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影帝不如撩你》夏不厌

21、第 21 章

　　到坤城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耿家派了车到机场接人。

　　司机是个中年人，见了耿海北，毕恭毕敬地叫了声“二少”，一面帮他们把随身行李放进后备箱，一面说：“大少在家等二位。”

　　纪衍宁对这位耿家大少有几分好奇，据说他与耿二不合，正是因为他的排挤压迫，耿二才离开坤城，到锦城发展。对于这种论调，纪衍宁不予置评。虽然耿海北很少谈到家中事，但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哥哥不疼妈妈不爱的样子。

　　上了车，纪衍宁压低了嗓音问：“我也去吗？”

　　耿海北回坤城，去见见自己的家人理所应当，但自己一个外人好像就不太合适了。

　　耿海北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什么人发信息，随口回了一句：“我没订酒店。”

　　纪衍宁一愣，这是要住他家的意思？

　　耿海北头也没抬地补了一句：“家里房间多，就不浪费钱了。”

　　纪衍宁当然知道耿家不会缺空房间，但是耿海北是在意会不会浪费钱的人吗？

　　正值高峰期，路上堵得厉害，车流缓缓挪动。

　　纪衍宁望着窗外默默发呆，比起见耿海北的家人，他反而更担心明天与方采薇的会面。

　　耿海北发完信息，收起手机，看他心思重重的样子，故意调侃了一句：“别怕，我哥不吃人。”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但纪衍宁还是给面子地笑了笑。或许，明天的事，到明天再去烦恼吧。

　　耿家老大果然不吃人，不但不吃人，而且分外亲切。

　　耿天南先是给了耿海北一个大大的拥抱，转头就作势要抱纪衍宁。

　　耿海北抬手挡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警告：“适可而止啊。”

　　耿天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耿家老两口常年在国外旅游，耿二又去了坤城，偌大的别墅里就剩下耿天南一个孤家寡人。

　　这次耿二回来，还带来了纪衍宁，餐桌上才热闹起来。

　　纪衍宁原本是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不过自从跟耿二吃饭的次数多了，也渐渐接受了饭桌上的情感交流。听着他们哥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不禁觉得，这或许才是普通家庭应该有的样子。

　　耿天南显然对纪衍宁很有兴趣，他一面同耿二说话，一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纪衍宁。

　　“哥，你干嘛呢！”耿海北感觉八卦两个字都要写在他脸上了。

　　“嗐，我就想看看制霸热搜的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耿天南一本正经地回答。

　　耿家老爷子退休多年，耿天南算是耿家现在的掌舵人。纪衍宁过去在电视节目和财经杂志上看到过他的报道和访谈，印象中是个杀伐决断的厉害角色，谁想到私底下却比耿海北还不正经。

　　他这一开头，话题的焦点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纪衍宁的头上。

　　“小纪多大了？什么学校毕业的？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人？有没有男朋友？”

　　他问题一个接一个，看似三姑六婆，却礼貌地避开了对方的隐私。

　　男朋友？这位大哥助攻的心思也未免太明显了吧。

　　纪衍宁选择性地回答了几个问题，然后勾起嘴角，冲耿海北笑。

　　耿海北只当没看见，转头怼他哥：“你怎么跟老太太似的，这么八卦。”

　　“关心一下公司员工嘛。”耿天南理直气壮。

　　耿海北正喝汤，被他的话呛到，咳了好几声。

　　“大哥，容我提醒一下，娱乐公司不在达晟集团旗下，所以小纪不是你的员工，是我的员工。”

　　“哦。”耿天南拖长尾音，笑着点头：“行，你的。”他转向纪衍宁抱怨：“我们家老二从小就跟狗似的，爱划地盘。”

　　耿海北尴尬得想捂脸，开始怀疑自己带纪衍宁回家根本是个错误的决定。

　　纪衍宁倒是松了一口气，耿家老大比想想中的好相处多了。

　　晚饭后，耿天南把弟弟叫到了书房。

　　“你从哪儿弄到这么个人？”

　　他们兄弟之间说话一向开门见山，他的问话毫无顾忌。

　　耿海北知道这事儿怪不得他哥多想，换了是他也难免起疑：“真的只是巧合。”

　　他把偶遇纪衍宁的事跟耿天南简单说了，耿天南也只能感叹：“孽缘。”

　　耿海北对他哥用词的水平表示叹服。

　　“那你把小纪当什么？替身？”

　　耿海北觉得耿天南今天一定开启了扎心模式。

　　这个问题耿海北也曾问过自己，但或许他对纪衍宁的感情太过复杂，所以他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耿天南拍拍弟弟的肩膀：“不管怎么样，别伤害别人，也别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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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采薇比纪衍宁上次见到的时候更瘦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行走，只能让护工推着轮椅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这个世界她没有太多的留恋，唯一让她惴惴不安的是上一次与纪衍宁相见的场景。她的儿子，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早上十来点钟的太阳，温暖地洒在身上，方采薇却依然觉得浑身冰凉。

　　或许越是接近死亡，她越会产生许多不可思议的想法。那个披着她儿子皮囊的人，到底是谁，她的宁宁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她不敢想，又忍不住去想。

　　护工见她浑身抖个不停，蹲下来摸了摸她的手，凉得像冰块。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要不我们回去吧。”

　　方采薇摇摇头，她不想这么快回到死气沉沉的病房。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晒几次太阳。

　　“你回病房去拿张毯子来，我陪她。”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护工转头，看到两个男人向他们走过来。

　　说话的这个，她在方采薇的手机里见过照片，是她的儿子。

　　护工点点头，把轮椅交给纪衍宁。

　　“宁宁。”方采薇看到儿子熟悉的脸，激动地叫了一声，又瞬间沉下脸。

　　“妈。”纪衍宁觉察到她表情的变化，怕她当着耿海北的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干脆地叫了她一声。他得感谢最近这一段时间的表演课程，让他可以没有心理障碍地对着方采薇叫妈。

　　方采薇被这个称呼震住，呆呆地望着他。

　　纪衍宁推着轮椅转了个方向，对耿海北说：“我想跟她单独聊聊。”

　　耿海北知情识趣地点点头：“我去医生那边问问情况。”

　　纪衍宁把方采薇推到院子里的长椅边，扶她坐下。

　　“宁宁……”方采薇拉住纪衍宁的手，眼里蓄满泪水：“你到底是不是宁宁。”

　　纪衍宁犹豫了一下，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摸摸看，这脸是不是真的。”

　　方采薇冰凉的手掌贴在纪衍宁温柔的脸颊上，年轻的面庞细腻饱满。她很想相信这鲜活的□□里面依旧是她儿子的灵魂。但母子之间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应，这种感应，在她同面前这个人之间，消失了。

　　“我的宁宁，到底怎么了？”方采薇低低地呢喃，她想知道答案，也怕知道答案。

　　纪衍宁很想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就是她的儿子，但事实是，他对这俩母子知之甚少，或许，他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字都只是在向这个女人证明，他不是纪衍宁。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您一个消息。”纪衍宁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索性直入主题：“我签了一家娱乐公司要出道了。”

　　宁宁，要出道了……方采薇知道儿子一直以来都在为进入娱乐圈而努力，现在他终于要出道了，应该为他高兴。

　　方采薇牵牵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还有就是……您不是一直都希望纪天和认我这个儿子吗？他答应了。”

　　就在他们今天出门之前，耿海北已经收到纪家那边的消息，接受耿海北的建议，但具体条件还有待磋商。

　　“你说什么？”方采薇狠狠吃了一惊。她年轻的时候一步踏错，后半辈子都在为这个错误寻求一个解决方案，而偏偏又选了最错的一种。她追求虚无的名分，反而让自己和孩子都踩进难以脱身的泥沼。

　　现在，就在她为过去的执着后悔，并且打算放下的时候，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

　　“我说，纪天和打算认纪衍宁这个儿子了。”纪衍宁说不下去了。他应该告诉方采薇，记者迟早会找到你，如果他们问起，你就跟他们说一个美丽错过的故事，然后欣然接受大团圆的结局。但当他看着方采薇，觉得这样对她来说，实在太残忍。

　　“我们会尽量不让记者打扰你，万一拦不住，您可以什么也不回答。”

　　方采薇根本听不进去纪衍宁的话，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的心里丝毫没有得偿所愿的轻松，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她慢慢地弓起背，将脸埋进膝盖，滚烫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浸湿了病号服。

　　纪衍宁看着她瘦骨嶙峋的身体，默默地将手放到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

　　突出的脊骨埂着纪衍宁的掌心，他清楚地感受到，她生命正在加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