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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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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童年的记忆,一切都是灰白的,在黑夜里梦回,都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蓄势待发地将毒液灌入心脏,让人痛不欲生。
林易又梦见了那只泰迪犬。
时光回溯,一切都清晰起来,墙上贴得满满的奖状,母亲冷酷的背影,凉透的饭菜,还有呜咽的小狗。
开学那天,林易很早就起来了,掀开窗帘,爬上靠着窗户的坐台,等着能照得人暖烘烘的阳光洒进。不久,门外意料之中地传来了摔门的声响,林易放下手中的书本,往楼下望去,看到了不情不愿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李晟安,和跟着后面碎步急走的母亲,似乎正好言好语地相劝。
他重新拿上书,外面传来几声敲门声,催促他下楼。
梦里的林易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书包,又像往常一样吃了早点,出门前习惯性地整理好着装,迈出门没几步就发现自己的鞋带松了。
他叹息了一声,弯下腰正准备系好。
“叮———”
脑内突然发出尖锐的警笛声,像是在做最后的警告,世界顿时白光一片,四肢绵软而无力,灵魂尖叫着挣脱肉身,恍惚间自己像是倒在了地上,他想起身,却听到遥远处绝望的呼喊,
不要系。
天旋地转,空间扭曲。
轰鸣声消失了,林易捂住脑袋的手慢慢垂下,所及之处,却全是一片血红。
记忆里,十岁的林易欣喜地看着那团追在车后朝自己“汪汪”直叫的泰迪犬,不管不顾地跑下车,张开怀抱,看着它上蹿下跳扑来,可最后他迎来的,却是机车震天响的引擎声。
他睁大眼,看着小狗无力地哀嚎了一声,脆弱地倒在地上,满地的红光刺痛了他的双眼。
摩托的轰鸣声戛然而止,玩世不恭的富二代不耐地摘下头盔,晦气地看了一眼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动静的小狗,骂道,真是好狗不挡道。
林易呆在原地,僵着身子,愣愣地盯着没了生息的泰迪犬,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倒流,心中一片冰凉。
他失去力气,瘫软在冰冷的地上,记忆里的妈妈小跑过来,麻木地捧起他的脸,说,你没有小狗了。
他定定地看着母亲,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那充满沉郁绝望气息的葬礼上。
他抬眼,却怎么也看不清妈妈的脸,泪水模糊了视线,易聘婷眉眼却转瞬温和了起来,像她在小儿子面前表现出的那样,宠溺地摸了摸林易的脸,温柔哄道,一条狗而已,妈妈再给你买一个就是了,不哭了啊。
他蓄着眼泪,声音不住地发着抖,看着面容模糊的母亲。
可我,可我连它的名字都忘了啊…
这一晚林易睡得极不踏实,他抿着唇,眉头紧皱,额头上生出薄薄的冷汗。
突然间,他低喘一声,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着,低垂的睫毛颤动了两下,似是要从梦中醒来。
不要!
他在梦中大喊,忽地睁眼,漆黑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神绪逐渐从混乱的梦境里逃离出来,半晌,他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就着这个姿势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
多久没做过这种梦了。
他想伸手去开灯,却发现另一只手正被人牢牢抱着,丝毫不能动弹,腰上也搭了一只不老实的腿,因为他的动作变本加厉地靠了过来。
他这才想起,全燃就在他旁边睡着。
林易打消了开灯的念头,小心地重新躺了回去,天已拂晓,他就着洒进的光细细打量着对方的面容,听着对方绵长的呼吸,心悸不已,噩梦产生的负面情绪因为枕边人有所缓解,他心中微动,凑上去亲了亲全燃的唇角,搭上他的腰,反手把人抱进了怀里。
全燃软软地哼唧了两声,他的脑袋紧挨在林易的肩窝里,有些憋得慌,他本来就睡得浅,被这动静一弄,都有些迷迷糊糊要醒的趋势。
他不老实地蠕动了几分,闭着眼想蹭到林易肩上去,林易察觉了他的动作,才发现自己抱得太紧了,松了手,伏身跟全燃面对着面。
彼此的呼吸交缠,全燃这会是真觉得有些热了。
他微睁眼,有些迷茫地望着距离自己只有几寸远的林易,说,“你干嘛…抱这么紧。”
林易笑了笑,觉得全燃这个样子实在是可爱得要命,又凑过去亲了亲,全燃醒了个大概,不自在地撇开脸,一想到今晚自己的一系列举动,老脸都躁得不行。
他稍稍跟林易拉开些距离,语气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有些懒,在林易听起来,简直软糯得跟在撒娇一样。
“你还没亲够?”全燃腼着脸问,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林易像是笑了一下,腰间的手收力,又腻歪着贴上那片触感温软的唇。
“没有。”林易简短地敷衍一句,捧着全燃的后脑勺,半强迫式地逼着他张嘴,压了上去。
他的吻仅在唇齿停留了片刻,又食髓知味地游离到全燃的额头、鼻尖、耳廓,轻啄了个遍,手不自觉地捏住全燃的后颈,刚要朝着觊觎了许久的脖颈处咬去,就发现全燃的后颈歪斜地贴了一块创口贴,像是在遮盖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
不知亲了多久,全燃明显感受到紧贴着的林易越来越热,他余光不经意地往下一瞥,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气息不稳地和林易拉开距离,红着耳朵往被子里缩了一下,露出藏在碎发里的额头,硬起声警告,“太…”结果他一出声,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根本没有往常那种震慑的效果。
全燃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再不济陷到被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也好,总比得过现在这种尴尬的场面,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强装正经地说:“你觉不觉得太快了,你…”他看了一眼林易暗沉的眸子,心里莫名虚了一半,但仍然强撑着气势,冲着林易耳朵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明..今天还有考试,你要我帮你也可以,但是明天你要是没精神就不要怪我了。”
林易闻言挑了挑眉,捏着后颈处的手一用力,说:“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行吗?”
随后没等全燃反应过来,又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后颈,问,
“你这是怎么弄的?”林易轻柔地上下抚摸了一下被创口贴覆盖住的那块皮肤,神色虽然没有变化,但全燃却从里面嗅出了丝危险的气息,他有些心虚,看着林易撒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谎,“我不小心磕到了。”
“磕到了?”林易扳过全燃的脸,似笑非笑地问,“你磕到什么了?”
全燃一怂,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自己也没错,委委屈屈地如实相告,说:“..是不小心被狗咬的。”
托自家男朋友的福,全燃醒了之后就没再睡着,一直听着洗手间里哗啦的水声,摸了摸自己后颈那处被某人舔了又舔的伤口,耳尖的红还没消下去又忽地冒出来,一直漫延到脖子根,全燃蹬腿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羞耻得在床上滚来滚去,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林易冲完澡出来,闻着他沐浴后所特有的薄荷香,才堪堪闭眼睡了小段回笼觉。
只睡了一小段回笼觉的后果,就是在考试期间不停地打哈欠。
全燃在监考老师淬着刀影的目光里,把到嘴的哈欠吞了回去,撇了撇嘴继续低头看题。
瞪眼看了阅读理解十分钟,什么都看了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在白纸上点了几点的笔尖依旧停留在语文试卷的第一大题里的第一小题上,他的思绪绕着学校飘了半个圈,然后在答题卡的ABCD选项后巧妙地画了个框框,在里面写了个小小的E,十分胸有成竹地拿着他的2B铅笔,填涂得乌黑发亮。
黄维和全燃是一个考场,等待下场考试的间隙,黄维跑到正伏在桌上休养生息的全燃旁边,不怕死地摇了摇,喊道,“燃哥别睡了,分低志不低,脱困靠自身,起来跟我一起对答案!”
全燃不耐烦地撒了撒手,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得香甜。
考场的人,基本上不是在外面晒太阳,就是在里面睡大觉,黄维铁定心要做那份不一样的烟火,很大可能也是因为闲着没事做,硬是黏着全燃,在他耳边叨叨地说个不停,全燃窝着一肚子火正要发作,耳边那不断的哔哔声像是突然噎住了,他好奇地从胳膊肘里探出半边脸,就看到林易放大的俊颜。
林易亲昵地摸了把全燃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笑道,“考得怎么样?”虽然全燃昨晚还跟林易那么近距离地亲热过,但这一时半会,还是有些不适应他们一晚上就突飞猛进的关系。
他略有些不自在地歪了歪头,见前一秒还骚扰不断的黄维,这会竟在自己座位上,坐得端端正正,一双眼睛还时不时地往这边瞟。
“...还行吧。”全燃看向林易,引开话题,开始直男发言,问:“你怎么来了?”他的考场在三楼,林易的考场在一楼,虽然只有两楼,但对于全燃这种惰于在短时间内走动的人来说,已经是隔得天远了。
林易出乎意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盒清凉油固体膏,说:“你昨晚没睡好,怕影响你考试,本来想语文考试前给你的,但走得太急,忘了...”
全燃一提起这茬就头疼,由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自己今天早上成功地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掐掉了闹钟,导致双双迟到,林易在老周“看看吧这就是近墨者黑的后果”的注视下和他踩着点奔去了考场,加上倒霉催的语文,他都能想象老周秋后算账时自己要面临的狂风暴雨了。
林易被全燃郁闷的眼神看得有些犹豫,试探着问:“...你语文考试睡了吗?”
一刀致命。
全燃语塞,伸手接过,打开盒子嗅了嗅,看着林易体贴的眼神,连着清凉油刺鼻的味道也淡了些,心想,这装的哪是一盒清凉油,而是自家男朋友满满的爱啊!
在黄维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全燃冲林易堪称甜甜地笑了一下,凑近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堪称乖顺地由着林易摸了把头,在两人笑着告别的粉红气氛中,黄维托手合上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