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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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心里那颗一直飘飘悠悠的种子，终于不负众望地落进了土壤，然后“啪”的一下，生出嫩芽来。
“对不起……”
顾魏面上一热，迅速挣脱开陈宇的桎梏，偏过头去绕开陈宇，最后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陈宇垂下手臂，一脸颓然。
这估计是陈宇在华清医院最难熬的时光。
其实他从小就不喜欢医院。这里见证了太多太多的生老病死，前两者陈宇无所谓，但后两者……再怎么说，是个正常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抗拒的。
在之前，陈宇也有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最轻骨折，最重就是和现在的吴振峰一样进ICU。
以前吴振峰没归队的时候，陈宇身边都有人看|护，吴振峰归队后，来探望他的人总会有吴振峰的身影。
已经不仅仅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长辈一样的存在了，更多的，是生死之交。
陈宇透过玻璃窗看着躺在病床|上靠呼吸机和输营养液来维持生命的吴振峰，又想起刚才自己对顾魏说的话、做的事……只感觉心如刀绞。
“啪！”陈宇给自己打了一巴掌。
你可真没用啊陈宇。
陈宇顺着病房走廊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得卑微地蜷缩起来，捂着脸默不作声。
他不会再哭了，自入警校到现在，除了顾魏，他从来没对着任何一个外人哭过，哪怕是吴振峰也没有。
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吗？
陈宇放下捂着自己脸的手，头靠在墙上，双目空洞无神。
早知道就忍住不说了，说不定现在自己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顾魏的办公室里闲晃，跟他聊天缓解心情，还能看见笑得那么温柔的一张脸……现在，估计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陈宇现在恨不得掐死自己。
忽然有滚轮声由远及近，陈宇凝神听了几秒，想着或许是什么人在推小车，就没去理，低下头兀自发呆。
一双穿着白色小高跟的脚出现在他眼前，陈宇顿了顿，目光上移。
“你怎么在这儿？”
陈宇发现白香果总是出现得很不是时候，但他已经无所谓了。
“我的朋友，在里面。”
白香果抬眼瞥了一下ICU里躺着的人，刚到来的活泼迅速收敛了不少，“呃……这样啊，没事的，你朋友一定会好的，咱们医院的医生可厉害了，就比如我师父就超牛。”
“……”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香果浑然不知，脸上恢复了笑吟吟的模样：“对了，你看见我师父了吗？我前几天跟食堂阿姨学了鸡汤，今天我煲了一锅，准备送给他。”
“……”陈宇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毕竟人家小姑娘也爱面子，陈宇还是回答了，“我不知道，不在办公室吗？”
“不在啊，我刚刚去办公室找他，刘主|任说他人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白香果耸耸肩，“我记得师父今天上午是有班的啊，第一场手术他应该结束了，唉，早知道我起早点儿去煲汤了……”
陈宇不语。
“你真的没有看见他吗？你们之前好像关系还不错……”
“不好。”陈宇忽然有点委屈。
想起之前的种种，陈宇越发觉得后悔与不理解，没错，他是冲动了，但他并不觉得顾魏会拒绝他，他甚至觉得顾魏对他似乎多多少少也有点儿那个的意思……
但事实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粗神|经的白香果这才发现陈宇除了担心朋友导致的情绪低落之外的另一层原因，她把小锅放在推车上，蹲下来看他：“喂，你跟我师父怎么啦？”
没人问还好，一有人问陈宇心里的憋屈就如放了闸的水库一样倾泻而出，冲得他心里空荡荡的，就跟小时候被人欺负了自己可以憋住，但一有老|师来问他今天为什么不开心的时候，完美伪装的外壳就会支离破碎，哭得稀里哗啦。
但陈宇不会哭的，只是瞬间红了眼眶。
白香果被他这么一个反应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你你你干嘛啊？有话好好说啊兄弟！我、我最怕你这种闷葫芦……”
“我喜欢你师父。”
…………
白香果的表情比吃了苍蝇噎住还精彩而古怪：“所以……你俩就这么闹掰了？”
陈宇点点头。
“就这？就这？”白香果摊手，黑人问号脸，“不是我说，你这个方法就有问题，唉，死直男，果然不能跟我师父比。”
“……”你这踩一捧一又算什么。
陈宇幽幽开口：“你……你难道不喜欢顾医生？”
白香果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我？喜欢我师父？拜托，我对我师父，只是单纯的喜欢他的性格，他的脸，他的所有……但我绝对不是馋他身|子的那个意思，只有浓浓的仰慕之情。”
陈宇盯着开始犯花痴的白香果一脸无语。
白香果很快见好就收，正色道，“咳咳……咱们言归正传啊，其实追求我师父的人呢，不缺你一个哈，光是咱们医院就有好几个臭女人对他暗送秋波了，那些顾医生上下班路上偶遇的那些在茫茫人海中多看了他一眼的女人姑且不算，少说也有七八个。”
陈宇沉默不语。
“以前我看那些言情小说啊，说什么‘高岭之花般的存在’，我一开始是不相信的，”白香果声情并茂地滔滔不绝着，“但是当我遇到我师父之后，我才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师父他就是一个明明白白的‘高岭之花’啊！”
顾魏其人相貌堂堂，风姿绰约一表人才，再加上又是韩剧里温柔暖男型的性格，最要命物质基础上有车有房，虽然人快三十了，但不知道的人顶多认为他就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
虽然现在也还是大小伙子的年纪就是了……
总而言之，要是能成为与他白头偕老的对象，就是稳稳的幸福。
“任重而道远啊小伙子。”白香果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陈宇的肩膀，“如果师父不是我的师父，那么他其实也不会和我稍微来往得密切些，不过我呢，也有几个追人的小技巧，不过事先说明啊，用在你这种臭直男身上管用，但用在我师父身上就不一定管用了。”
白香果开始叽里呱啦地“传授”起来，陈宇就权当她在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了。
一番白氏教学过后。
“你懂了吗？”
陈宇其实没怎么听懂，对于恋爱方面他还是小白一只，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点头表示明白。
“去吧皮卡丘宇，要是还不成功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成精灵球。”
“……”那你可辛苦些。
“禁果”战术在抓|捕前几个罪犯的时候效果很是显著，但是还有一个漏网之鱼逃之夭夭，从审讯中得知，那个最后的亡命之徒就是他们的老大。
吴振峰之前在K集|团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这些罪犯在被抓之后会在什么情况下能保持最大的放松，于是给那个叫郝东的手下头头递去一支烟，还很是友好地帮他点起来。
“如果你们警|察都像你这样，那我倒是挺乐意被抓。”这人眉眼细长，头型稍扁，嘴唇没有什么血色，有点儿像一只被冻着了的狐狸。
吴振峰笑了下，“可别啊，做什么职业呢都要敬业点儿，敢犯事儿就要敢逃跑，犯了事就屁颠屁颠来自首可真没什么意思，也枉费了双方伙计们的一身功夫。”
两个人表面看着挺融洽，但实际上都藏着不难听出的弦外之音，笔录员轻轻咳嗽了一下示意吴振峰，他便见好就收。
“你们想问啥就问吧，反正也活不成了。”郝东一脸生死看淡的表情。
“老兄，啥时候开始做这买卖的？”
“两年|前吧，那时候手头紧，家里老|娘病得厉害又没钱治，就干了。”
“平时都卖哪些？”
“都有啊，有啥卖啥，吸吹注食都有，能赚|钱就行。”
“你不吸吗？”
“不，我怕我老|娘看了气死。”
吴振峰一个没憋住笑出声，被笔录员看了一眼又马上严肃起来。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家头头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郝东回答得很干脆：“没见过。”
“……没见过？”吴振峰蹙眉，走上前把叼在郝东嘴里的烟取下，“此话怎讲？”
郝东抬眼，意思是想让吴振峰再给他抽几口，吴振峰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叹了口气，这才说，“字面意思，我跟他都是网上联|系，现实中接应的只是司机。”
司机？吴振峰沉吟片刻，道：“阿坤？”
“哥，再抽几口。”能看出来郝东是个大烟鬼，吴振峰无奈，只好把烟又塞回了他的嘴里。
“你说的阿坤我不知道，但是的确有一个司机来接应，不过我也没管他问名字，反正是头|子手下的人就对了。”
郝东抽烟的时候姿态和表情都非常舒服和享受，除了气色会比吸毒的稍微好点儿，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两样。
“那你见过的司机是不是长这样？”
陈宇忽然从审讯室门口走进来，吴振峰愣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真是姗姗来迟啊。”
陈宇拿出一张打印在A4纸上的黑白照片置于郝东眼前，郝东眯着眼打量了一番，说：“对，就是他，他叫阿坤？我不知道。”
陈宇和吴振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问道，“你们负责采购和拉人，而销|售都是由你们的老大做？这职位分配有点问题吧。”
郝东耸耸肩：“都说了我不知道，这你们得去问头|子而不是来问我，我只是管那几个弟兄们顺便捞捞|钱的。”
陈宇抿唇，直视郝东的眼睛。
“你做这事情，你母亲知道吗？”
郝东原本放松的模样在“母亲”这一词的出现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他难得沉默，轻轻呼出一口烟，声音淹没在氤氲白雾中：“……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还是你母亲不知道？”
“……我老|娘。”
“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知道，不就是死嘛。”
烟雾散去，陈宇和吴振峰不约而同地发现郝东眼眶微红。
感情牌，很有用，也用得卑劣。
陈宇叹了口气：“你说你只和你的老大在网上联|系，那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联|系方式请给我们。”
郝东报了一串电|话号码，末了，补充一句：“他消息很灵通，这会儿已经知道我们几个落网了，你们打不通的。”
“我们当然不会打。”陈宇微笑，把联|系方式递给身边的工作人员，“查查域名，顺着网线找过去。”
陈宇之前其实是有被单位里奖励一个月的假期的，但是他觉得与其在家煎熬三十天，还不如继续努力工作，于是他也耽搁着没去申请。
原本他还在权衡自己到底要不要用上这珍贵的一个月时，吴振峰醒了。
他的苏醒也伴随着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吴振峰一下子就看出了陈宇的心思，戴着氧气面罩有些含糊不清地为他出谋划策。
“你还管我呢，先把伤养好再说吧。”陈宇仍旧愧疚。
“总得为你|的|人生大事着想，你也二十几岁了，别学我，三十多了还没孩子没对象的，到时候难办。”吴振峰顿了顿，又说，“而且我也的确觉得你跟顾医生挺般配的，不如我帮……”
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陈宇知道是顾魏来了，但他没敢转过头去看他。
顾魏的声音依旧温和：“现在感觉怎么样？”
吴振峰干笑两声，“不错，还不错。”
陈宇背对着顾魏，垂眸不语。
顾魏绕过陈宇站在他身边，又叮嘱了几句，内容跟顾魏当初叮嘱陈宇的话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吴振峰除了胃粘|膜有轻微溃烂需要注意饮食不用切除以外，还需要积极配合外科的医生修复刀伤。
陈宇觉得这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就转身走了。
他在转身的一瞬间悄悄看了眼顾魏，却没想到与对方对视了一眼。
陈宇耳尖绯红一片，有些晕乎乎地走出了病房，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去哪儿，就来到了医院走廊的落地窗后眺望城市。
他想起白香果教给他的方法，心里踌躇着要不要执行。这一想就是个把分钟，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顾魏被一个女医生正拦在走廊交谈，陈宇忍不住躲在高大的盆栽后面，悄悄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这次轮到顾魏背对着他，陈宇看见那个女医生笑容甜美身材婀娜，笑也是掩唇轻笑，一举一动都优雅得很，顾魏好像也很轻|松的样子，陈宇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楚。
顾医生那种人……应该不会喜欢他这样的吧。
不对啊，那要是他不喜欢自己这样的，那为什么那天晚上他会主动邀请自己去他家过夜，还睡在同一张床|上呢？
白香果的那句话又闯入了陈宇的脑海中，陈宇只感觉自己一刻也忍不了了。
他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顾魏和那女医生同时注意到他，陈宇看见顾魏看他的目光淡淡的，原本自信的语气顿时弱下去了几分。
但一想起顾魏旁边的这位女医生，陈宇又有了十足的干劲，鼓|起勇气大声道：“顾医生，我是X市禁毒大队第一支队队长，编号852058干|警，陈宇。”
顾魏愣了，女医生也愣了。
“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
“我，喜欢你。”
“我要追你！”
陈宇一口气流利地说完，目光如炬，顾魏白净的脸上缓缓浮现出红晕，眼神中流露|出微微吃惊的意味。
陈宇又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那女医生说：“这位女士，你不用因为我的身份、性别或是什么因素而觉得我是或不是你的对手，我们都喜欢顾医生，都有权|利追求，所以请彼此尊重，良性竞争。”
说完，陈宇敬了个标准的礼，然后放下手，站得笔直，不用穿警|察制|服也不难看出其人英姿飒爽。
女医生笑了，一只手勾住顾魏的肩膀，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番站得像一株小白杨一般的陈宇，说，“阿顾，这就是你之前跟我提起的那个警|察弟|弟？”
之前提过？陈宇满心欢喜地看向顾魏，但被对方回避开。
顾魏低语，有些急了：“不要在这里说……”
女医生收回打量陈宇的目光，想去拍拍陈宇的肩膀，却被陈宇冷冷躲开。
碰了钉子的她也不急不躁，只是微微一笑：“脾气还挺冲。”
她把一头栗色卷发绕到耳后，语气轻快。
“我是阿顾的学|姐，高浠。”
陈宇：“……”
高浠：“看不出来啊阿顾，没想到你男女通吃啊，不过我看这弟|弟不错，不求你立刻以身相许，就先让他追追你吧。”
他这次再去拍陈宇的肩膀，他让她拍了。
高浠还愣了一下，又拍了两下，凑到陈宇耳边低声说：“阿顾这人就是鸵鸟性格，大家都不敢跟他主动表白的原因就是怕，你懂吗？但是他这人比表白的更怕。”
说完，高浠移开脸，笑容满面地走了。
陈宇和顾魏不约而同地目送她走远，然后又转身穿着高跟鞋“噔噔噔”跑回来，对陈宇说，“好小子，你明天必出名。”
然后高浠这才一脸放心地走了。
陈宇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转头看向顾魏。
顾魏面容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医生。”陈宇手心微微发汗，“之前……是我冒失了，但我喜欢你是真的……爱我不上火。”
顾魏转头看他，忽然弯唇笑起来，低下头，绕过陈宇。
“那我等你。”
顾魏走了，留给陈宇的，是鼻尖萦绕的一股淡淡的余香。
陈宇心中那束不曾被阳光照到的花，终拨云见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