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架啊》金树台

24、第 24 章

　　“我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努力学习！”
　　最近全燃有些不正常地努力。
　　三班同学感到很惊慌。
　　物理老师一把将教案拍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把正悠哉看动漫的老周吓得一激灵。
　　“袁老师，火气这么大啊。”老周摘掉耳机调笑着反头。
　　物理老师看上去被气得不清，双手交叉拢在胳膊肘，边踱步边在那儿深呼吸。
　　“全燃。”半晌，他吐出一个所有老师都烂记于心的名字。
　　“你真得好好管管，小周，虽然我知道管他绝对是你教学生涯里最大难度的教学任务，我表示最大限度的同情，但是！”物理老师脑顶上立起的几根所剩无几的头发都仿佛在为此熊熊燃烧着怒火，“那孩子太会气人了！你要是再不好好打消点他的气焰，我头都会给他气秃！”
　　您这不是已经秃了吗？老周望着袁老师的地中海腹诽。
　　“上课呢，没个学生样，还装酷带个口罩，凶神恶煞的，不知道的以为他是老师，我是学生呢！听课呢，也不好好听，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给我捣乱，你说，把受力分析扯到量子力学，他以为他是牛顿，脑袋上砸了个苹果就能提出个新概念吗？还有。”
　　“停停停，袁老师，您先冷静下。”老周安抚性地摆摆手。
　　“全燃我也不是没说过他，他自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他还挺喜欢您的，挺喜欢物理这门学科的，所以上课的积极性就高了，你看看他最近考的那单元的物理成绩，不是蛮好吗？”
　　物理老师听罢冷哼一声，“怎么他在我面前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牛顿普朗克再世的样子，这我每天上课前不还得专门拿个本子记下他可能会问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这也太遭罪了吧！”
　　“是是是，我改天再教育教育他…”

　　前脚送完物理老师，后脚办公室又迎来了一位不好惹的人物。
　　“小周啊，你看看，你这位置安排得是不是不太好啊？”化学老师委婉地指了指座表上全燃和林易两个名字。
　　“全燃这学生，我也不太想管，戴着口罩上我的课我也不追究了，但是林易那孩子啊，我还是很欣赏的。”
　　“虽然全燃最近的积极性高，我也高兴，但是他积极性再高，也挡不住上课跟林易讲小话让人来气，好端端一学生，被带得跟他一起在课堂上嬉皮笑脸，而且还是我的课堂，出去问一圈，有哪个学生敢在我课上撒点野的？唉，小周，你好好再安排下位置吧…”
　　安排位置安排位置，老周心里吐槽，但嘴上还是在不断地应和，“行，上课讲小话哪儿能成呢，我把他俩叫来，再去问问他们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全燃的口罩在班里火了。
　　不为其他的，就为那破口罩，每节课来上课的老师都要平均皱眉五次，而其中有四次是对全燃，再有一次是对全燃戴口罩而发火。
　　其实若是全燃安安分分不闹事就罢了，但坏就坏在，他每节课还异常的活跃。
　　就连练就得万念皆空的语文老师，都被全燃偶尔的答话气得摔了一次教材。
　　这也不能怪老师们太玻璃心了，实在是全燃这小祖宗太会气人了。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全燃顶着昏昏欲睡的脑袋，上下眼皮止不住地打架，本想一睡了之，就看到隔桌林易还在那儿专心听讲。
　　他也不知哪来的拗劲，愣是掐着手臂把自己给整清醒了。
　　全燃忍着痛，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分贝，“什么玩意儿？”

　　本来整个班都是昏沉的，被全燃这么一吵，一个个地都睡眼朦胧往后看。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倒是波澜不惊，继续无悲无喜地讲课。
　　全燃浑然不觉刚刚自己的声音有多大，闷声打了好几个哈欠，眼泪水都掉了出来，勉强坚持了几分钟，书本上的字又开始变得模糊，意识不受控制地脱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子一歪脑袋就这么往下砸。
　　痛感并没有袭来，林易伸手接住全燃不住点头的脑袋，全燃就那么顺势一靠。
　　他实在是受不住了，林易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么无聊的课上这么有精神头的。
　　迷糊了一会，待全燃清醒了点后，就发现自己被林易的手臂撑着。
　　“好困。”
　　全燃带了点倦音，说得又小声，软得林易耳根子直烧。
　　“你困就眯一会。”林易歪头轻声答道。
　　全燃听后却十分叛逆地直起身，眨巴几下眼摇头晃脑地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他那天过后就醒悟了，发誓要在林易面前重塑正面形象，好好读书，做一个能配得上一中之光林易同学的人。
　　林易见他明明困极了却还要强打起精神，嘴角微扬，堪堪憋住笑意。
　　也不知道最近小少爷要玩什么花样，平日里松松散散地什么也不在意，现在倒是学习得有模有样。
　　全燃余光瞥见林易正看着他，也忍不住转头，林易见他回望了过来，终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全燃一脸懵，怎么的，自己好好上课也要被嘲笑？
　　脏字在嘴角打了个转，见林易还有越笑越欢的趋势，全燃心里边觉得十分憋屈。
　　“你笑什么？”
　　林易笑着撑头，侧目看向他。
　　“燃哥最近劲头很足嘛。”
　　那还不是因为你，全燃撇嘴，刚想回话窗边就传来咚咚的两声。
　　反头就看见老周一张扭曲的大脸。
　　全燃被吓得战术后仰，一靠便靠到了林易怀里。
　　老周的脸更扭曲了。

　　下课后，两人毫不意外地被叫进了办公室。
　　老周坐在办公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全燃透过老周仿佛看到了自己被训半小时的未来。
　　“你们俩个。”老周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坐下，见两人都规规矩矩的，语气也缓和了些。
　　“最近不少老师向我反应你们上课讲小话，刚刚我也亲眼证实过了，的确如此。”
　　老周停下观察了会两人的神色，林易看不出情绪，全燃还是跟以往一样，懒洋洋地盯着办公桌发呆。
　　他清了清喉咙，冷不丁地说道：“所以我决定调换一下位置。”
　　老周满意地看着两人脸上藏不住的诧异。
　　“不行！”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全燃甚至没忍住起身一巴掌拍到桌上，砰地一声把老周给吓得够呛。
　　嘿，这些混小子还骑到人头上来了是吧？
　　林易带着笑意把全燃给按下去，后者一张嘴还没停下。
　　“老周不带这样棒打，不是，一棒子把人打死的，不能看到我俩最近话多就把我俩给拆开啊，您告诉我我改还不成吗？给林易换什么同桌啊，而且我俩处挺好的，我最近表现得不乖吗？而且我们讲得也不全是些废话啊，我这不是在问他问题吗？”
　　“你最近这表现都让几个任课老师来办公室跟我掀桌了。”
　　“不是，为什么啊。”全燃不理解，他除了偶然在上课跟林易讲点小话，其余也没做错什么吧？难道还就因为这些老师看不惯他骚扰好学生？
　　“你先把你这口罩给我摘掉，一个学生天天戴着像什么样子？”老周一派严肃。
　　全燃哪肯，脸上的伤还没恢复完全，摘掉让人看他笑话吗？
　　老周见全燃没动作，又转向说完不行就默不作声的林易。
　　“林易，你是他同桌，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全燃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林易简直没有犹豫，“老师，没必要换位置。”
　　老周也没真动那心思，只是吓唬吓唬他俩而已，看他们这么合得来，学生间互帮互助，他也挺欣慰。
　　老周暗想着，又拧眉看了眼全燃。
　　“那你说说，你这黑口罩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摘掉。”
　　全燃还在因为林易维护自己而窃喜呢，“啊？”了一声，半天才绕回来。
　　“我脸上爆痘了，贼恶心，等哪个时候好了，哪个时候就摘。”
　　“你还说得挺理直气壮。”老周叹息，“知不知道多少个任课老师因为你跑来给我诉苦。”
　　全燃还真弄不明白了，明明自己这几天上课这么认真，回答问题这么积极，到底哪儿惹到他们了。
　　“为什么啊？”全燃一脸无辜，求知若渴地看着老周。
　　老周再三确定全燃真没开玩笑的成分，瞬间哭笑不得。
　　“上课少问些奇怪的问题，别老拆老师的台，知道吗？”
　　全燃撇撇嘴，愣是乖巧地“哦”了声。

　　被老周这么一说，全燃更珍惜林易这个来之不易的同桌了。
　　“唉。”全燃不长不短地叹了口气，弄得林易好笑地侧头。
　　“我最近上课表现得有那么不佳吗？”全燃思索，“还是那些老师看不惯我。”
　　“没有…”
　　“你终于发现了！”常元净把作业本扔到全燃桌上。
　　“问化学老师法律问题，问物理老师历史问题，问生物老师情感问题，连我们可怜的语文老师你都不放过，神他妈问游戏，老师他容易吗？”
　　全燃感到很冤枉，郁闷地把作业本卷起。
　　“我那不是不知道吗？”
　　“哦，语文老头更不知道其实庄周是个辅助。”

　　全燃觉得自己这一波实在是太失败了，别说重塑形象了，回想自己问的问题，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傻逼。
　　数学老师正拿着尺子在黑板上比划，全燃看着圆柱体上数不清的实虚线出神。
　　“跟切蛋糕似的，哪儿要那么麻烦。”全燃习惯性地吐槽，说完又有点小后悔，目光闪烁地瞥向林易。
　　“你怎么想的？”全燃突然问。
　　林易乍还以为他是在问自己黑板上的那道数学题，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最近求知欲甚强的全燃，后者的目光异常坚定。
　　“是不用那么麻烦。”林易捋清了一下解题思路，“如果你把ad和bc连起来做条辅助线，会简单很多。”见全燃依然疑惑地看着自己，林易扯出一张草稿纸试着讲得更详细。
　　他一边画图一边说，“其实你不用想得像老师那样复杂，你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他看了眼全燃草稿纸上未写完的过程。
　　“你就按着你的思路，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
　　“想得是一样的？”全燃自顾自地说，“你的意思是做自己是吧。“
　　林易画图的手硬生生地顿住，“…也可以这么理解。”
　　“行！”
　　全燃呼出口气，林易还没来得及跟上他的脑回路，“你明白了？”
　　“不是。”全燃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我就想问问你。”
　　问问我？林易终于转回弯了，原来两人压根就没在一个频道上。
　　“老周找过我们后我就仔细地想了想。”全燃深吸口气，发出一连串问题。
　　“我是不是真的没吵到你，你真的不嫌我烦吗？上课我也经常打扰你，还害你被老周叫进了办公室，这你第一次被老师叫进去吧？”
　　林易倒是扬了扬唇，看上去心情颇好。
　　“没有，你怎么会想这么多。”
　　全燃也不知道最近自己怎么了，但凡遇到跟林易有关的事，就爱瞎想，老是顾忌这个又顾忌那个，这可一点儿也不像他。
　　全燃焉啦吧唧地，闷声道：“我就是问问，你要是烦我就不问了。”
　　林易看了全燃一会，觉得他现在这样就差没在脸上写句“我有烦心事，快来开导我”的话了。
　　“我对你烦不起来，你可以敞开跟我说。”
　　得到肯定，全燃又跟只小狗似地凑了回来，亮着眼睛说：“那你得如实回答我。”
　　林易笑着点了点头。
　　“你，你当初那么介意我打架，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特差劲，就觉得有我这么一个朋友特没面子。”全燃憋着口气，眼都不眨地盯着林易。
　　林易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愣了片刻后就有些闷气。
　　他那么心疼的时候，全燃觉得他是在介意他打架？
　　全燃的心都跟着林易的脸色沉了几分。
　　“算了，你别告诉我了…”
　　“全燃。”林易极少连名带姓地叫他，全燃呼吸都被叫得一窒。
　　但等了半晌，都没听到林易的下文。
　　全燃都有些自暴自弃了，在那给自己建设心理防线，想着就这样算了，形象什么的不重要了，至少现在他还愿意跟自己同桌呢，还在老周那儿维护自己呢，说明他也不是那么反感，无非就是自己在他心里不美好了而已。
　　不美好了而已，全燃又郁闷了。
　　至今为止，林易是他唯一一个想要隐瞒自己那点儿黑暗叛逆心思的人，连发小于旗可都没这待遇。
　　但是为什么呢，明明才认识一个多月，自己怎么就这么在乎他？
　　还没等全燃想出个所以然来，林易就说：“我不觉得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很没面子，相反，我还特别喜欢你。”
　　全燃被“特别喜欢你”炸得直接失语。
　　明明知道林易口中的喜欢是出自于对朋友的肯定，但全燃还是被喜悦冲晕了头，他那一瞬什么也没想，双眼发光地看着林易，雀跃得摇起了身后看不见的尾巴。
　　“所以我生气，根本不是因为你打架，是因为我看不得你浑身的伤，我心疼你，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