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架啊》金树台

23、第 23 章

　　全燃往自己脸上打了把水，清醒了一点，呲牙咧嘴地把血污给洗干净，看着镜子里鼻青脸肿的自己，呼出口气。
　　于旗搬出落灰的医药箱，无奈地看着全燃撑着墙从卫生间走出来的蹒跚身影。
　　“他们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全燃没好气地坐上沙发，伤口猝不及防地被压到，又被痛得直吸冷气。
　　“跟他们有点矛盾，一直搁着没解决，不过这种事打一架就好了。”
　　“打一架就好了？”于旗表示很不理解，“你不跟他们好好聊聊，消除消除误会，一来就让他们这样打？”他头大，连带着帮忙处理伤口的手都重了几分。
　　“嘶，你轻点，我这不是跟他们说不清吗，他们那类人揍人揍爽了，就什么都不计较了，这样还省点麻烦。”
　　全燃被痛得直皱眉，却还在那没心没肺地笑着：“而且我又不是没挨过打，之前也打过他们，扯平了呗。”
　　“你真是…”于旗一时语塞，“我算是见识到你在二中有多浑了，你怎么和那些混混杠上的？”
　　全燃默然。
　　他脑海里映出一具模模糊糊的人影，这才多久啊，自己怎么就能把那人给忘了。

　　贺秋雨。
　　全燃刚到二中时的第一任同桌。
　　一长得白白净净的男生，说起话来细声细语的，像只软猫咪，也不爱跟人说话，在班上，可能也就全燃能跟他聊上几句。
　　全燃觉着自己跟对方处得还挺不错的，至少在他看来，是挺不错的。
　　如果那男生没有在背后捅刀子的话。
　　秦琥也是校篮球队的，跟全燃组队一起打到了市里的决赛，按理来说，这样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如果没有被从中作梗的话，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步。
　　全燃看着胳膊上渗出血的伤口，微微出神，他今天算是留了一手的吧，为了以前那点可怜的兄弟情谊。
　　在总决赛开始的前一个小时，那个总是内向低着头的男生把全燃叫到了学校的体育器材室。
　　他说，他被学校的混混反锁在里面了。
　　当全燃撸着袖子急冲冲地赶到的时候，被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贺秋雨激出了强烈的保护欲。
　　他轻而易举地就从未锁的窗上翻了进去，刚向那个瘦弱的男孩伸出手，就被猝不及防地打晕了。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男孩颤抖地拿着棒球棍的脸。
　　等到全燃忍着头疼转醒，就把依旧缩在角落呆呆看着他的贺秋雨拎着衣领砸倒在地。
　　他红着眼睛质问了一大堆，却只能收到男生从脸颊上不断滚落的泪水。
　　“懦夫。”全燃抛下一句话，踉跄着就往外冲，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秦琥对他很失望，整个校篮球队都对他很失望，连他自己也对自己很失望。
　　所以趁着还没彻底撕破脸，他自行退出了队伍。
　　全燃换了同桌，依然能和人谈笑风生，看着永远都缩在角落的贺秋雨，他心情很复杂。
　　但当他被秦琥一帮人堵在后巷的时候，那种复杂也随风而去了。
　　去他妈的贺秋雨，他当时心里这么想着。
　　贺秋雨畏畏缩缩地站在一群吸烟纹身的不良少年前，显得被卖的人不是全燃而是他一样。
　　秦琥钱没了，篮球队没了，女朋友没了，连昔日跟随他的兄弟也少了好几个，所有的矛头都直指全燃。
　　他就这么跟他们杠上了，他也觉得很冤枉。
　　可能贺秋雨说得对，是他太蠢，所以才会让他一挑拨就能产生这么大的效果。
　　反正还有两年能让他解释，小白脸就以为是他赢了？当时全燃还很自信地想着。
　　但有些话还没等他说出口，自己就这么突然性地被转学了。

　　全燃收回神，于旗正看着他直叹气。
　　“就那些事。 ”
　　他懒得再去翻那些陈年旧帐了，现在的一切都挺满意的，干嘛非给自己找不痛快。
　　“行，燃哥。”于旗见全燃神色不好，也没再追问了，帮他把腹部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把他轰去床上躺着了。
　　全燃入睡前一秒还捂着肚子在想，同样是同桌，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林易可真是一个好宝贝儿。

　　但隔天全燃就拿他的好宝贝儿撒气了。
　　他蹲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人家就问你几句，你怎么还起脾气了呢，况且人家还气着呢，现在更不好哄了。
　　全燃猛地站起身，腰侧的伤口一牵，又被痛得直呲牙。
　　“蹲这么久，你也不看看自己这一身的伤。”
　　林易！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登时两眼发光地反头，就看到好宝贝儿正悠闲地坐在一条长凳上，身旁还放着一袋子的医用物品。
　　他竟然不知道林易是何时来的。
　　“你怎么在这儿？”
　　全燃的语气中带了藏都藏不住的惊喜。
　　林易挑眉，心想小少爷气消得倒是挺快的。
　　他没答话，目光看向全燃带伤的那只手臂，见伤口正滋滋地冒着血，眉头又皱起来了，要是自己再晚点来，这伤口还不得被搞得发个炎？
　　“你都不知道疼的吗？”林易拉过全燃，后者乖顺得异常，甚至还顺势蹲在了林易的膝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林易。
　　真像只小狗。
　　林易忍不住揉了揉全燃毛燥燥的头发，对方竟然也没反抗，任由他这么顺着毛。
　　“对不起…”全燃小声嗫嚅了一句。
　　林易刚开始还没听清，反应过来后就有点想笑。
　　“你把手给我。”
　　全燃配合地伸出手。
　　“…是你受伤的那只。”
　　“哦。”换手的时候全燃还蹲着跳了几下。
　　林易又气又好笑，只好说：“别蹲着了，坐上来。”

　　林易正温温柔柔地帮自己涂药，酒精带来的凉气让全燃觉得很舒服，他盯着林易垂眸的脸，心想同样是上药，怎么人和人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于旗在教室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那个易哥…”他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辩解那么几句，“我昨天是真的因为于旗回去的，他被我拖累了，我不能不管，而且我手机是真的没电关机了。”
　　但他又很快地说道：“不过有件事我骗了你，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是看到了…但是当时我正打着架呢，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林易抬眼。
　　“我知道。”
　　全燃笑了，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林易说：“你打架为什么要瞒着我？”
　　自己为什么要瞒着他？
　　全燃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只是觉得像林易这样的好学生，不应该跟着自己胡来，又或许只是单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种狼狈又不自量力的坏学生模样。
　　林易见全燃僵着没答话，心也跟着沉了几分。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全燃哪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就又把两人关系闹僵。
　　“我没有不愿意，我是说，那啥，我怕你看到了害怕，也不是，就是，嗯，不想让你看见。”
　　全燃一紧张语言组织就混乱，越讲越迷糊，林易气都被他那慌乱的模样给弄得消了大半，也没再问，上好药后便松开了他。
　　全燃怕自己又弄得对方生气了，凑过去试探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林易不明所以。
　　“我脾气不好，生气时候说的话也不中听，我知道你关心我，当我是兄弟，所以才会这么生气，我应该跟你好好解释的…”全燃撇了撇嘴。
　　林易心里软了一片。
　　趁着全燃还是个顺毛的狗子，林易趁机捏了一把他软乎乎的脸。
　　“我也误会你了，扯平。”

　　最后全燃还是没有磨过林易的软磨硬泡。
　　已经到了上课时间，周遭没什么人，体育场内空荡荡的，全燃梗着脖子把衣服脱了，露出白皙清瘦的后背。
　　几道红灿灿的擦痕在一片青紫的皮肉上显得格外的清晰。
　　虽然昨天被大致处理过了，但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全燃被暴露在冷气中，冻得他直哆嗦。
　　“二中的人打得你的？”
　　林易皱着眉把药水倒在消毒棉上，一下一下地帮全燃上着药。
　　全燃忍痛“嗯”了一声。
　　“为什么？”
　　“有矛盾。”
　　“你不打回去？”
　　全燃愣了一瞬，随即又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打过架吗？”
　　“没有。”
　　林易把药膏贴在那一块青肿的皮肉上，全燃瞬间觉得热烘烘的。
　　“我以为你会像于旗那样。”
　　林易动作的手顿了片刻，“哪样？”
　　“问我为什么不好好解决，偏要打架。”全燃反头看了眼林易，他好像笑了。
　　“因为那才是你。”
　　“什么？”
　　“打架。”
　　全燃欲言又止，心想原来自己在林易心底就是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形象？

　　后背的伤口被药水刺激得发疼，过了许久，林易还在帮他轻轻地揉按，全燃生出些异样的感觉，他刚想避开，林易就很快地收回了手，把丢在一旁的校服扔到他的脸上。
　　全燃不明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能激起人的凌辱欲，他的眼角泛着红，像刚落下的桃花瓣。
　　对上那双含着水雾的眼睛时，林易呼吸一窒，手上还残留着湿嫩的触感，衣物残留的皂香侵蚀着理智，他强压下悸动，落荒而逃般地走出了体育场。

　　全燃呆呆地捧着衣服，目送林易的远去。
　　他像只被主人批评的小狗，失落地垂下毛茸茸的尾巴。
　　太丢份儿了。
　　自己这副模样，林易肯定是嫌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