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烬》马卡西

36、第 36 章

　　元茵一出隔间，就被隔壁那伙人给拖拽到对面的角落里去了。

　　彼时，这层楼里除了以司马洵和宋霁安为首的两拨人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四周万籁俱寂，但凡有人大声说话，便会显得格外清晰分明。

　　所以宋霁安不得不极力压低嗓音，声如蚊蚋道:“梁兄弟，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元茵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宋霁安悬在嗓子眼上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处，他拉着元茵的手腕，急道:“那我们赶紧走吧。”

　　他生怕再耽搁一刻，隔壁那帮人又要陡生事端了。

　　“等等。”元茵身形未动。

　　宋霁安回首，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元茵歪着头，蓦地翘起嘴角，笑盈盈道:“我还有件事没办完。”

　　宋霁安松开手，眼皮直跳。

　　他太了解这副神情了，梁兄弟干坏事前，总是这么温声细语，眉眼含笑地同他们说着自己的打算。

　　他原来都由着她，她在前边干坏事，他们便在后头打掩护，配合得天衣无缝。

　　可现下，宋霁安有些犹豫了。

　　杨章也看出来元茵似乎不想就此作罢，还得回去呢，赶紧附耳上前，忐忑劝慰道:“梁兄弟，这，这不好吧，万一惹怒了他们，那可就遭了，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算了，咱男子汉大丈夫，跟狗计较什么呢。”

　　元茵仍是笑，“不能算，咬了我，我就得拔掉它几颗牙，再不济，也得敲打下它几下。”

　　谁能想到，梁兄弟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行起事来却如此剽悍？

　　杨章喉头鼓动了几下，搜肠刮肚的，想再说些什么来劝她。

　　元茵又接着道:“他们都被我灌醉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们若是吃饱了，就先走罢，接下来的事不用你们插手。”

　　“不是——”杨章一听这话，脑子当即闪过一个念头，他张了张嘴，颤声道:“梁兄弟，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会要——”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元茵被他逗乐了，“你想哪去了？我几时有那么大的胆子？我就是觉得他们嘴太臭了，想喂他们吃点东西罢了。”

　　杨章登时松了口气，“什么东西？”

　　“什么都行，越臭越好，得是能吃的，别把人给吃死吃伤了，免得他们到时候来找掌柜的麻烦。”元茵只想整整那帮人，不想平白拖人下水。

　　“那你等着，我给你找来。”杨章来了精神，他收起折扇，噔噔噔地就往楼下跑。

　　其他人也跟着应和道:“我也去。”

　　不多时，一伙人就回来了，人还没到跟前，元茵就闻到味了，她捂着口鼻，一度想作呕。

　　“来啦来啦。”

　　几人脚步纷乱，抱着大罐小罐的坛子，簇拥在元茵身侧，一一给她介绍坛子里的东西。

　　“这是从王阿婆那儿讨来的臭酱，腌了好些时候了，绝对够味。”
　　“我这是霉苋菜梗。”
　　“我这是昨个的毛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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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茵差点没晕厥过去。

　　她一时怀疑，这是在整司马洵等人，还是在整他们自己。

　　“梁兄弟你放心，这个时辰楼下都已空了，我们是从后门进来的，没人发现我们。”宋霁安鼻子里塞着纸，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

　　元茵没心情同他说话，她转过身，掀开帘子，走进了隔间。

　　其他人抱着坛子尾随其后。

　　元茵拿过桌上的汤匙，从每个坛子里各舀了些东西，然后俯下身，掰开司马洵的嘴，给他灌了进去。

　　司马洵不知是被呛到还是熏到，途中幽幽睁开了眼。

　　他盯着元茵，大着舌头道:“你、你、在做什么？”

　　元茵面不改色地柔声道:“哥哥，你酒还没喝完呢，莫不是认输了？”

　　“谁、谁说的？”他意识不清，也要逞强。

　　“那就把这杯喝了罢。”元茵端着碗浓郁的毛汁，递到他嘴边。

　　司马洵没有迟疑，张嘴就喝，边喝边哇哇大吐，然后就此晕过去了。

　　元茵嫌恶地甩开他，接着又如法炮制，灌了一圈人，一直灌到裴青临身前，她突然停了下来。

　　这么多人里，就他没有说过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算了，冤各有头债各有主。

　　他虽然同司马洵是一伙的，但其实也没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反倒替司马洵勒下烈马，救了她一命，甚至在街上还为她解了围。

　　元茵睫毛轻颤，收回了手，她将腰间的吊坠摘下，塞进他怀里，随后背着手，缓步同宋霁安等人一道离开。

　　*

　　一行人走后，席间重归于寂。

　　裴青临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惨白着脸，脚步踉跄地离开了席间，一路来到窗边，连咳了几声，渐渐缓过了神。

　　方才她靠近他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有些慌了，他只是想知道她到底藏着什么花招，顺带隔岸观火，看看热闹罢了，可不想无故脏了嘴，吃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当他准备睁眼时，没成想她竟放过了他。

　　看来是个明是非的。

　　裴青临轻轻牵动唇角，毫无意义地笑了一下。

　　他双手撑着窗沿，垂下眼帘，目光越过稀疏的枝叶，落在了街道上。

　　道上一片昏暗，唯有灯笼半死不活地发着光。

　　人群散去，只有寥寥几人在走。

　　那就是元茵这帮人。

　　他们互相嫌弃对方，推推搡搡的，都觉着彼此身上奇臭无比，恨不能拉开二丈远。

　　但对元茵，他们却不计较，挤挤蹭蹭的，非要往她身边靠。

　　元茵抬手一扬手，滚蛋。”

　　他们嘻嘻一笑，又黏了上去，想同元茵勾肩搭背，结果遭来一记痛打。

　　“走开走开，都给我回家去，别跟着我。”元茵不耐道。

　　“梁兄弟，今晚去我家睡吧，我给你备了房间。”

　　“梁兄弟，你应该什么也没吃吧，你不是说我家厨子做菜好吃么，来我家吧。”

　　“去我家，我家什么都有，吃的玩的，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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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影愈行愈远，声音也随之愈渐缥缈。

　　裴青临收回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里的白玉吊坠，轻飘飘地说了句，“胆也挺大。”

　　竟敢女扮男装混迹各处，忽悠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