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肖】欲情故纵》Alorg

5、第四章

　　在医院的生活有些枯燥和乏味，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他自己也从一开始的挂水挂脂肪乳到后来的清淡进食，身体机能也在慢慢恢复。

　　偶尔队里的几个同事会打电话过来口头慰问他，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感觉待在医院里的时光一天都比一天漫长。

　　那个姓白的小护士也定时定点地来查他房，然后絮絮叨叨几个无关痛痒的叮嘱后也就走了，顾医生也依旧很忙，甚至有时候他一整天都不能看到顾医生。

　　奇怪，他为什么要在意自己能不能看到一个男人的这种无聊又奇怪的问题？陈宇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医院里待傻了。

　　这天陈宇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爸妈会来X市。

　　一进门，陈妈妈便满脸忧伤地扑到了陈宇手边，像个安检员似的在他身上上下其手，那架势好像不把陈宇身上摸出个什么东西不罢休似的。

　　“都说了要好好吃饭了，怎么偏不听呢？身体才是第一位啊！”陈妈妈满面愁容，“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吃饭吗？做手术了没？”

　　“还行，能，吃了。”陈宇逐一回答。

　　陈爸爸发话：“什么时候进的医院？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还是振峰前天才告诉我们的。”

　　陈宇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到医院里的，感到有些懊恼，说，“我不知道我怎么进来的。”

　　“你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陈妈妈讶异，“你是昏倒过吗？是振峰把你送进来的吗？”

　　“……不是吧。”陈宇越说越心虚，“我这不是进来了吗，已经没事了，很快就可以出院了……不过你们怎么来了？”

　　“自己儿子住院了做爸妈的怎么可能不来看？隔再远也要过来看看。”陈爸爸一脸严肃，“医生在哪？”

　　“爸，你要干什么……”

　　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白香果推着小车站在门口看着如审讯室气氛般的一家三口，感到后背发毛。

　　门口又走进来了一个人，这回陈宇倒是有些莫名其妙地慌起来——顾魏怎么来了？

　　顾魏本一脸含笑地走进来，看到围在病床的陈父陈母也不免愣神，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两位是病人的家属吧？”

　　“你是医生吗？”陈妈妈眼睛放光，两部并做三步来到了顾魏身边，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上下摇晃，“我儿子他跟咱做爸妈的都不愿意说全，顾医生咱们出去聊，我儿子他没什么问题吧……”

　　说着，顾魏就被连拉带牵地出了病房，陈爸爸也跟着走了出去，只留下了白香果和陈宇两个人在病房里。

　　“我爸妈就这样。”陈宇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

　　白香果干笑，说：“没事没事，正常正常，我师父见过的病人家属不缺你这一类，别怕哈。”

　　…………

　　也不知道顾魏和陈父陈母聊了些什么，总之三个人回来的时候，两位爸妈脸上的表情都很是轻松愉悦，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担忧和顾虑。

　　陈爸爸下楼去医院食堂打饭了，病房只剩下了陈宇和陈妈妈两人。

　　“既然这样，那咱就放心啦。”陈妈妈喜笑颜开，“我和你爸也就是过来一天那样，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就回Y市了。”

　　陈宇在心里暗自庆幸，同时他也忽然理解了西游记的孙悟空为什么总是烦唐僧唠叨了，因为真的是太烦了。

　　陈妈妈注意到陈宇的床头放着一袋苹果，问道：“这谁拿的？”

　　“峰哥送的。”陈宇简洁明了。

　　陈妈妈从袋子里拿过一个苹果，“你啊，成日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没有了人去盯你，你自己又不自觉，生病了都没人送你来医院……”

　　又来了。

　　“小宇啊，什么时候找个对象回来啊？”陈妈妈开始削苹果皮，“别说你忙啊，再怎么忙，你单位里也有女同志吧？有没有觉得不错的跟妈讲，妈给你支招。”

　　“那个……我是打扰两位了吗？”顾魏眼角含笑，施施然立在门口，“我来通知一下，病人下午得去做个胃部检查，如果恢复得不错的话就可以允许办理出院手续了。”

　　可以……出院了？陈宇有些发懵。

　　“没有没有，顾医生你也可以来听的，没事哈。”

　　陈宇正准备含蓄地叫顾魏不用来听这些无聊的家庭琐事，但谁知对方竟然还饶有兴致地走了过来，还拉了条凳子坐在一边。

　　“对了，顾医生今年多大了呀？”陈妈妈上下打量他，“应该比我儿子大几岁吧？有女朋友了吗？”

　　“还没有。”

　　陈宇看了眼顾魏，目光却被对方敏捷截胡，两人对视了一眼，陈宇的耳尖忍不住泛起粉红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白色的薄纱窗帘，整个病房不用日光灯都能被照得亮堂堂的。

　　“啊呀，顾医生你也没有女朋友吗？那需不需要阿姨帮你介绍几个？阿姨认识很多漂亮小姑娘，如果需……”

　　“妈。”陈宇不耐烦起来，打断了陈妈妈的话，“别多管闲事，人家顾医生自己会知道。”

　　“……行行行，顾医生你别在意啊，我儿子这人就这样，打小就不爱听爸妈说话，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哪儿欠他的。”陈妈妈笑一声，没放在心上，给陈宇递去一个不知何时削好了的苹果，“顾医生要吃吗？要的话阿姨也给你削一个。”

　　“不用了，谢谢阿姨。”顾魏微微颔首。

　　“唉，要是我们家小宇能和顾医生你一样成熟稳重点儿就好了。”陈妈妈捶胸顿足，“那我先下去找他爸了，小宇你和顾医生聊完就记得下来吃饭。”

　　“嗯。”他现在巴不得这位大话痨走。

　　陈妈妈走后。

　　顾魏出声，“可以看得出来你妈妈挺心急的。”

　　陈宇无奈，“嗯……她就喜欢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我家里人催得比你还紧，咱们都差不多。”顾魏现身说法，顺便揶揄了自己一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胃病发作能痛晕过去的病人，看来那些新闻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陈宇发现他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劲。

　　顾魏看着陈宇一脸的问号，忍不住发笑。

　　陈宇这时才发现，顾魏笑起来很好看，特别是近看的时候更加分。

　　陈宇是被顾魏送进医院的。

　　那天晚上顾魏下了晚班，再加上一整天下来的五台手术，他整个人都很疲倦，于是把车停在了路边让自己休息一会儿，毕竟疲劳驾驶是非常危险的。

　　他大概在车上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儿精力，于是他开车准备回家，昏黄的路灯蜿蜒至公路尽头，路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车，顾魏也暂时打消了自己会因为倦意而不小心追尾的顾虑。

　　快要行驶到前面一个十字路口时，他看见一个人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看着倒也不像是醉汉。

　　顾魏的精神有一点点被提起来。

　　随后，那人直接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顾魏蹙眉，整个人如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医生的职业操守打败了他不想管闲事的心思，他把方向盘往右打，也管不了自己会不会被贴罚单了，来到那人身边。

　　是个年轻男人，一张脸是煞白的，后背的衣料几乎全部都被汗打湿，五官皱成一团，肌肉线条流畅的两只手臂死死地搂着自己的腹部。

　　该不会是……

　　顾魏蹲下来去喊他：“你没事吧？喂，醒醒……”

　　没有回应，对方好像失去了意识。

　　顾魏心下大惊，迅速将这人从地上拉起来拿过对方的一条胳膊挂在自己肩上，连拖带抱地把这人扔进了自己车后座上，开车掉头回医院。

　　因为顾魏当时实在是太疲倦了，所以顾魏没有在当晚就给那人做手术，而是叫胃肠科的副主任给他暂时上了止痛药。然后第二天一早再来医院给还在昏迷的他动了手术。

　　这个人，就是陈宇。

　　“……谢谢你，顾医生。”陈宇听完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救了我。”

　　“没事。”顾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要是真的想谢我，以后就好好吃饭，别再来医院了。”

　　顾魏的目光落在了陈宇手里捏着的快要氧化的苹果，说：“anappleaday，keepadoctoraway。”

　　“……？”

　　顾魏失笑，“快下去和你爸妈吃饭吧，他们该等急了。”

　　陈宇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跟顾魏讲清楚自己最近的工作情况，但在此之前，为了能够稳住军心，他一言不发地乖乖递交了自己的工资卡。

　　顾魏被迫收在手里，有些疑惑：“你干什么？”

　　“宝宝，我后天就要调到M市了。”陈宇的表情有些紧张，目光一直在闪躲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能要等差不多三个多月才调回来……”

　　顾魏叹气，“临时的吗？”

　　“……嗯。”

　　“没关系，去吧，我相信你。”

　　陈宇有些诧异，随后就是感动，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探身过去，用力地在顾魏的左脸上亲吻了一下。

　　陈宇宠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顾魏，语气里是欣喜和抱歉，“我还以为宝宝你会闹脾气，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在外面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别让自己受伤。”顾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陈宇的脸，修长灵活的手指滑到陈宇耳后，轻轻捏了捏爱人肉肉的耳垂，温温柔柔地笑起来。

　　陈宇抬手回握住顾魏的手，他的手比顾魏的大得多，轻而易举就能整个包住，两人手掌的温度彼此传递，爱意无声交融。

　　“那我就先走了。”顾魏轻轻抽开陈宇的手，解开还系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作势下车，手腕却猝不及防被陈宇一把摁在了柔软的座椅皮垫上，整个人反弹了回来。

　　一个轻盈的吻。

　　顾魏一怔，顿悟了。

　　他了解陈宇的。平时这小子要跟自己亲热的时候嘬他嘴唇就像是狂风骤雨般，次次让他差点儿没喘上气来，像现在这种情况的次数，倒是屈指可数。

　　陈宇只是把自己的唇轻轻地贴在了顾魏的唇上就再没有任何动作，车内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一吻毕，陈宇慢慢放开对顾魏的桎梏，拇指在顾魏的掌心里轻轻摁了摁，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顾魏哑然失笑，下车了。

　　陈宇看着背着单肩包走向医院大门，然后消失在门口的爱人，无措、慌乱和迷茫才像被催发似的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他握着方向盘的左手忍不住用力起来。

　　陈宇并没有告诉顾魏这次他去M市是要去做什么，因为他害怕了。

　　以前，他好像没有软肋，现在，他有了。

　　临近出院的最后一个礼拜，陈宇总是特别想见顾魏，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就是莫名其妙的想法和汹涌的执念催使他天天往顾魏的办公室跑，而不是像个正常病患一样窝在病房里无言看天。

　　翌日。

　　陈宇背着手，像个老大爷似的在走廊里闲逛，对一些小护士和保洁员的有爱慕也有奇异的目光视若无睹，轻车熟路地晃到了顾魏的办公室。

　　他探头，看见那个满脸纯良无害的成熟男人坐在电脑桌后。顾魏今天照旧戴了眼镜，电脑微蓝的光反射在顾魏的眼镜镜片上，看着有种莫名的……喜感？

　　陈宇卯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来，盯着顾魏的脸盯得有些痴了，连他身后站了个和顾魏同科室的刘主任都毫无察觉。

　　“咳咳。”

　　陈宇像只受了惊的雪豹一样弹起来，动静声果然惹来了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工作的顾魏，陈宇和他的目光交汇，办公室里的气氛登时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早。”顾魏毫不在意似的对陈宇微微一笑，继而又对刘主任道了一声早安，随后继续专心工作。

　　如此专心的顾魏让陈宇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罪恶感，人家这么忙了，自己还在这里像逛公园似的瞎遛弯，属实是过于轻浮了。

　　刘主任也是个随和的人，他把手里提着的快餐盒放在自己位置的桌上，和陈宇搭起话来，“你是几号床的病人？”

　　“……”陈宇没记这个。

　　顾魏却冷不丁报了一串数字，随后顿了顿，又说，“……我们之前认识，但没想到他这次身体出问题分到了我手下，来看看正常，是吧。”

　　之前认识……陈宇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顾魏是在为自己开脱，不让一个病人去医生办公室里闲晃偷窥这个行为变得奇怪吧？

　　但他们认识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啊……

　　“哦，这样啊，”刘主任显然变得更加放松起来了，从塑料套里抽出了一次性筷子，边打开着快餐盒边说，“老顾，以前没看你和这小伙子走一起啊。”

　　随后刘主任又看着陈宇，“你是老顾亲戚家的小孩吗？看着挺年轻的，二十岁出头吧？干啥的会把肚子搞坏啊？”

　　这次顾魏没接话，大概意思是想让陈宇自己自由发挥了。

　　陈宇磕磕巴巴地说，“……警察。”

　　“警察？不错不错，哪类的啊？”

　　这刘主任可真是个天生的“话题终结者”，此话一出，办公室里刚才难得活跃起来的一点儿气氛全部又化为泡影。

　　陈宇注意到顾魏打字的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只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出神还是怎么的，总之没再有动作了。

　　“缉毒。”

　　刘主任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顾魏的目光也跟着移了过来，办公室里三个人，顾魏和刘主任坐着陈宇站着，他现在甚至有种自己在队里审讯室的感觉，只是这次他是被审讯的那个。

　　刘主任站起来，慢慢走近他，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随着一步步的走近也一点点地收敛了起来，他降低了一点儿声音说，“打毒贩的啊？”

　　陈宇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算是默许。

　　刘主任大概是三十左右的男人，此时站在陈宇身边，像个长辈似地拍了拍陈宇的肩膀，说，“辛苦了。”

　　陈宇下意识去看顾魏的脸。

　　对方也看着他，只是脸上多了些许错愕的表情，陈宇被他们两个弄得有些后背发毛，尴尬开口：“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不用太担心。”

　　刘主任笑起来，拍着陈宇的肩膀的手稍稍用力了几分，沉甸甸地落在他的肩膀上，“小伙子，老顾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替他感到高兴。”

　　陈宇：“……”

　　顾魏：“……”

　　…………

　　又闲聊了几句，刘主任就收拾好东西去准备手术了，办公室里又一次只剩下了陈宇和顾魏两人。

　　“你是做这个的，怎么不告诉我？”顾魏一脸云淡风轻。

　　陈宇也强装云淡风轻，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冷静不下来的：“以前每次别人问我的职业，我这么说他们总是担心。”

　　“……”顾魏摘了眼镜，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身子往后靠在了办公椅的靠背上，他今天上午没有坐诊也没有手术，所以他并没有穿着那身白大褂，看上去日常了不少。

　　“顾医生，你是在担心我吗？”陈宇忽然笑起来。

　　顾魏大抵是没有预想到陈宇会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来，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他总算有些不安起来，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

　　“你这个样子，谁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