。”
　　他慢条斯理地劝告着我：“先把故事听完，不然就没有时间了。”
　　我不能理解他说的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现在确实很困了，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才三点钟。兜里的录音笔微微发烫，才工作一个小时就这么热，我暗自埋怨着后勤部门提供的工具质量之差，对简一白说：“你说吧，说完我就在你这儿睡一会儿就走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话一出口又不能收回，我只能喝一口咖啡勉强清醒一下逐渐迷糊的头脑，顺便忽视掉耳麦里明洛忽然扬高语调的啰嗦声音。
　　简一白看起来没有任何不悦，他点点头，说：“好。”
　　在继续述说之前，他还告诉我在我右手边就有一张行军床，我可以把它放下来，睡在那儿会舒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