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砂砾（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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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春楼被查封，受牵扯的官员不计官阶竟有半百，半数为楚王一党，其余也大多是太子政敌。反观东府门下受牵连者，一为少数二为皆是人微言轻的小官吏，党势几乎毫无损伤。老皇帝仍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臣直疏的奏章已堆积成山，他却依然不予理睬。
在都城的第三天，程郁来总算有所收获。简流查出梁齐临行前的那一夜曾在外城捉了一小吏捉至詹事府，只可惜东宫卫捉人时将其塞进木箱中，手下人并未看清那人长相模样，眼下梁齐不在詹事府，太子这些日子都守在宫中，于程郁来而言倒是个查探的好时机。东府址在内城腹地守备森严，简流掌管外城八处城门治安不便借着职务前往，只得盘旋于外城监视动向查清那小吏的身份，利轻舟换了值在詹事府附近暗中监视观察，程郁来则装作货郎守在詹事府附近的后巷中。
一行甲士匆匆进了府，利轻舟瞥见行首那人腰间带着东府的金腰牌，余光将周遭扫了一圈，他转身折进一旁的长巷拿起备好的纸鸢，几步冲刺过后纸鸢升起，程郁来所在之处恰能瞧见那腾起的纸鸢，如此便知事情有了进展。
很快詹事府门前的守卫也发现了纸鸢，又叫来三四名侍卫要找这纸鸢主人的麻烦。利轻舟隔着大老远便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他毫不慌张，绞断了纸鸢线后绕了一大圈，往后巷赶去。
两人会和后躲在暗处相商对策。
“詹事府清静了好几天眼下终于来人了。大概是太子派来的，像是要将那小吏带走。”利轻舟顿了顿，又将声音压低了些，“当时那小吏被东宫卫从后门抬进，若要将他带出詹事府也定是从后门而出。”
“简都虞是否已查出那小吏的身份？”时间紧迫，程郁来出了一手心的汗，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动着他越发的不安，过于紧张的情绪害得他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毫无头绪。
“藏春楼一事牵扯众多，官员不论职位大小皆已被关押等待周犯回都后受审，我们的人已经按照名册一一勘查过，牢中唯独少了二人，一人为御政司谏官两日前已暴毙于牢中，另一人则是詹事府司直尚其，正是那日被捉进詹事府的小吏。”
“此人也在名册上，太子不将他捉拿归案反将其秘密关押在詹事府，他一定藏了什么重要的证物，否则早该和那谏官一齐暴毙于牢中。要想知道太子和藏春楼是否有瓜葛必要将这人救出来。”
“东宫卫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若一会儿那人仍是被关在大木箱中你如何解救？”
程郁来本打算偷龙转凤，奈何太子极为讲究，即使是用来藏人的木箱用料也十分奢贵，别说这一时半会找不到相同木料相同花案的箱子，即使有十天半个月的空缺给他们也是白费功夫。
“只能在押送途中动手了，得手后留下些线索栽到太子的政敌头上，若是贸然动用卫家军藏在机要处的暗探，一时不慎打草惊蛇，别说卫指挥使交代的事，恐怕卫家军这些年布在都城的暗探都会被太子连根拔起。”
二人低声说着话，目光都死死盯在不远处的那扇门上。程郁来耸了耸鼻子，忽的觉着闻到一阵阵药味。抬头一看，詹事府一处偏院上方堆起一片灰白色的烟雾。
利轻舟也跟着深深呼吸了几口，终于分辨出是何味道，“是草青蒿，院中在烧草青蒿。”
“好端端的烧这药草做什么？难不成詹事府生了疟疾？”
院中像炸了锅似的，猛然一下喧哗四起，烟雾升起处越发的多起来，紧张的事态愈演愈烈，眼下是詹事府守备最为薄弱的时刻。
利轻舟站到墙根处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程郁来攀上墙头一看究竟。
二人没什么默契，程郁来试了几次才将将搭上墙头，好在没闹出什么动静来，只是两人都有些吃力。
程郁来缩着身子，瞪大了眼睛往院中瞧去。
詹事府中甲士官员皆带上了面巾，小吏与侍从乱了阵脚，其中有一小吏慌乱的逃窜，后门被锁他无法逃脱于是他也打起了翻墙头的注意，程郁来背脊一凉，恰好与他对上了视线，那小吏张着嘴惊恐的尖叫声尚未出发，便被几步之外的东宫卫所投掷的石块砸晕过去。
程郁来一刻都未犹豫，身子后仰，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墙头。
墙那头的东宫卫环顾四周后反倒松了口气，他将晕倒的小吏扛在肩头向那最初升起烟雾的院中走去。
程郁来猛的来了这么一出，利轻舟必定招架不住，他也晓得这点于是在后仰过后干脆翻下他的肩头。利轻舟哪里知道他与欲翻墙而逃的小吏撞了个正着，全无准备之下被程郁来带倒在地，二人坐在地上面面相觑，利轻舟还未来得及起身就又被一从天而降的人掀翻在地。
紧接着又有一人翻墙而逃，这回倒是没再祸害到利轻舟身上，只是那人自己倒了霉，被程郁来跘倒，摔了三个滚后与前头跳下墙头的同伴额头碰额头，二人晃晃悠悠打了几下摆子后双双晕死过去。
从衣着上来看这二人都是詹事府的侍从，程郁来与利轻舟都不吭声，二话不说便各自扒了侍从的衣裳换上，又将两名侍从绑在一起塞住了嘴巴，事情做的周全的很。
二人又解了他们脸上的面巾戴上，遂后翻入詹事府内。
方才带着一行甲士前来押人的正是东宫卫指挥使李信维，本要押送至太子殿下面前的人犯突然患了疟疾，整个詹事府都有染上时疫的风险。
情急之下他虽有些慌乱却仍是语气镇定的对手下吩咐道：“叫外头的人多送些草青蒿，再多备些治时疫的药，找几个口严的大夫来。詹事府上下有进无出，严锁消息，若是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违者就地处决。”
那人死死捂着脸上的面巾，怕极了那时疫传染到自己身上。“好端端的人怎的突然染上了疟疾，依我看卫率不如直接杀了他了事。”
倘若如此简单尚其还能活到今日？他一日不交代出那些秘账在何处就一日也死不得，李信维瞪了手下一眼，“什么时候你说了算了，他若是病死在詹事府，不光你我人头落地，一家老小皆会性命不保。”
手下不知尚其的事究竟是出于何等原因，可听李信维怎么一说即刻吓得脸色惨白，他松开捂着面罩的手，转而摸了摸自己发了一层冷汗的脖子，“请卫率放心，属下这就去办绝不留纰漏。”
这头李信维为了詹事府的安危忙的不可开交，另一头府中随处可见的药草烟雾使得程郁来与利轻舟迷了方向。
好在府中上下一干人等都神色慌忙无心关注他人，二人又转进一处院子，发现此处原只是座书库后即刻打算折身返回。
将将走出院门便被一詹事府的小内侍挡住了去路。
小内侍打这路过，以为二人是书库的侍从，忙提醒道：“你们两胡乱跑什么，李卫率命人都往兰庭阁去，这里离尚司直太近，你们怕是不要命了。”
凭着这小内侍的三言两语，程郁来很快断定得了疟疾的就是他们要找的尚其，“这家伙胆小太小，一听出了事吓得脚都软了，这不我扶着他正要赶过去呢。”他暗中掐了一把利轻舟，后者很快反应过来，装出一副脚软身瘫的虚弱模样。
小内侍听了非但没有帮着扶一把的打算反而退避三舍，与二人拉开距离，“他，该不会也染上疟疾了吧？”
程郁来连连摆手否认，“不会的，他这人见了耗子都能吓得崴了脚，更别提这么大的事了。”
小内侍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脚下却生风似的飞快跑走了。
二人方才松下一口气，很快便又来了一东宫卫将其拦下。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二人僵着一时答不上话，那东宫卫慢慢悠悠又说道：“我可不记得詹事府已经穷破到让内侍穿不合脚的鞋了。”
利轻舟急着要动手被程郁来拦了下来，二人谨慎的连那两名小侍从的靴子都脱下来与自己的交换了，心里却是悔的叫苦不迭。靴子实在太小，每走一步便挤得脚尖被刀削了一下似的疼痛难忍，短短十几步路后二人就成了“瘸子”，一路上虽连瘸带拐可在此慌乱的情景下也并非扎眼，没想到却被如此轻易的戳穿。
可也正因如此他一眼就瞄见那东宫卫脚上所穿的是官靴而非一般东宫卫所着的长靿乌皮靴。既然能注意到他们穿了不合脚的鞋子，可自己脚上所穿的鞋又与身份不符……
程郁来思索着，脑海里连着转了几十个弯，“我们是何人并不重要，可你绝不是东宫卫。”
此人不慌不忙，说的话仔细一品不像是盘问倒像是在试探。二人在此处耽搁了一段时间，与方才的小内侍答话间不曾有过走动，这行走怪异的破绽也绝不是方才展露的，此人怕是盯了他们一大段路后才不急不忙的叫停，恐怕整个詹事府只有一个人有如此闲心。
“阁下就是尚司直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砂砾（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