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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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宇的术后状态恢复得很不错，这是让顾魏身为主治医师感到惊喜的，但惊喜之余，必要的关心和闲聊还是有的。
“最近还有没有感觉闻什么味道觉得恶心反胃的？”顾魏今天仍旧穿着那身很增龄的白大褂，只是裤子换成了宽松款的米色阔腿裤，裤脚被挽起了一截以至于不会垂在地板上，穿在里面的内衬也换成了白色的衬衣，与白大褂融为一体。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垂眸边问陈宇话的时候边低头奋笔疾书，像两面小羽扇似的，又像两片蝴蝶翅膀在轻轻颤抖。
“没有。”陈宇回答简练。
顾魏点点头，抬眼看了下陈宇放在自己身前的已经拔了输液管的手，道，“这几天记得戴手套，不要碰生冷的和金属制的东西，如果后面恢复得还不错的话，原本给你安排的脂肪乳就可以撤下了，再歇几天吧，很快就能吃东西了。”
“谢谢……”陈宇一语末了，又补充一句，“……顾医生。”
顾魏微微颔首，“有什么事可以按传呼按铃，香果会过来的，我先去值班了，好好休息，有什么工作上的或者是生活上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不要太累。”
说完，顾魏便盖上签字水笔的笔帽，熟练地把它插在自己白大褂左胸的衣袋上，收起记录本转身离开了。
陈宇看着那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自己视野所及的拐角处，才有些失神地收回目光，脑中又飘过去了那张拍得一身浩然正气的证件照顾魏，心中顿时升起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出来。
前所未有的感觉。
大家都很忙，这使仍处于调养期的陈宇感觉非常无聊，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体情况和漂亮医生的千叮咛万嘱咐，陈宇还是没有做出过大的动作来，顶多就是下床上上厕所，亦或是站在病房的窗口看看远方城市。
这天，来给他查房的并不是顾医生，而是那个自称顾魏是她师父的小护士，这让陈宇感觉有些遗憾，但当他意识到自己所产生的情绪是“遗憾”时，还是不免愣了愣。
“你别吹太久风，到时候感冒了还要去楼下拿药，多不方便啊。”陈宇知道这个护士姑娘叫什么名字，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这小姑娘打断话了。
“对了，我师父说你恢复得不错，再过那么一周左右的观察期，如果还是一切正常的话，你就可以出院啦，不过出院一年后记得还要回来再复诊一次。”
“谢谢。”陈宇从窗口边走了回来，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我可以下楼走走吗？”
护士挑眉：“你身体要是受得了的话，是可以的。”
陈宇微微颔首，道一声“我下楼走走”后将放在床头柜上的袋子里拿了个苹果便走出了病房，徒留一脸懵的还在帮陈宇掖被角的护士一人在病房内。
……这也太急了吧？
难得可以下床走动，陈宇感觉身心都愉悦了许多，但在医院的走廊里散步终归是有些诡异的，于是陈宇手里一边把玩着苹果，一边准备往电梯口走。
今天的医院似乎格外安静。
陈宇拿着苹果在电梯门口等了一会儿，随后是“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往两边打开来，里面一道白色颀长身影走了出来，隔着镜片的目光与陈宇交融，两人同时怔在原地。
“怎么出来了？”是顾魏，他戴着眼镜，装扮是陈宇第一次见到他的搭配，显得非常成熟稳重，跟现在头发有些躺得炸毛、病号服还穿得有些邋里邋遢的陈宇比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陈宇莫名结巴了起来，“我……我下楼走走。”
“还有感觉什么不适吗？”顾魏关切道，目光一直在陈宇的脸和腹部之间游离着，“如果你感觉还不错的话可以走走，但不要剧烈运动，暂时不要去碰那些……”
“我知道的，顾医生。”陈宇有些郁闷地敷衍打断他的话，他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个陌生医生，而是自己那絮絮叨叨的爸妈。
顾魏微微一笑，“行，知道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随后顾魏迈开腿，很快就绕过陈宇走远了。陈宇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似的，愣愣地扭着头看着他，直到顾魏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里——
啊，电梯。
“好了，快点收拾一下去复检吧，都拖了小半年了，再不做可不行啊。”顾魏早已穿戴整齐，伸手在陈宇坐着的桌前桌面上敲了敲。
陈宇的思绪被唤回，对顾魏露出一个痴汉笑，“宝宝，我觉得你好美。”
“……大早上的发什么神经。”顾魏嗔怪一声，对于陈宇的这些肉麻得不行的话可以说是见怪不怪的了，“待会儿我开车去。”
陈宇：“不要。”
顾魏：“？”
“咱们走路去，好吗？”陈宇眨了眨他那双狗狗眼看着顾魏，顾魏看着他，甚至感觉即将有一条毛茸茸的狗尾巴要从他的身后窜出来了。
“咱们家离医院也不会很远啊，再说……”陈宇伸手拉住了顾魏的手，“我好像很久都没有和你一起走路了。”
“……”顾魏拿他没辙，只好点头应允了。
…………
清晨无风，顾魏和陈宇肩并肩地走着，陈宇悄悄看着顾魏的侧脸，莫名觉得他把凝重和不安写在了脸上。
他边走边靠近顾魏，“宝宝？”
“嗯？”顾魏并没有把眼神分给陈宇，只是微微探头。
陈宇越看越慌，直接牵住了他的手，“你好像……不开心？”
“……嗯？没有啊。”顾魏这才抬眼看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在想什么呢，我哪有不开心？”
陈宇牵着顾魏的手更是紧了紧，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你刚刚怎么不笑啊？不就是做个复检嘛……”
“傻呀，谁没事走在街上笑容满面的，看着多怪。”顾魏失笑，“好了，别再神经兮兮的了，做复检这事我比你更清楚，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个什么。”
真的是，他又不是担心这个啊！
走了半天，快到医院的时候，顾魏忽然在一个水果摊前停了下来，陈宇有些疑惑，跟着走了回来，看见顾魏正低着头细细挑选着……苹果？
“宝宝你想吃苹果了？”陈宇凑过来问他，等不及顾魏作回应，便抬头问那水果摊老板，“这苹果一斤怎么卖的？”
“诶不是，我就是来……”
“噢，俺这是早熟苹果，两块一斤。”
“要不要买？”陈宇转头看着顾魏。
顾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那就先来一斤吧。”
“好嘞。”
复检按照流程很快就做完了，结果如预期一样，陈宇在术后一年都恢复得非常好，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顾魏今天没有班，但是来的时候还是必不可免地被自己的几个同事给打趣了。
“哟，这不老顾嘛，陪对象做检查呢？”同科室的刘主任正欲亲热地勾住顾魏的肩膀，但被陈宇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杀气”给震慑住了，便不太敢靠近，其他几个同事也只是在嘴上开开玩笑，靠近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靠近了。
“哎，你别跟吃人似的看着他们啊，都是同事而已。”顾魏用手肘轻轻顶了顶陈宇的胳膊，低声提醒道。
陈宇冷哼一声，“医生平时要接触那么多人，男女老少比比皆是，宝宝你更是医生中的极品，我总得盯着点。”
“呃……宝宝？”隔壁骨科的张主任愣了一愣。
“干什么？‘宝宝’可不是谁叫都可……”
顾魏不轻不重地对着陈宇的背打了一拳，面色潮红，丢下一句“我去办公室取东西”后就落荒而逃了，陈宇不明不白地挨了一拳，也跟着他走了过去，留下几个主任多脸懵逼。
“他……叫老顾什么？”
“‘宝宝’诶！”
“哇哦，这是什么情趣啊哈哈哈，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谁叫老顾找了个小男生呢？估计就是年轻人的特殊爱好吧，咱也不懂啊，哈哈哈哈……”
其实顾魏比陈宇大了六岁，虽然年龄跨度有点儿大，但他和陈宇相处起来并没有什么代沟，这一点就很叫人感到惊奇。
不过当时陈宇追顾魏的时候，那可真是浩浩荡荡，几乎是惊动了整个医院……
陈宇捏着苹果边啃边进了电梯下了楼，来到了医院特地为病人建的小公园里散步，在小公园里休息复健的病人各有千秋，老人、小孩，和陈宇一样的青壮年，一应俱全。
但是像陈宇现在还能独立自主下楼不依靠任何人，还像个逛花鸟市场的老大爷似的的病人，好像就陈宇自己一个人。
“……”他需不需要回去？
陈宇觉得尴尬，想抬脚回去，却感觉自己的右腿好像被什么人给抱住了似的，挪都挪不开，他低下头，看见一个脸蛋肉嘟嘟的小女孩正眨着眼睛看着他。
陈宇身形一僵，脸色条件反射地敛下来，小女孩一见自己抱着腿的大哥哥突然“凶”了起来，顿时闪出泪花，鼻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心里越是慌乱，脸上就要越表现得波澜不惊，这是陈宇刚入伍时他的带队教官说的话，陈宇到现在都还记得，并且也身体力行地做到了，所以，他现在慌极了，脸色也更阴沉了。
小女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悉数都蹭在了陈宇的裤子上，在小公园里的其他病人闻声投来好奇的目光，在看清陈宇的处境时，脸上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有几个大胆的大爷大妈还对着指指点点起来。
陈宇慌得要命，却又不知道怎么让这个小女孩放开自己，只好浑身都僵直了像根竹竿似地杵在那里，在脑中疯狂组织着安抚她的语言。
“你……别哭……”
陈宇真觉得小孩是个极其难搞的生物。
“当爸爸的怎么都不哄哄呢？”
“小伙子，我看你这么年轻，女儿又这么大了，几岁生的小孩呀？还不抱起来哄哄，叫你老婆过来？”
“怎么着也不能让小孩在医院里头哭吧，多吵啊……”
…………
陈宇快自闭了。
他从警三年，立下战功无数，却对区区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手足无措，还真是有些难为他了。
但意思也不是说陈宇讨厌小孩，毕竟他也就才二十一快二十二岁，又是家里的独生子女，工作的城市也离故乡远，再加上工作环境中本就见不到什么小孩，况且他又是他们大队里最年轻的警员……
总结下来，还是缺乏经验。
“嘟嘟！”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陈宇艰难地转身看去，是之前那个叫香果的小护士，她仍旧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护士装，嘴里却叼着一个样式有点儿像彩带和小喇叭结合的小玩具，看起来有些滑稽。
“嘟嘟！”她往那小喇叭里又吹了两下，彩带随着声响弹射出来，又随着声音的消失像变色龙的舌头一样卷了回去。
小女孩眼泪汪汪地放开了陈宇的腿，转而跑向了那个小护士，一把抱着她抽噎着。
小护士把嘴里的小喇叭拿下来，招呼道，“好啦好啦，大伙儿别看了，他不是这小姑娘的爸爸，有点常识哈，散了吧散了吧。”
围观群众纷纷离开重新去做自己的事，陈宇对她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说：“谢谢。”
“嗐，多大点儿事。”小护士摆摆手，弯下腰去，熟练地把那小女孩给抱了起来，站直了身，一面对着她做着滑稽的表情，一面对陈宇说，“你怎么把她弄哭的啊？你该不会是弄人家了吧？”
“没有，是她自己突然过来抱我，然后哭了的。”陈宇言简意赅。
“……”显然不信，又转头问那情绪稳定下来了的小女孩，“是这样的吗粥粥？”
“哥哥……凶……”叫粥粥的小女孩抱着小护士的脖子，有些畏惧地看着陈宇。
她看了看陈宇，注意到他的脸色，恍然大悟，做出一副语重心长如一位老母亲对待自己亲爱的儿子般的表情来，“人家是小姑娘，你脸那么臭干什么呢？她欠你钱啦？”
“……对不起。”
“行行行，对不起什么的就不用说了，你应该也没怎么和小孩待过，我见多了，正常正常，下次注意点儿就行。”小护士耸耸肩，“对了，刚刚我师父下了手术去查你房了，见你不在就让我来找，你怎么下楼了？”
顾伟查房了？陈宇愣了愣，脱口而出：“他现在人呢？”
“……啥？”
“你师父，顾魏。”
“这儿呢。”一道男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顾魏换了他那身极为增龄的白大褂，穿着一件T恤和休闲裤，肩上背着一个单肩包，笑眯眯地看着他俩，水嫩得跟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似的。
“师父！”小护士率先做出反应，一脸狗腿地“噔噔噔”抱着粥粥来到了顾魏身边，“我找到他啦，师父你快夸我。”
顾魏哑然失笑，说：“你真棒。”
随后，顾魏注意到眼睛有些红红的像个小白兔似的的粥粥，微微弯下腰来与她保持视线齐平，柔声说，“粥粥怎么啦？怎么眼睛红红的？”
粥粥显然对顾魏的喜爱程度远远超过陈宇，一张小脸竟然还难得地脸红羞涩起来，声音也如蚊子哼哼，“哥哥，凶……”
顾魏转头看了眼站在一边被水淹没不知所措的陈宇，有些莫名其妙，随后又会了意，摸了摸粥粥的头，“那个哥哥不凶，那个哥哥是警察，专门对坏蛋凶的，粥粥这么可爱，那个哥哥当然是喜欢粥粥的……”
啊这。陈宇的心里顿时飞过去一头头草泥马，顾魏、粥粥和小护士纷纷看着他，他看着顾魏一脸轻松的表情，顿时明白过来。
他推锅给自己了。
陈宇勉为其难地露出一个笑容，微微颔首。
粥粥这才展露笑颜，扑腾着要回到地面，陈宇心下一惊，但粥粥的脚刚沾到地面就飞速跑来，再次抱住了陈宇的腿——
顾魏依旧笑眯眯。
小护士一脸book思议。
陈宇心里MMP。
复检结束后，顾魏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陈宇缄默着站在一边，无声无息地看着顾魏忙忙碌碌。
余光注意到桌上放着的刚刚在医院门口楼下买的一袋苹果，心里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开，于是他说，“宝宝，为什么突然要买苹果？”
顾魏整理文件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动作，说，“突然想吃了而已。”
“不信。”
顾魏直起身，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
“你要是信了，今晚你就别睡床了。”
陈宇：？？？？
顾魏重新低下头去，轻描淡写说：“别人家第一次送的都是一些意义非凡的礼物，你倒好，送我的第一个东西是苹果。”
陈宇脑中恍如茅塞顿开，干笑说：“啊……我那时候不是看宝宝你一天连做了那么多台手术，需要补充一点能量嘛……”
“我当时还以为，你要远离我。”顾魏笑得意味深长。
这个表情一出现，陈宇就知道，自己没啥好下场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