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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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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大表姐的想法美好,可是现实却很残酷。惊闻噩耗的江厌离虽然强撑着下了山,可还没走出眉山镇就病倒,只能寻了城中一家废弃的香药铺子养病。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江厌离虽然迅速退了烧,可依旧手脚无力,根本走不远,虽然深恨自己不争气,可也明白自己必须爱惜自己,毕竟还有两个弟弟等着她去找。所以即便心中焦急万分,也只能耐着性子按时吃药吃饭,好好将养身体。
两天之后的夜里,江厌离正在屋里熬止咳药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心下一紧,抓起放在桌边的眠水,打算出去看个究竟。
这间香药铺子虽说废弃,但其实是她与虞氏姐妹一时兴起筹备着开的,只是还未开张就发生了许多事情,就耽搁了下来。这样的铺子等闲不会有人来,就算来了,也不可能摸到后院来。
江厌离推开一条门缝时,摔在院子里的人也抬头望来,四目相对之下,两人俱是一惊。
这天夜里的眉山镇热闹极了,一队温家修士正挨家挨户地拍门搜查,闹了个沸反盈天。带头的温氏小头目一脸兴奋,他本来并不高兴被派到眉山这么个偏僻所在设立监察寮,可惜无奈在家族里地位不高,敢怒不敢言。
谁知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居然在路上撞到了出逃的蓝氏长子泽芜君,若是抓了此人,必定能在宗主温若寒面前挂个号,日后的前程也就不必担心,故而十分卖力。
只可虽然重伤了那位泽芜君,却还是被他给跑了。想到此处,温氏小头目又有些恼怒,一怒之下,顺脚踹开了路边的一家铺子,却不想闻到一股夹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的药味。
温氏小头目眼中精光一闪,朝着帘子厉声喝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一个身形羸弱,肤色蜡黄的妇人战战兢兢掀了帘子走了出来给他行礼,身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药味。温氏小头目被熏着连退好几步,拿着剑指着她高声喝止:“别过来,停在那儿回话。“
那妇人诺诺应了,低眉顺眼看不清脸。
“这屋里是谁?怎么一股药味,还有一股血腥气呢?“话说到最后,语气阴沉,表情狰狞,吓得那个小妇人直接跪到了地上,哭着回道:”仙师,里头是我夫君,不幸染了传尸,今日咳了一日的血,刚睡下。“
那小头目一听这话,吓得直接窜了出去,这传尸之症可是个不治之症,即便是修士染上也不可幸免。小头目虽然害怕,可又怕放过了,就逼着一个手下进去查看。
手下自然也怕死,往床上瞟了一眼,看那男人侧身躺着,头发凌乱,肤色蜡黄,有出气没进气,哪里有蓝氏双壁的一丝风采。虽没有看清楚脸,也就窜出去复命了。
小头目道了声晦气,也不愿意多待,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小妇人关上了门,站直身体,解了头巾,长发落背,哪里还有刚才的唯唯诺诺。她掀开帘子,坐到床边,开口唤道:“泽芜君,我们怕是要换个地方了。“
床上男子翻身坐起,风骨神澈,温润如玉,正是蓝氏长子蓝曦臣。
蓝曦臣并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奇怪地盯着江厌离看。
江厌离恍然大悟,从怀中取出方才她情急之下从蓝曦臣头上扯下来的抹额,交还给了他,还道了歉:“泽芜君,方才冒犯了。“
“无妨,事急从权。“蓝曦臣接过抹额,却无端觉得有些烫手。
江厌离怕温氏杀个回马枪,连夜带着蓝曦臣离开了眉山镇,直奔城外的芦苇荡。
眉山脚下有一大片芦苇荡,不知是不是因为灵气充足的缘故,生得遮天蔽日,格外茂盛,想在其中找些东西,简直如海底捞针,无迹可寻。
江厌离年幼的时候和虞氏姐妹在此地玩耍,发现了一个小水塘,正好能停泊一艘画舫,自然就被她们给占了,时常在这里作耍。如今年纪大了,来的少了,却依旧使人在这里放些日常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江家的画舫精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唯独一点有些不便,只有一间卧室,里头一床一榻相对而放。若是平日里,江厌离必然不肯与一个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可如今逃命为要,也顾不得许多。
蓝曦臣被江厌离按在床上休息,看着她进进出出,熬药煮汤,收拾房间,不知为何,心跳得愈发厉害,简直如同擂鼓。
他掉到院子里,发现主人是江厌离的时候,本欲立刻离开,免得连累于她,哪里知道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江姑娘却是个果断的人。等到他回过神来,就只能如同一个牵丝傀儡,任江姑娘为所欲为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江厌离端了盆水进来准备为他洗去身上染色的药水。世家子弟养尊处优,一个个都白嫩嫩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江厌离乔装的时候,特地把两个人肤色都染黄了。
江厌离照顾人习惯了,动作轻柔地将蓝曦臣脸上脖子上的药水擦拭干净,正想擦胸口的药水时,却发现蓝曦臣的耳朵肉眼可见泛着通红。当下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小看到大的两个弟弟,而是只有点头之交的蓝曦臣,不由觉得尴尬。
蓝曦臣何等善解人意,见她粉面飞霞,伸手取走了她手上的桂巾:“多谢江姑娘,剩下的涣自己来就可以了。“
江厌离胡乱点点头,就落荒而逃了,蓝曦臣看着她的背影不觉失笑。
这种尴尬的气氛持续到两个人都需要休息的时候就结束了。蓝曦臣重伤在身,而江厌离大病初愈就连日奔波,也是眉目倦怠,都需要好好休息。
话虽如此,可俩人虽然躺在床榻上,却无一丝睡意。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而这两个本就相识的人沦落天涯,画舫中一灯如豆,就更显得凄楚悲怆。
“江姑娘,节哀顺变。“蓝曦臣在逃亡途中也听闻了莲花坞的事情,不免开口安慰,可说完又觉得自己唐突,又沉默了下来。
江厌离苦笑:“这句话原该我来安慰泽芜君,可如今也就不必了。“蓝曦臣的父亲青蘅君重伤不治,也过世了。
江厌离不想提这些,便换了话题:“泽芜君,都说你携着蓝家的古籍出逃,却不见你随身携带,难道是没保住吗?“她想到这种可能便觉得一阵肉疼,蓝家古籍之珍贵,她可是见识过的。
蓝曦臣莞尔一笑,摇摇头:“有个可靠的人帮我把它们藏起来了,那些古籍现在很安全。“他没说那个人是谁,江厌离也没有追问,只要书还好好的就成,其他的并不重要。
两人说话间,突然下起雨来,雨滴落在画舫上滴答作响,江厌离听着熟悉的雨声,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莲花坞。
她如今所经历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莲花坞依旧荷香阵阵,歌舞升平。江厌离笑得温柔,正准备靠岸回家,却发现整个莲花湖的水氤氲成了血色,莲花坞火光冲天,哀嚎盈野。
她惊惶失措,无能为力,只能埋首痛哭,哭自己无能,苦自己无用。
忽然一阵箫声传来,铺天盖地的哀嚎哭泣瞬间消弭,江厌离从梦中惊醒,看到蓝曦臣倚在床头为她吹奏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