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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陈止大二那年,被选中进了学校广播站。
      自小他就性格内敛,从没和谁红过脸,对人都是谦让再谦让,耳根子又软,别人的要求都拒绝不下,话很少,又是不爱出风头的人,不过功课好,老师自然喜欢,从未主动申请过什么,各项荣誉也没少。读大学时才来北京,人生地不熟,姿态更显的低,平淡如水的读了一年,大二,同系一个在广播站工作的女生认定他声音好听,说换届缺男播音员,不由分说拉他去了。
      站在那个看起来很不好脾气的学姐面前,陈止硬着头皮读了两句,对方眼睛瞬间亮了,拍拍他肩膀说,就你了。

      这么多年,陈止是第一次参加全校性的组织。
      他一直只念书,并不是有多喜欢,而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做。陈止长得好看,可又不是一般定义男生的那种帅气,是南方人特有的温润,满脸的清俊斯文,个子也高挑,读书时总有女孩喜欢他,想方设法和他联系,偶遇,接触,表白,他迟钝的很,每回都支吾着拒绝。
      年纪再小点时,有的女孩写情书塞给他,他带回家细细读完,整整齐齐沿原印折好,第二天再还回去。
      陈止就是这样的人,腼腆地犹如二月春风。

      进广播站虽不是他本意,却也让他多了事可做,平日里少说的话,都用来读稿子。
      每天晚上他都坐在那,戴着耳机,面对一个庞大而生冷的机器,慢慢的、认真的读。
      播完最后一首曲子就十点了,和他搭档的女伴很早就先走,他才最后关好机器,锁上门,一个人摸着黑下楼。
      大学最热烈的那几年,除了他,没人愿意做这项工作。

      在那儿的第二个月,往常一样的一晚上结束,他锁上门,转过身,一个黑影靠墙站在另一边。
      陈止呼吸一滞,鼻子灵敏的嗅到丝淡淡酒气,恐惧瞬间窜到了脊梁。
      许久,他才想起去开灯,手指正贴着墙壁摸索,黑影却突然出了声。
      “别怕。”
      低沉有力的嗓音,陈止舒了口气。
      那人没再说话,向右走了两步,走廊灯亮了起来。
      陈止眯着眼睛适应光亮,好半天才睁开。

      那是陈止第一次见到顾屿则。

      十九岁的顾屿则,有棱有角的勾着面部轮廓,高挺笔直的鼻梁,眉宇间仅剩的几丝未褪的稚气,让本来沉冷的人看起来柔和一些。
      顾屿则上下打量着陈止,眸底是浓的化不开的墨色。
      陈止顿觉那目光凌厉的似将自己抽筋拔骨般审讯,局促不安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手心渗出了汗。

      顾屿则忽的开口:“刚才你读的那段,是什么?”
      “哪段?”陈止下意识的回问。
      对方没出声。
      陈止抬起头,顾屿则薄唇抿成一道线。
      这人看起来不好惹。陈止噤了声独自回忆。

      他记忆力很好,刚才由于紧张,没想起来。
      “是林清玄先生的散文,《煮雪》。”陈止回他。

      那是篇陈止很喜欢的散文,高三那年,在一本杂志上读见,不长的文章,他反反复复了十几遍。第十三遍时,终于忍不住将文章誊在纸上,一个字不满意,撕掉再写,直至本子撕到第二十几页。
      短短一篇,陈止誊了一个晚上。夜入凌晨了,他才搁下笔,虔诚的将那薄薄一纸轻轻平铺在书桌玻璃隔板下。

      “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地烤来听。遇到谈情说爱的时候,回家就要仔细酿造当时的气氛,先用情诗情词裁冰,把它切成细细的碎片,加上一点酒来煮,那么,煮出来的话便能使人微醉。倘若情浓,则不可以用炉火,要用烛火再加一杯咖啡,才不会醉得太厉害,还能维持一丝清醒。如果失恋,等不到冰雪尽溶的时候,就放一把大火把雪屋都烧了,烧成另一个春天。”

      陈止低吟着背出了声。
      顾屿则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看,眼底的墨淡淡的散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着楼梯,顾屿则在身后皱着眉头,周遭明明漆黑一团,陈止却完全没有去开楼道廊灯的意思,他娴熟的沿着墙摸索,脚下走的很稳。
      转角处,陈止突然想起什么,扬起头:“同学,你在跟着我吗?”

      在楼梯上站着的顾屿则没有说话。

      陈止静静等了一会,没听见顾屿则回应。他重移回脚步,沿着扶手一步步挪上去,估摸着快到顾屿则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儿的廊灯坏了,你扶着我下来吧。”
      说着他抬起手。

      顾屿则怔了。
      看他熟练的样子,这灯应该已经坏了挺久。这么多日子,都是这样下楼的吗?

      顾屿则伸出手,刚好碰上陈止肩膀,他向下移了移,许是楼里空调温度开的很低,他触到陈止冰凉的衣袖。

      推开楼门,外面是铺天盖地四月的北京,空气微潮的暖着。
      陈止深深的吸了口空气,回身看了眼身后的顾屿则,他手正插在裤兜里,视线远远的飘散。
      陈止轻咳了一声:“同学,早点回寝室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
      身后的声音扑来,穿过漆黑的空气,越过陈止的头顶,又折回进到耳朵。
      被叫住的人回过身。
      “陈止。”

      顾屿则站的笔直,他宽阔的肩膀上还披着月光,头顶的路灯上是扑着火的飞蛾。
      末了,他点点头,转身走出那片光亮。
      “顾屿则。”

      ——顾屿则,我后来时常在想,你那时为何要叫住我?芸芸众生,你我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何必造成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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