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秋夜长》顾我无衣

6、扎针治病

　　第二天早上边秋和姜熙禹在屋里用过早饭，就一起去宋雪遥的寝殿治病去了。饭是邱孟梓给派的仆人一大早上就去厨房拿回来的，依然是又细致又丰富。边秋看那阵仗，觉得邱孟梓府里给他师徒二人准备的饮食和邱孟梓本人应该是一样的，虽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却也不由得心情大好。

　　两人来到宋雪遥寝殿就发现宋雪遥打扮得既精致又精神，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心事一除，身体便自行好了一半。又见邱孟梓已经在那里了。

　　他是早晨前来问安的时候听说要施针，所以就留下来想要观看一番。边秋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并没有别人一围观就手抖之类的显示出任何不地道之处的坏毛病，所以并不怕人看。他和宋雪遥简单地交换了眼神，发现对方是把病情相关内容中能跟邱孟梓说的挑挑拣拣地说了。这倒省却了边秋向邱孟梓解释的麻烦，所以在心中感激了宋雪遥一番，然后开始准备施针的各项事宜。

　　边秋的医术，放之四海之内都是极好的，如果有人提出半点质疑，不仅不会吸引任何附和，反而还会招致嘲笑，就算是身高位重者也不例外。邱孟梓既认识到这一点，又格外敬重和信赖对方，所以对于边秋的提议，绝没有半个不字。

　　边秋是个爽快利索的人物，他在施针之前也没有过于多的琐碎事务。他把要施针的部位向宋雪遥说明了，宋雪遥就叫上侍女先进里屋准备着。边秋又拿出了他平时惯用的一套针，这几乎是他和姜熙禹来丹城时除了衣物之外携带的唯一行李。边秋命姜熙禹给那一套针消毒，姜熙禹便求站在邱孟梓身边的“漂亮姐姐”帮她寻一些酒精过来。

　　邱孟梓见姜熙禹如此执着的“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地叫着，不由觉得好笑。昨天他一有时间就连忙问了跟在他身边许多年的侍女叫什么名字，对方显然是有一些惊讶的。虽然惊讶却绝没有不回答的道理，于是她回想了一下，然后对邱孟梓说，“我叫梦婉。”

　　邱孟梓的名字中也有“孟”，虽然是同音不同字，然而也是应该要避讳的。可是梦婉一点避讳的意识也没有，或许是她明知道应该避讳却并没有那样做。邱孟梓倒是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他突然发现自己周围一个形同透明的人居然那样的清丽好看又拥有这样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心里还挺高兴。

　　所以这时他就很愉快地告诉姜熙禹说，“你口中的这位‘漂亮姐姐’，名字叫做梦婉，你大可不必这样啰嗦地叫她。”

　　姜熙禹很喜欢“梦婉”这个名字，似乎在这样好听的名字地加持之下，人也变得更加漂亮了。所以她很亲切地唤道，“婉姐姐！”

　　她除了赶路之外，都没有必要穿男装。因为已经暂时在邱孟梓的府邸中安置下来，所以她换上了江湖中的小女孩儿们常穿的漂亮衣裙。这种衣服为了方便穿着者行动，下身罩的不是裙子而是宽阔飘逸的长裤。姜熙禹上身是很精致的短袄，上面绣着云岚宗专属的浅紫色蝴蝶花纹，小臂用绑带系了好几圈，显得很是干净利落，手腕处的薄纱蝴蝶结又显出少女的几分伶俐俏皮。

　　由于脱下了少年打扮，换做小女儿形态，姜熙禹没办法再自如地去亲吻“漂亮姐姐”的手背，因为那样显得太奇怪了。但是她可以更加亲切地缠在对方周围。又因为得了新的称呼，所以她像是嘴巴里抹了蜜一般，不断地叫人家的名字、麻烦人家做些无厘头的小事。

　　边秋由于常年深受其烦，自然知道其中的麻烦苦恼，见到姜熙禹猛然间转变了缠绕的对象，一时又是激动又有些看不下去。他叫姜熙禹别烦别人，但是对方已然听不进人劝，人来疯一般越闹越过分，边秋只好无奈地放弃劝说，打算专心致志地为宋雪遥扎针。

　　边秋找好穴位之后才发现，吩咐姜熙禹去消毒的针还没有拿来，想是因为围绕着“漂亮姐姐”折腾，就很不靠谱地忘记了正事。边秋心中隐隐出现一些莫名的恼火。其实他可以清楚这一小撮恼火的来源，但是他不愿意去弄明白。他只是在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认真地教育徒弟一番。

　　边秋刚打算思索一下教育徒弟时使用的措辞，姜熙禹就已经欢欢喜喜地捧着一大套消好毒的针走过来了，边秋很想说“你捧着这么多针跑就不怕掉到地上弄脏弄坏吗”，但是话音还未起，他就很不好意思地发现，姜熙禹虽然满是激动欢喜不靠谱的神色，脚下却十分仔细而稳健。

　　所以他若无其事地接过对方送过来的针，一眼也没有多看，就专心地投入到为宋雪遥扎针的事业中去。

　　平时姜熙禹一定会不顾阻拦地凑上来围观，倒不是为了学习扎针的技术，也不是为了观摩寻找穴位的技巧，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师父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不好，为病人施针的样子更是十分赏心悦目，所以她需得仔仔细细地观看。但是这一日，姜熙禹有了新玩伴，就不是很想去围观已经看过很多次的施针过程了。

　　边秋其实有点介意，但因为正在与对方赌气，所以什么也没说，而是一边施针，一边与宋雪遥谈笑风生起来了。

　　针扎到一些穴位，感觉是有点痒的。宋雪遥虽然觉得不自在，但尚且可以忍受。可边秋又在一旁讲起了笑话，这就逗得宋雪遥咯咯直笑起来。边秋却又很严肃地告诉她说，“针扎在身上的时候可不能乱动，否则很有可能会出问题。”这让宋雪遥左右为难，她为了忍住笑，不由得拼命颤抖，像一个得了痉挛的人，十分不体面。她虽然能意识到，可是却没办法控制。见边秋一脸严肃地观察自己，眼神中没有透露出一丝情感，想或许是“医者父母心”，因此便不再觉得羞愧。

　　邱孟梓在周围旁观，却是很清楚地知道，边秋是故意的，否则他也不会专门去讲那些逗人笑的话语。那些笑话很是无聊，邱孟梓听了之后没有一点想笑的欲望，可见讲出这种笑话的人有多么无趣。

　　邱孟梓又觉得边秋是在看自己母亲的笑话，可是他没有证据。他很想揍对方一顿，可是因为有求于人，所以不能那么做。而且他很认真地相信，自己打不过对方。所以他怂了，默不作声地任由对方笑去。只是昨日对于边秋的种种好感，此刻都一扫而空。他甚至想，怨不得姜熙禹不去理他了，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其实边秋也没有邱孟梓想象的那样无聊那样坏。他是心情不好才这样做的。边秋觉得自己做的很有道理，平日心情大好的时候，自己并没有这种拿别人寻开心的恶趣味。

　　边秋虽然拿着病人泄愤，但是他那一手施针的功夫确实很厉害。等两刻钟之后他把宋雪遥身上扎着的针挨个取下来，就先自行到外屋等待去了。

　　没过多久，宋雪遥的侍女搀扶着她从里屋出来，她已感觉到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周身的堵塞似乎全部经过了疏通，变得轻松而畅快起来。她很愉快地告诉边秋自己的崭新体验，然后对邱孟梓说，“你这回算是找到了一位真正的良医。”

　　良不良不知道，无聊是有的。不过邱孟梓眼见边秋的针灸对于宋雪遥而言的确有用，不得不抛下方才的腹诽，很诚挚地道了感谢。边秋没把自己讲了个笑话逗得别人极不体面的事情放在心上，反正他这种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只觉得邱孟梓这一声感谢他却之不恭，因此颇为安心地领受了。

　　他心中还记挂着要教育徒弟的事情，所以并不想做过多的停留。他叫来和梦婉玩得正欢的姜熙禹，让对方把用过的针都收拾妥当，自己则端着一杯茶抿着，其实一点味道也尝不出来。

　　姜熙禹玩归玩，做正经事情的时候格外利索，所以没等边秋装模作样地喝上几口，她就把东西全部收拾好了。边秋见姜熙禹做事迅速而仔细，颇有自己的风格，顿时心情大好。他简单地跟宋雪遥告别，约好了明日同一时间再来施针，全程连汤药喝得怎么样都没有过问一句。而后，他连看都没有看邱孟梓一眼，就十分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边秋觉得自己很是潇洒，所以愉快而得意。他又觉得自己和姜熙禹师徒两人都很潇洒，所以更是兴奋得难以言喻。他高兴地拍了拍姜熙禹的肩膀，恨不得“邦”的一声在对方的脸上印下一个香吻。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姜熙禹的人来疯其实是跟自己学的。至于教育徒弟的事情，早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漂亮姐姐”梦婉终于因为姜熙禹的离开而长舒一口气。她必须要找人将这个小型妖精收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