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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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魏。
这个名字还挺好听。陈宇没有做声，目送着那护士走出病房，慢慢从床上支起身来，但腹部还是传来了阵阵刺痛，陈宇蹙了蹙眉，咬牙忍下了痛意。
那护士忽然又折返了回来，探出一颗脑袋：“哦对了，呼叫铃就在床头那边的墙上，你的私人物品待会儿会有人替你送来，请稍等。”
陈宇没动。
“我可以下来走走吗？”
“如果你的身体受得了的话，可以的，但如果你要办理出院手续的话请联系一位你的家人或朋友。”
她说完便推着小车离开了。
陈宇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已经是阳光明媚的一片了，病房其实放着三张床，但是躺着的只有他一个，所以显得冷清了不少，也安静得压抑。
“你能不能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啊？”
“真的错了，宝宝，下次绝对尽力不受伤，好吗？”陈宇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双眼是满载的期待与讨好，“受……受伤了也第一时间告诉你，真的。”
顾魏被陈宇搂着，一张脸埋进了他的肩窝，声音闷闷的：“……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无理取闹了？”
“不会啊。”陈宇的手掌轻轻拍着顾魏的背，调侃道，“怎么，宝宝嫌弃我的职业了？我也没觉得医生多不好啊。”
“……”顾魏没有回答，但他心里知道，他们两个的职业看似并无交集，但在某种程度上的本质是一样的。
一样的聚少离多，一样的高强度。
陈宇是警察，不是普通的警察，他是市缉毒大队里最年轻的队长，功勋赫赫，人人见了都是为其骄傲为其敬佩，但没人知道，这个职业的高危。
有人称他们为，孤胆英雄。
陈宇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与一个个毒贩周旋的，也记得自己是如何用自己自创的小把戏潜伏在贩毒集团里，在毒枭头子的眼皮下镇定自若地“吸入”毒品，与他们做出一样的疯狂与狠毒。但到最后别人问及时，他只是淡然一笑，以“还好”二字抹去所有的恐惧与痛苦。
他的斗争，远还没有结束。这个世界，并非善类。
顾魏常常埋怨陈宇的工作，每次他出任务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一分别，就是最后的见面，成为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永别。
但好在陈宇办事一直都很让人放心，所以他从警这几年来，都没有出过什么事情，队里的他的战友、导师和领导对他都是颇为赞许。
年长的爱人无声息地蜷缩在他的怀抱中，虽说是委屈和生气，但陈宇还是明白顾魏是在撒娇，所以他忍住了挑逗他的冲动，让他从自己的怀抱中分离出来，双手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都是认真的话语：“宝宝，我都那么相信你了，你也要相信我，好不好？”
“……嗯。”顾魏错开与陈宇对视的目光，耳尖有些泛红，“你……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了，真的很……那个。”
陈宇挑眉：“为什么？这个称呼不好吗？”
顾魏也没敢说哪里不好，但比起“宝宝”“宝宝”地叫，他更想回到他和陈宇刚熟悉起来不久的那段时间，那段陈宇眼角带笑地称呼他“顾医生”的时光。
那段时光真的很甜蜜，虽然中间也偶尔夹杂了些小插曲，但也正是因为这些看似并不和谐的音符，才谱写成了他们如今的专属恋歌吧。
陈宇和顾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像电视剧中的那种甜蜜开场或是尴尬处境，相反，他们的初遇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一杯平淡的白开水一样，无色无味。
在吴振峰等人的强烈要求之下，陈宇还是不得不同意做了胃切除手术，抱着“大不了以后饿了就少吃点儿”的心态，陈宇被传话去胃肠科的主治医生那里去讨论一下手术方案和具体流程。
或许是经历过了被痛晕的陈宇觉得在此之后来自腹部的任何小病小痛都不足挂齿的原因，陈宇可以面不改色地忍着偶尔传来的刺痛穿着病号服顺便披了件外套挂了号来到了问诊室。
那天下午的阳光是最好的。
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但出于礼貌，陈宇还是敲了敲房间的门，才慢慢推开来。
问诊室不大，左边放着一张办公桌，右边放着一条长凳，后面是一扇窗户，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了半个问诊室的地板，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穿着一件白大褂，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头歪在一边，闭着眼一动不动。
陈宇看着他，呼吸都忍不住停滞了——
那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英俊医生，阳光让他的皮肤看上去变得白里透红，他的刘海被梳到鬓边，露出了光洁而饱满的额头，还有那双英气的眉眼，只是或许是他沉浸在梦乡的缘故，面部的棱角显得也柔和了许多，高挺的鼻下是微张的嘴唇，两片粉嫩的唇瓣像小天使的羽翼一样轻轻地随着呼吸极小幅度地开合着。
就像画一样。
陈宇没有出声，而是轻手轻脚地坐在了旁边的长凳上，静静地等着这个睡颜都好看得人神共愤的医生小憩完毕。
陈宇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人家多久，只知道当顾魏醒过来的时候，他的下半身都坐得有些麻了。
顾魏转过头来，注意到他，神色微怔，哑然失笑，“原来有人来了啊，怎么都不喊我一声？最近有点累，睡得有些沉……等多久了？”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陈宇形容不来，总之就很干净醇厚，叫人听着很舒服。
“没事，不久。”
顾魏微微一笑，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示意他坐到办公桌旁边的这张椅子上来，陈宇站起来坐到桌边的凳子上，坐姿乖巧得像个小学生。
“你是香果推荐过来的吧？具体是胃怎么不舒服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胃疼的？”顾魏问他。
香果应该就是那个护士的名字吧。
“忘了，挺久的。”陈宇回答。
“饮食作息跟我说一下。”
顾魏目光清澈，陈宇原本想继续一笔带过的，但看着这么好看的眼睛，他竟有些不忍欺瞒，于是他只好全盘托出：“不吃早餐，正餐偶尔吃，晚饭也是偶尔吃。”
“做什么工作的？”顾魏的表情有些凝重。
“缉……”陈宇顿了顿，“……警察。”
“嗯？”
陈宇重复了自己的后半段话。
“警察伙食不也是挺好的吗？你在什么单位的什么部门的警察啊，怎么跟被虐待了似的。”顾魏无奈地摇摇头，不忘打趣，“首先你这个饮食作息就很混乱，而且先不排除你平时都吃的什么，光是你摄入的营养就过少了，很快就会被清空……”
顾魏絮絮叨叨着说了很多，但是陈宇并没有在听，他只是沉默地盯着顾魏因说话而不停开合的嘴唇，默默出神，直到顾魏喊他了才回过神。
“你……”顾魏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无奈，突然伸出手放在了陈宇的腹部，轻轻按压了一下，问道，“这样会疼吗？”
陈宇一怔，身体的反应比头脑来得迅速，他毫不犹豫地迅速捉住了顾魏的手腕，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因为自己贸然抓了对方的手而感到唐突和尴尬，反而是因为这只手腕。
顾魏的手腕真的很细，再加上陈宇的手掌本来就比一般人的要大上一点儿，所以他抓着顾魏的手腕，只感觉有些奇异的硌手。
趁着陈宇失神的空隙，顾魏迅速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低下头戴起了眼镜，桌面上白纸投上的光照在镜片上，顾魏的神色仍旧平静，他瘦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黑色签字笔在病历上行云流水地写着字，然后放下笔，撕下那张病历，轻咳一声。
“疼吗？”
“什么？”陈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在他问出口之后，才明白他问的是之前他摁他肚子的那个问题，又补充道，“……有点儿。”
“建议你去做个胃镜，然后把拍出来的拿过来给我看看，”戴着眼镜的顾魏显得更加斯斯文文，“如果严重的话，建议你做手术，否则以后会对你的生活和工作带来很大的影响。”
陈宇默默拿过了医生递给他的病历单，微微颔首，然后站起身出去了。
折腾了半天，两人这才上了床睡下。
但顾魏还是没有任何睡意，他被陈宇从后面搂着腰抱着，就像是陈宇的人形抱枕一样，恋人有力而修长的胳膊力度恰到好处地箍住他的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后露出的一小块皮肤上，有些痒痒的。
说实话，顾魏有些不知所措。他不能确定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如何，但他也渴望自己能拥有一段自己所向往的恋爱。
可是好像他们只是稀里糊涂地就确认了关系，然后就在一起了，途中什么过渡都没有，连暧昧期也都是陈宇养病和他费了大力气钻空子来医院看他的时期，在此之前，顾魏一次都没有主动找过陈宇。
自己在这段感情中，好像一直都是较为被动的那一方。
好像有了在意的人了之后，他好像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情绪似乎也有点不太稳定了。顾魏暗自懊恼，看来恋爱还是不能轻易谈的，整颗心都被陈宇给勾走了啊……
窗外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千万滴雨点落在了窗外的隔雨层上，发出了清晰可闻的“滴答”声。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部队里好好吃饭……顾魏轻轻地把手放在了陈宇搂着自己腰的手上。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差不多快半年了，从秋天到第二年的春天，好像时间都变得飞快。
但他们认识了一年半，足足有一年的时间，他们全都是按兵不动的。
那段时光可真是顾魏活了这二十八年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了。
后来陈宇把拍出来的片子递给顾魏的时候，顾魏的表情似乎比第一次见面时问他饮食作息时来得更加凝重了。
“你的胃部已经开始出现了萎缩的情况，而且胃部内壁上的粘膜有部分开始脱落，这样严重影响了你的消化系统的正常运行……”顾魏说完顿了顿，目光如炬，“……做吧，不能再等了。”
“对啊小宇，你赶紧做吧，胃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以后苦的可是自己啊。”吴振峰也跟着点头附和，又转头问顾魏，“顾医生，做这个手术，要把胃切掉多少啊？风险大不大？”
“这倒不是很大，只是他现在这个情况有一点严重，可能要切除大概三分之一的胃。”顾魏推了下架在鼻梁上有些微微下滑的眼镜，“唯一比较考验人的地方不是做手术，而是术后恢复。”
“顾医生，能说明白点儿吗？”吴振峰有些急切，“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还是说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顾魏摇摇头，“一般病人做完这种手术之后，会有段不能进食以及反胃、干呕的时间……不过这个情况因人而异。”
“没关系。”陈宇出声，破天荒地对顾魏笑了起来，“问题不大。”
吴振峰站在一边看傻眼了。
陈宇做手术前，队里的同事们都来看他，送的东西层出不穷，但最后还是被陈宇一一婉拒了，不过他也的确不需要那些东西，因为都是吃的。
大家关照的话也是各具特色，不过八九不离十都是希望陈宇以后出院了记得好好吃饭之类的话，陈宇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来来来，让一让啊，病人要做手术了，别围在这里啊，窗户记得打开通风保持空气对流……”护士边挤开人群边说着。
陈宇感觉心里暖暖的。其实也有很多人在关心着自己，这足以让他更加珍惜与感到幸运，不是吗？
陈宇换好了手术服，平躺在手术台的那一瞬间，他觉得时间都被暂停在手术室外面了，当带着麻醉剂的针尖刺入他的皮肤时，他最后看到的，是一双温柔的眼。
真的很漂亮。陈宇想着，一阵阵晕眩传来，他的眼皮不堪重负，最后缓缓阖上，灵魂似乎从那一瞬间便游离在外，没有了任何知觉。
陈宇在以前念警校的时候看过一场演讲，说的就是人死了之后是什么感觉，但那个演说者把这个问题理解得非常有趣。
他认为每个人其实每天都在“死亡”，只是这是个短暂性的“死亡”而已，因为他举的例子就是睡眠。
在陷入沉睡的那一刻起，人其实是处于“死亡”状态的。
陈宇最后一丝神智还残存之时，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的确“死”了，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和舒适感，没有了提心吊胆的任务需要去执行，没有了升职的压力，没有了病痛的折磨。
似乎也没有了……想要做的事，想要爱的人。
想到这里，陈宇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猛然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并不是手术室的直径足有一米的照明灯，而是病房里白花花的天花板。
手术结束了？
陈宇的神智慢慢恢复，他本想动一动手指，但发现自己还是没有任何感觉，便只好一动不动地躺着，脑中总是晃过那双眼睛。
忽然感觉心跳得有点快。
随后，陈宇听到门被拧动门板手和推门进来的声音，那个脚步声越走越近，最后那双漂亮眼睛的主人出现在陈宇的视野上方，满眼的温柔与关切。
“怎么样？感觉如何？”
“……嗯。”
“那就好，”顾魏戴着口罩，陈宇看不清他的现在的表情，但对方的卧蚕特别明显，所以能看得出来他在笑，“到时候会有几段术后带来的生理不适，不过这都是正常反应，我还要去值班，先走了，好好休息，麻醉大概过那么三四分钟就解开了。”
说完，那双漂亮眼睛又消失在了陈宇的视野范围中，然后关门，一气呵成。
陈宇平躺在床上，双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大脑放空，逐渐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逐渐有了知觉。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吴振峰和蓝安然同时来到了陈宇所在的病房，两者的表情都有些严肃，陈宇见两人进来，便慢慢支起身子看着他俩。
“我们在今天上午接到了最新的报案，说是咱们城的那家最大的Codia歌舞厅发现了有人在那里进行毒品交易。”蓝安然神情凝重。
吴振峰点头，“嗯，但当我们的便衣民警前去追查的时候，相关人员全部都撤离了，唯一剩下的也只有一具女尸。”
陈宇蹙眉：“确认出身份了吗？”
“目前没有，她的脸被人泼了硫酸，腐蚀得已经辨认不出样貌了，提取的DNA还在法医组那边化验。”蓝安然摇摇头。
病房内顿时剩下一片死寂。
“陈队，你现在先安心养病，等你的胃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回来吧。”蓝安然说完顿了顿，“应该……不严重吧？吴队这人说话不靠谱。”
“嘿——我怎么不靠谱了我？还把我当嫌疑人看呢？”吴振峰不满地双手叉腰，转头对陈宇说道，“来来来，小宇你告诉她，你是不是没事儿，我说的是不是字字实话？”
“……”陈宇对于自己有这样的一个长辈，有些无奈，但还是微微颔首，“谢谢蓝副队关心，我没事。”
“那就好。”蓝安然扯了扯吴振峰的衣服袖子，“好好养病，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和吴队就先走啦，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陈宇点头，目送两人交头接耳着离开了病房。
陈宇转头，看到自己病床边的小柜子上已经放着自己之前的衣物和携身物品，默默摸来自己的手机，开机，在浏览器输入了一行字。
——华清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页面转了转，跳出一个主页。
他继续在主页内搜索。
——消化病学中心。
一张抿唇微笑的脸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里。
“诶，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有我的联系方式的？”顾魏依旧早起，有着非常好的作息规律，跟现在还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边放空自己的陈宇有着鲜明的对比。
陈宇揉揉眼睛，把顾魏的这段话慢慢在脑子里分析了一遍，慢慢地说：“你们医生在医院的官网里不是都有个人档案吗？”
顾魏准备拿着筷子打散鸡蛋的手闻言顿在了空中，随后哑然失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