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架啊》金树台

22、第 22 章

　　但直到隔天午休，全燃才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没有穿校服，着一身黑色的运动外套，拉链拉到最高，一副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鸭舌帽压着的碎发堪堪拦住眼睛，带着一股寒气进了教室。
　　林易正趴在桌上画着些什么，余光瞥见了全燃，放下笔抬眼看向他。
　　全燃心本来就虚，又被林易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脑袋往衣领里缩了几寸。
　　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双目光躲闪的眼。
　　“那个…”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口罩下传来全燃闷闷的声音。
　　“你不接电话，我还以为…”林易顿了顿。
　　“怎么？这才短短一天没联系上我，就这么担心，还不承认喜欢我？”全燃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搭上林易的肩，笑道。
　　林易看着全燃埋在口罩下的脸，有了猜测，忽地凑近伸手捧住他的脸，全燃愣了一瞬，急忙往后一仰，但身后就是墙，背不可避免地撞在墙上，林易却仍没收手，俯身压了过去，一扯，全燃带伤的脸颊就这么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你去打架了？”林易心头忽地涌上一股怒气，目光沉沉地看向全燃。
　　后者目光躲闪，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林易皱眉，看着全燃明显破皮了的唇角和发青的鼻梁，忍不住抬手。
　　“别碰！”全燃低喊一声，撇过头去，他的手擦过全燃带有淤青的脸颊，让后者忍不住痛呼。
　　“你…”
　　林易勾着全燃的肩臂，几乎半抱地把他从位置上扯起来，桌椅碰撞，在安静的教室里发出不小的声响。
　　前桌的蒋甜被搅了清梦，揉着眼反头，就看到林易牵着全燃去卫生间的背影。
　　蒋甜给一下弄清醒了，捂着嘴无声的呐喊：学校！！！厕所！！！这两人玩得也太大了吧！！！

　　全燃听到林易落锁的声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要干..”
　　..嘛
　　后半句被林易突然的动作给打断，全燃的外套被拉到了最开，又被推至肩下，内里宽松的长袖被拉至胳膊肘，露出青红交接的双臂，林易紧皱着眉头，又是一扯，全燃光洁的肩在凉飕飕的风下颤了颤。
　　“你这是干嘛！”全燃伸手想把林易给推开，但显然低估了对方的力量，双手反而被桎梏住，T恤倏地被撩了上去。
　　全燃一下就慌神了，瞪着眼，脑子里刮起了狂风骤雨，操，这可不行，自己已经很丢脸了，这副狼狈样不能让他给看到…
　　林易见全燃开始激烈地反抗，自己既要稳住他又要避着他伤口，一时有些吃力，全燃就差没上脚去踢了，他保留了点力气，边反抗边骂道：“你他妈在干嘛！松手啊！痛你知不知道！”
　　林易果然收了手，全燃一使力，把他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两人都喘着气，一时相顾无言。
　　林易低着头，片刻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很痛吗？”
　　全燃一愣，随后稳住气息，问道：“我没事，你干嘛这么激动？”
　　林易抬头，全燃把纠缠过程中掉到手肘的外套重新甩回肩上。
　　他自嘲地一笑，淡淡地说了句：
　　“去医务室，你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

　　林易一路上都很沉默，偶尔会闷声回应几句全燃的搭话，全燃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话不能敞开讲的气氛了，干脆问：“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他们打架吗？”
　　“我问你你就会告诉我？”
　　“怎么不会，你是我朋友！”全燃后句都说得有些急，林易这副模样，明显就是在闹别扭。
　　“如果是因为我瞒着你跟别人去打架，生气了，那好，我给你道歉，你别这样自己跟自己生闷气，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就跟我说出来，我这人他妈的笨，不会猜人心思，你想问什么你就问出口。”
　　林易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番话有所缓和，问出的话也带了点气音。
　　“那我问你，你那天为什么急匆匆地就走？”
　　“真的是因为于旗吗？你跟谁打架？手机又为什么关机？”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林易没有说出口，眼镜很好地掩盖他目光里滚烫汹涌的情绪，他直逼着全燃，想在他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软化和妥协。
　　可惜没有。
　　他头一次对全燃生了气，气他的欺瞒，气他的不理智。
　　“把手机给我。”全燃下意识地后退，林易被他的小动作激怒，上前扯住他的手腕，嘲弄道：“不肯给我，是因为被人摔碎了吗？”

　　摔碎了。
　　全燃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林易这句带着赤裸裸讥讽意味的话，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平时一句重话都没跟他说过的林易，心底的不安和委屈，片刻后全都化成了对林易的恼怒。
　　他甩开林易，置气地从口袋掏出手机，当着对方的面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是啊，我手机都被人摔碎了。”全燃的眼眶红了一瞬，很快又像个被咬到尾巴的小猫一样，凶横地伸出挠人的爪子。
　　“是我孬种！是我怂逼!莫名其妙就被人盯上！我的错！我打架没他们强连个朋友都他妈罩不好！还要连累他！全他妈我的错！我错了！我他妈错了！行了吧！”全燃吼完，自知失态地撇过头不去看林易，可等了很久，对方都没有丝毫的回应，心里又气又委屈，立马转身就走。
　　林易在原地站了很久，而后微不可查地叹出口气，弯腰把全燃扔下的手机捡起，手机的屏幕有几道裂痕，他尝试地开机，果然看到了电量不足的显示。

　　学校医务处的医生认识林易，见他要来的都是创口贴、酒精、消毒棉等一系列受伤专用物品时，也忍不住好奇，“你是受伤了吗？”
　　林易现在没心情去应付旁人，敷衍地“嗯”了声，收拾好东西，余光瞥见了医生的手机型号，心里一动，随即又换上了一副好学生的做派，“医生，您能借我充电器吗？我的手机没电了。”
　　“可以，就在旁边的桌上，你去拿吧。”
　　林易把全燃的手机充上电后，便开了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请输入密码”思考了一瞬，便输入了六个数字。
　　密码意料之中的正确，看着熟悉的手机壁纸，林易忍不住扬唇，密码果然就是他的生日。
　　但他却没再动作，目光在游荡了片刻后，便熄灭了手机屏幕。

　　全燃不想回教室，更不想回公寓，在偌大的校园里随意乱闯，冷风钻进衣领，他缩着身子蹲下，看着塑胶地板出神，冷静后想想，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气林易的不信任吗？还是气他不理人、乱生气？可现在看来，扯着对方撒气的那人更像他自己。
　　他脑子里很乱，手摸近口袋，想拿手机给于旗随便谁发条信息，但又想到它已经被自己冲动地扔掉了，他烦躁地撩起头发，开始有些后悔。

　　全燃有一个名为“二中二中全市最二”的群聊，里面有1000多个成员，大部分都是跟他同年级的高二学生，凡是学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群里的消息都会跟炸了似的一路飙涨，所以当老虎艾特了他后，全燃对群里炸出的200多条信息感到理所应当。
　　全燃：二逼
　　既然注定要挨打，那也要先嘲讽个够。
　　全燃发完信息，甚至还嚣张地朝脸色铁青的老虎晃了晃，老虎本名秦琥，因为身型粗犷又财大气粗，而被他的小弟们尊称为老虎，当初全燃第一次听到这外号时，差点没把鼻涕泡给笑出来。
　　“还打不打了？光瞪着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约架的地点就在二中围墙外的小巷里，因为时常会有人在这打架，而被二中学生戏称为“约架圣地”，以前全燃还在二中时，心情不好就会跑到这儿来，偶尔遇见些打架的，没招惹自己的就冷眼旁观，要是惹到了，就操起家伙干，久而久之，二中全校的社会哥社会姐们都知道二中后巷里有一个不怕死的拽逼，名叫全燃。因此，他还莫名收了一帮看热闹似的跟屁虫，但只要到关键时刻，就会成鸟兽散，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屁用没有。
　　“你别太吊，待会可他妈有你好受的。”老虎身后一小弟轻蔑地朝他骂道。
　　全燃瞥了他一眼，笑出声：“那我可真害怕，操，就你这小胳膊腿儿，待会打架的时候躲边点，可别不小心给折了。”
　　“你…”老虎拦下被气得脸通红，冲上去要跟全燃干架的小弟，脸色十分之差。
　　“全燃，我们这帮人不搞群殴那派，对付你，单挑还有余…”老虎见全燃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沉着脸指了指身后磨拳的四个小弟，阴恻恻地笑道：“一个个来，打到他爬不起来为止。”

　　打到最后，任是全燃体力再怎么惊人，也被磨得没力气了。
　　他生生地挨了一拳，脑袋里面轰轰作响，没等缓过神，又被重重地打了一掌。
　　他踉跄地往后倒，想要用尽最后一丝力去扶墙，让自己不要败得那么难看。
　　秦琥看着被打在地上勉力想要爬起身的全燃，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闹得再怎么难看，从前好歹也是一起玩过的兄弟，他伸出一只手，还在半空，就不尴不尬地收了回去，“以后别逞强了小子，留点力气回家吃奶吧。”

　　“呸，叫你嚣张。”
　　被嘲讽的小个子临走前还捂着伤狠狠地朝他唾了一口。
　　全燃脑袋被砸得晕乎，手脚也都没了力气，靠着墙壁喘着粗气。
　　真他妈的背运，他心想。

　　自始至终，于旗都被蒙在鼓里，直到爬上床准备约周公时，林易的一个电话才把他给打醒。
　　“啊？他没在我这儿啊…我以为他一直都跟你在一块呢，我不知道，好，没事…”
　　于旗呆愣着挂断电话，朦朦胧胧地感觉有些不太对，那天几个混混的身影突然闪过脑海，顿时一片清明。
　　“卧槽…不会吧…”于旗心都被揪在了一块，以前全燃在二中时，没多少时间跟他见面，只会在网上聊聊，而且打架这方面的事他也从来没跟自己详细提过，这次有那么多人，以前全燃怎么打过来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他被那么多人打，不死也得残。
　　如果二中的人约架的话…于旗突然想到全燃提到过的后巷，急忙披上外衣就往外冲，从网上拷贝过来了一段警笛，又给全燃发了好几条信息，刚想给林易打过去个电话，就收到了全燃的回信。
　　全燃：别他妈联系林易，要联系了我就杀了你。
　　于旗的手抖了几下。
　　便宜儿子：你先说你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全燃：快来。
　　便宜儿子：你等着！别睡啊！这么冷的天睡死过去可怎么办！
　　全燃无语地回了一个句号。

　　“燃哥！我靠！”
　　于旗赶到时，就看到全燃闭眼靠着墙，脸上的血污糊了一脸，看起来触目惊心。
　　“燃哥！你醒醒！”于旗抖着拍了拍全燃的脸，他从来就没见过全燃这副模样，急得眼睛都红了。
　　“你他妈打什么打…痛啊操。”全燃勉强把眼睛给睁开，有气无力地打开于旗擦着他脸上血迹的手。
　　“卧槽，你他妈真的要吓死我，我叫救护车…”
　　“我靠，神经病，我打架打成这样还他妈叫什么救护车，快扶一把我。”
　　于旗连忙又放下手机，搀上全燃的胳膊。
　　“你手臂上是被谁给抠的？这也太他妈狠了吧！操”
　　“不知道，那个黄毛？还是那个小个子？”全燃竟然还笑了，“我忘了。”
　　“你真是还笑得出来，我都快被你给吓死了，我跑来的时候你手机还他妈给我关机，知不知道来的时候我都以为你遭遇了什么不测！”
　　“你没给林易说我打架了吧？”
　　“操了，你还关心这个，他把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说之前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你这副样子，还想瞒着他？”
　　全燃被于旗背在背上，浑身都疼，神志也被颠得有些不大清醒。
　　“我打架呢，才不是没接他电话…”
　　“行，您先留着一口气回学校跟他解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