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肖】欲情故纵》Alorg

6、第五章

　　陈宇觉得顾魏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因为今天早上陈宇自己才刚醒过来，就看到本应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着的人早已不知何时悄然起床，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替自己整理衣物。

　　陈宇瞬间就清醒了，他慢慢地坐起来，手指有些不安地捏着被角，“宝宝……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顾魏替他收拾衣物的背影顿了顿，随后转过身，神色平静：“不早啊，帮你收拾下，免得待会儿你又毛毛躁躁地东翻西翻。”

　　顾魏微笑着，但在陈宇眼里却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心中的想法被得到了似有似无的证实，陈宇整个人忍不住慌起来。

　　很奇怪，工作的时候可以用“心如止水”来形容他的状态，但好像和顾魏在一起之后，他就很难平静了。

　　哎，这可能就是恋爱使人反应敏感吧。

　　陈宇默默看着顾魏给自己从衣柜里拿出平时他会穿的几件厚内搭和羽绒服外套，顺带几条裤子，白皙修长的手指翻折着他的黑袜子，灵巧麻利地裹成了一个个布球，被整整齐齐地码好放在行李箱的一侧，叫强迫症看着极度舒适。

　　房间里是沉默的，两人各怀心事，却又是那么默契地没有跟对方说一句话。

　　但这份可怕的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在顾魏把行李箱的盖子盖上并拉好拉链的一瞬间，陈宇就从背后扑上去，双手环了顾魏劲瘦的腰，耳鬓厮磨。

　　“顾医生……”陈宇很久都没有这么称呼顾魏了，上次这么称呼，还是在确认恋爱关系前的那个白天。

　　顾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了声，脑袋微微靠在陈宇的头上，“怎么突然这么叫我？刚才还没反应过来。”

　　“那我叫你宝宝？”陈宇莫名委屈。

　　“……”那还是顾医生吧。

　　顾魏目光下移，落在陈宇的一双放在自己肚子上的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上，“一大早的干嘛呢，有事快说。”

　　无他，陈宇也只是想知道顾魏是不是知道了他嘴上说是工作调动，实际上是要去执行任务的事实，想去向他求证罢了，但是万一顾魏不知道，自己还往枪口上撞，岂不是前功尽弃又会让他陷入担心？

　　“我……”陈宇有些动摇了，组织好语言，又接上了刚才的话，“宝宝，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知道吗？”

　　“拜托，我可是比你大了六岁诶，什么概念？我在上高中的时候，你还在读小学……”

　　“宝宝！”陈宇不喜欢顾魏总拿年龄差来压自己，“你跟我就算差了六百岁，我也要这么说。值班不能太晚，睡觉记得把门窗反锁好，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必须得开车，做饭切菜时不要伤到手……”

　　又开始了。顾魏真觉得他跟陈宇在一起之后，才发现他跟唐僧转世似的，跟刚认识那会儿的寡言少语的陈宇完全是两个人。

　　“对了，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能和你的女同事走得太近。”末了，陈宇还补充了一句，“……男同事也是。”

　　“好啦，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我腿快麻了。”

　　陈宇这才放开顾魏从床上下来，挠挠脖子抓抓头发，嘟嘟囔囔着进了卫生间准备洗漱。

　　拆了线之后，陈宇的行动也自如了许多，不用再担心剧烈运动会牵扯到刀口了。

　　吃了将近两个礼拜的白粥加小青菜小鲫鱼后，陈宇的消化机能逐渐恢复正常，陈宇父母协商着打算再让陈宇调养几天，毕竟是难得的长假，自己儿子工作这么辛苦，应当要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但是陈宇拒绝了，他还是觉得国家安全事关重大，缉毒仍是首要任务，况且刚住院的那几天吴振峰还带来消息说又有了新的案子，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去解决，刻不容缓。

　　原本给陈宇父母向护士站延迟的下个礼拜六出院的计划还是给陈宇提早到了今天下午，但申请出院的人也有点儿多，所以陈宇今天提早了去护士站申请更改出院日期。

　　“叫什么名字？几号床的病人？得到家属和主治医师的许可了吗？”低着头蹲在前台底下整理资料的小护士长发盖住了她的脸，陈宇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的嗓音耳熟。

　　小护士整理完站起身，用手把垂下的长发绕到耳后，一张鹅蛋脸映入陈宇眼帘，两人同时一怔。

　　“哦，是你啊。”是白香果，她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陈宇，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满不在乎，“你是要提早还是延期？”

　　“提早。”

　　“得到我师父和你爸妈的许可了吗？”

　　“……”他爸妈是在他的强硬要求下勉强答应了，但是他不知道还要去找主治医师，于是陈宇摇摇头，说没有。

　　“那就去找我师父，把出院申请单交给我师父签个字，然后再来我这里盖章。”

　　“那顾医生他人现在在哪？”

　　“我师父今天上午没班，你下午来吧。”

　　“……”可是他真的很急，急到他现在恨不得直接冲到队里去上班。

　　陈宇蹙起眉来，沉吟半晌，道，“那你有顾医生联系方式吗？我真的很急。”

　　白香果挑眉，“你要去干嘛啊？”

　　“我……队里有事情，需要……”陈宇总不可能把在本市新发现了一起毒品交易案给说出来吧？这会造成社会恐慌的。

　　“行呗行呗，知道你们警察忙，我可知道你为什么能把肚子搞坏了。”白香果已经不想再听陈宇并不存在的长篇大论，脸上皱成一团的表情足以证明她现在有些心烦意乱。

　　她掏出手机边捣鼓边说：“我没有顾医生电话号码，只有他微信，你搜他微信号加他吧。”

　　说着，白香果转过手机，屏幕上是常见的微信账号界面，陈宇看见上面的备注是“我敬爱的师父大人”，后面还加了一个爱心。

　　“……我回去拿下手机。”

　　…………

　　就这样，陈宇就误打误撞地有了顾魏的联系方式，要到了微信号后陈宇抱着手机回到病房的床上盘着腿坐着，看着下方的那个“添加到通讯录”按钮，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丝紧张感。

　　这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个医生嘛，医生也是人啊，陈宇，你怕什么？陈宇秉持着“白衣天使玉洁冰清”的美好期待以及快速复工的敬业愿望，摁下了那个按钮，向顾魏发出了好友申请。

　　陈宇倒是不会像顾魏那么保护隐私，微信号是一些英文什么的，毕竟警察的私人联系方式除必要情况下是不会对外透露的，所以他的微信号就是他的手机号码。

　　但是这次等待好友申请通过的时光，竟然让陈宇觉得有些难捱，这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读高中的那段时光里，自己的同桌，也是自己的铁哥们儿用着那部用得发黄的诺基亚在等待漂亮女生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陈宇心里一沉，不愿想起的往事一点点淹没他的思绪。

　　——老陈，你以后要去哪儿读书啊？

　　——警校吧。

　　——诶？你文化课成绩不也能上个二本吗？为啥要去警校啊？当警察可苦啦。

　　——我还有要找的人。

　　陈宇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当时吴振峰还是处于失联的状态，这是少年时代的陈宇心中的一个化不开的疙瘩。

　　——好吧，你不问问我要去哪儿吗？

　　——你要去哪。

　　——美院！哈哈。

　　——你去美院干什么？

　　——我哪像你，天天就知道看警车看新闻，一点都没有人情味儿，跟唐僧似的，我觉得我画画不错，而且美院妹子多。

　　陈宇失笑。

　　他同桌人送外号“榴莲（恋）”，因为他姓刘，又天天渴望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所以因此得名这个有些味儿大的水果外号。

　　后来榴莲真去了美院，也和一个妹子好上了。

　　但是结局是什么呢？

　　跟榴莲谈恋爱的那个妹子在与榴莲恋爱后的第二年里染上了毒品，开始频繁向榴莲借钱，起初榴莲不知情，就大方掏钱了，但是后来次数越来越多，要的钱数目也越来越大，妹子的脾气越来越坏，长相也没以前那么清纯可爱了。

　　榴莲终于因为钱的事情和妹子吵架了，也撞破了妹子是吸毒者的真相——但他并没有向公安机关检举，而是替她隐瞒。

　　陈宇以为他还能在不久的将来，再次见到榴莲，但是他没想到，那场高考后的谢师宴，是他与榴莲的最后一次见面。

　　榴莲死了！

　　榴莲是被他女朋友毒瘾发作给用水果刀扎入腹部刺死的，报案的还是榴莲事先点的快餐送餐外卖员发现并报的案的，早已尸骨已寒，死状凄惨。

　　陈宇就读警校是军事化管理的全封闭式学校，因此他得知榴莲去世的消息时，榴莲都已经做好了墓，遗体也火化完很久了。

　　陈宇心上从此又多了一个结。

　　陈宇的好友申请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了，他只记得自己回过神的时候，顾魏主动发来的消息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机屏幕里许久。

　　［信息］顾魏：有什么事吗？

　　陈宇拿起手机快速敲打完了一行字，但想了想觉得那么说有点不太妥当，于是删删改改了好久，可以说是用尽了陈宇的所有语言细胞后，才得出一句不长不短的话来。

　　［信息］陈宇：我想提前出院，前台说需要你批准。

　　消息发过去已经是距离顾魏的消息发出过了将近二十分钟，但陈宇的消息刚发出去不久，对方的输入状态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顾医生也在看手机？陈宇想着，握着手机的手不免紧了几分。

　　不知道这么说他会不会答应……

　　［信息］顾魏：现在？

　　陈宇愣了愣，迅速打字。

　　［信息］陈宇：下午。

　　对方沉默了，陈宇却陷入了“我这么说会不会太唐突”的漩涡里，犹豫着要不要再向他解释一下，但来不及他多想，他的手机便再次振动。

　　顾魏给他发了一条定位，随后又说。

　　［信息］顾魏：带上申请单，来这边。

　　陈宇得了暂时出院的允许，拦了一辆计程车去了顾魏给他的定位的那个地方。

　　那个地址是一家园艺店。计程车停在岔路口，陈宇付了钱从车上下来，便是一阵鸟语落入耳中，花香与湿润的泥土和青草混合在一起的气息沁人心脾。

　　陈宇心里忍不住好奇，但职业操守让他习惯性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他迈开步子走进巷口，手机导航上的红色小箭头随着他的移动也跟着不停调转方向。

　　最后，导航大声报出了已到达的机械化语音，陈宇的目光也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才发现自己此时正站在一间阳光房前。

　　阳光房外是郁郁葱葱的藤蔓覆盖在玻璃上，大约遮去了三分之一的窗户，外面修了占地不大但足够美观的小喷水池，上面的欧式小胖男孩儿正举着个陶罐往水池底部倒着水，伫立着一动不动。

　　这里是一个花园。陈宇明白过来，他的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无声无息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手机冷不丁振动了两下，陈宇复打开来，是顾魏的讯息。

　　［信息］顾魏：看到你了，进来吧。

　　他看到自己了？陈宇皱了下眉，随即收了手机，凭着直觉直接走近了那阳光房，出于礼貌便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而入——

　　刚好是在陈宇一进房的一瞬间，顾魏就从里屋走出来了，陈宇看到他的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他怎么没穿白大褂”，但很快就想起来现在他是在外面，不用穿。

　　顾魏下午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薄衬衫，柔软的面料衬得他的肩膀线条宽阔又明朗，衬衫下摆被他扎进雪白的休闲款西装裤里，让他的腰看起来盈盈可握。

　　对方倒是没陈宇那么小心谨慎的模样，很自然地对陈宇打了个招呼，“来了啊，一路上麻烦了。”

　　“没事。”陈宇淡淡回应，收回在顾魏腰上徘徊着的目光，从口袋里翻他叠得四四方方规规整整的申请单，陈宇已经提前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和出院理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顾魏微微颔首，摘了手上与他格格不入的橡胶手套放在一旁，走上前去接过了陈宇手中的申请单。

　　两人指尖无意触碰，但如触电般收回手的却是陈宇。

　　顾魏只是抬眼看了下他，并没觉得有什么的样子，大致浏览了下，说，“出院后一年左右，记得回来复检。”

　　陈宇看着低着头垂眸的顾魏，低低地应了一声。

　　下午的阳光并没有正午时的那么毒辣了，阳光房里开着空调，丝丝凉意轻吻过陈宇手臂上、脖颈后、脸颊边的每一寸肌肤，方才因有些着急走路而微微发汗的后背早已不知何时被吹干了。

　　顾魏的睫毛很长，在阳光下显得根根分明，像欲振翅的蝶翼，美好又易碎，就像他这个人。

　　顾魏手上已经多了一只签字笔，他行云流水般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申请单的右下角，随后递给陈宇。

　　“拆线后还有什么地方感到不适的吗？”顾魏问。

　　陈宇答：“感觉还行。”

　　顾魏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好。”

　　陈宇感觉顾魏好像只要和别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无论任何人，都在笑，却不是敷衍的那种，却叫人说不上来，温柔是有的，但隐隐约约的疏离感……也是有的。

　　陈宇接过申请单收进口袋，手下意识摸了摸脖子，目光有些游离，注意到放在桌边的一排多肉，随口道：“这都是你养的？”

　　顾魏看了眼那一排各式各样的多肉植物，“是我奶奶养的，这里是我奶奶盘下来的，她身体不好，趁着我今天没班，就过来替她打理了。”

　　陈宇点点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觉得这里的一派温馨与他现在这副有些略微肃杀的气场相冲突，于是他与顾魏道了别，离开了阳光房。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踏入这里时的心情，和现在离开这里的心情，迥然不同了。

　　陈宇心里闷闷的。

　　…………

　　把申请单交到护士站去审批时，白香果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陈宇心里疑惑，但也没问人家，只是回到了自己的病房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那袋苹果在陈宇住院期间早已吃得差不多了，到现在还剩了一个，苹果可以放挺久，因此到现在那最后一个苹果看上去也仍旧色泽红润。

　　陈宇把那个苹果拿起来握在手心，脑中闪过了一个场景，随后他抬脚，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那个地方。

　　顾魏的办公室。

　　刘主任听到了陈宇的敲门声，说了声“进”，看到走进来的是陈宇时一下就认出了他来，“是你啊，来找老顾的？”

　　“……不是。”陈宇下意识把自己拿着苹果的手往身后藏了藏，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顾……顾医生他是明天上班吗？”

　　“哦，老顾他是今晚的坐诊班，有啥事儿吗？”刘主任从善如流。

　　陈宇走到顾魏的办公位边，把手里洗得干干净净的苹果拿出来，抽了张餐巾纸垫在下面，把东西放在了电脑前的键盘边。

　　“有……笔吗？”陈宇环顾四周。

　　“有，老顾桌上的笔筒里就有挺多。”

　　陈宇随意挑了一支出来，发现是钢笔，但也没说什么，在餐巾纸上小心翼翼地一笔一划着。

　　「谢谢你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