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绿色月亮

9、亲子装

　　孟州本来在看哆啦A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呼吸声又沉又重，还打鼾，睡的那叫一个香。

　　阳阳把电视关掉，爬上床躺在他旁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偷偷看。这次购物一共花了331.8元，带上衣服281，一共612.8。

　　612.8！之巨！

　　阳阳捡垃圾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也会有些人见他可怜给他一点打赏，但他拿过最大面值的不过二十块，所有零零碎碎加到一起都不会超过一百，从来没有六百这么多。

　　阳阳仔仔细细地对了一遍□□上有的东西，怕商场的人多记。完全对的上之后又不放心地去算总价。

　　他上过两年小学，捡垃圾的过程中也磕磕绊绊学会算一点儿数。但他此刻着急，又不敢起来拿纸笔算，怕吵醒孟州，只能心算。加之商品的价格又多又杂，还带小数点。阳阳算了后头的又忘了前头，算了几遍都算不出来。只能垂头丧气地放弃了。

　　孟州还在旁边睡着，他体型大，怕挤着小孩儿，一般都是贴着墙根睡的，给小孩儿足够的空间。所以一般两人睡下之后，中间还留有一小截距离。

　　阳阳小心地挨近他，手蹭着孟州的胳膊，抬眼偷看他。

　　孟州睡相有点凶，眉毛都是皱着的，又黑又粗，他是称不上帅的，只是五官硬朗，人又晒得黑，三五大粗的。

　　但阳阳知道他的温柔。会收留他，带他回家，帮他洗澡，给他买鸡，买衣服。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

　　可他又很怕孟州收回这些好，怕孟州觉得他麻烦，花钱多，会丢掉他。

　　小孩儿胡思乱想了半天，又忽然想到鸡汤还没喝完，怕天气热会坏掉，急忙爬起来把剩下的咕噜咕噜全喝完，又把锅洗干净，才蹭着孟州重新躺下。

　　他体温低，一年四季都手脚冰凉。孟州一贴上他就觉得舒服的不行，寻着冷源过去，直接一翻身，把小孩儿整个压在身下。

　　阳阳本来还愁绪万千，被孟州压下来的动作吓一跳，他轻轻推了下，孟州纹丝不动，就不敢再推了，窝在孟州怀里，慢慢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阳阳做梦了，梦到自己小时候。

　　其实他一开始也是有家的，不是生来就是捡垃圾的。

　　五岁之前也过过一段快快乐乐、白白胖胖的日子。后来妈妈去世，爸爸另娶，后来的妈妈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生活才慢慢变味儿。

　　爸爸和后来的妈妈都不爱他，都爱只会咿咿呀呀的弟弟。
　　小时候的他什么也不懂，只知道他们动辄会打骂他，却永远不会打骂弟弟。

　　然后在7岁那年，他就逃了，当时的目的和心态都已经记不清了。可能起意是闹脾气离家出走，但是跑的太远了忘记回家的路了。

　　再后来，就以捡垃圾为生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有时是彩色的，有时是灰色的。
　　大人有些是好的，会给东西他吃给他买水喝。也有一些很坏，会取笑他，用脚踢他，还会拿烟头烫他。

　　阳阳一开始很怕疼，后来就不怕。

　　因为饿更可怕。
　　隔着肚皮，里面像是住着一个永远不会满足的怪兽，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身体里作恶，叫他痛，叫他头晕，叫他活不了。

　　印象中有一次饿到两眼发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在一个人路过的时候抱住他的腿祈求他给点吃的，没想到吃的没乞到，反倒被那人以自己弄脏了他的裤子为由，踩在地上踹。

　　发黑的墙角，恶臭的垃圾桶，凶恶的男人，冷漠的行人。那日，他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被踩进污泥里，苦苦求生不得。

　　“阳阳！阳阳！”孟州使劲儿摇晃着床上的人。

　　小孩儿猛地醒来，红着眼冲孟州张开手，“州哥。”

　　孟州赶紧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把人抱进怀里，右手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后背，“做噩梦了？”刚刚他在睡觉的时候，怀里的人忽然开始挣扎起来，一边动一边呜咽，弄得他一下子就醒了。

　　“呜。”小孩儿双手紧紧箍住孟州的后腰，脸使劲儿往他颈窝里钻，整个人轻轻地颤起来。

　　孟州盘着腿坐在床上，让小孩儿岔开双腿坐在他身上，两个人面对面紧紧贴着，孟州揉了揉他的发顶，“好啦好啦，没事儿。州哥在呢。”
　　小孩儿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躲在他怀里呜呜地哭。

　　孟州不懂怎么安慰他，就没事儿、别怕、州哥在呢几句来来回回的说，边说腿还轻轻颠着去晃小孩儿的身体，跟哄婴儿睡觉似的。

　　好在阳阳没难受多久，自己就骨碌碌地从孟州怀里爬出来。

　　“好点儿啦？”孟州扶着他以免他跌倒。

　　“嗯，”小孩儿拿手背用力抹了一把脸，眼红红地冲孟州笑，“州哥，可以洗漱了。”

　　孟州这才注意到已经快十一点，揉了揉小孩儿头发，“待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着跑去厕所里面蹲着刷牙洗脸。

　　出来的时候发现小孩儿已经换好衣服了，是今天新买的黑色短袖和军绿色中裤。

　　“还挺合适，”孟州走近揉了揉他的头发，“快去洗漱。”
　　...

　　等阳阳出来之后他发现惊奇地发现孟州居然穿了和他一样的黑色短袖。

　　孟州抻了抻身上的衣服，冲他说：“我们这叫兄弟装。”其实他很想说亲子装，就是怕小孩儿骂他。

　　一大一小两个人男人收拾完毕，再次乘着月色前去谋生。

　　这次孟州装备齐全，不止给小孩儿买了一瓶花露水驱蚊，还买了一个小电扇，就拿在手里那种，让他随时都能吹吹风。

　　小孩儿又背上了钱包，等孟州开车的时候，就举着小电扇对准孟州吹。

　　孟州说不用。

　　他就说自己不热，非要举着。

　　后面孟州就随他了。

　　两点多的时候，车子回到市场，一早上只要是孟州认识人，不管生熟，都会调侃一下他俩的衣服。

　　每到这时小孩儿都捂着嘴偷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