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白纪事》冬瓜去皮熬做糖

5、师父的老相好

　　顾长亭听到这明显是相熟的语气微微愣了愣。

　　“跟我来。”她笑了笑。这“百愿仙女”虽然看不出年纪，但瞧这一颦一笑，风华气度，就知绝不是妙龄二八。

　　她领着顾长亭和叶千欢二人进了一处暗门，接着便是一片黑暗。顾长亭只听得有机械运转之声，他们似乎是在向下移动。

　　其实顾长亭从到达这个地方起神经就一直紧绷着，他既不知自己是否赌对了，师父所需的东西就在此处，也不知这“百愿仙女”是什么来头，到底是敌是友。

　　然而听她方才唤自己长亭时的语气，他就突然放下了心，就仿佛面前的是自己相识多年的长辈，对待自己温柔又耐心，尽管他对于这张脸并没有什么映像，却也大着胆子听从了她的话，带上千欢跟她走。

　　机械运转之声停了，顾长亭和叶千欢只听见“轰隆”一声，似乎是门被打开，光透了进来，面前就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师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到底来干嘛的？”

　　叶千欢终于忍不住边走边开口轻声询问道。他从来凤都镇的路上就憋了问题，到了这里又被什么河灯节的迷花了眼忘了询问，如今被莫名其妙地带进了这据说是仙女所住的百愿楼，进来以后却又发现这居然是个机关楼，现在又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

　　这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带自己来历练的啊，毕竟从头到尾也没他什么事儿，这个“百愿仙女”似乎还跟师兄很熟的样子。

　　“啊。”听罢顾长亭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怎么了怎么了？”叶千欢忙问。

　　“我说你怎么一路上都呆头呆脑的，是师兄不好，忘了告诉你咱们来凤都镇的目的了。”顾长亭顿了顿，“下山前师父叮嘱我来凤都镇替他取点东西，却没有告诉我是何物，正巧我们赶上了这里的河灯节，听闻了百愿仙女，我就猜想师父要的东西会不会与之有关，这才想方设法来见这百愿仙女的。”

　　叶千欢:“……”师兄真是的天杀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能忘记！还是觉得他天资聪颖什么都看得破么。

　　“那你现在确定了么？”叶千欢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问道。

　　“哎，这还不好说。”顾长亭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千欢努力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他还是懂的:“为什么她看起来跟你很熟？”

　　顾长亭也面露疑色:“这，我也很想知道，不过看前辈如此，应当是和天白门颇有渊源。”

　　叶千欢心里哼哼:“那你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她选中我们的河灯的？这还能一眼看出来？”

　　“看不出来的。”

　　叶千欢话音刚落，前面正在走路的“百愿仙女”便转身开口道，“所以我也很想知道，长亭用了什么方法，才让银秋选中你们的河灯。”

　　叶千欢捂嘴，自己说话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那在下想知道，前辈与天白山到底有怎样的渊源，为何识得在下？”

　　叶千欢看向他镇定自若地答话的师兄，悄悄话被撞破也如此淡定？突然叶千欢像是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

　　怪不得突然叫仙女前辈！他那些话根本就是故意说给“百愿仙女”听的！过分，又玩儿他！不会说的又都是假话吧？

　　叶千欢万分悲痛地看向顾长亭，只见他看似一脸正经，实则嘴角微翘，是在憋笑。

　　“随我来。”“百愿仙女”笑了笑。

　　顾长亭点头示意他们会跟上。

　　叶千欢低头盯着脚尖。

　　“没骗你。”顾长亭这次用只有叶千欢听得到的声音说到，“我是解释给你听的，只是发觉她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所以顺势套她的话，师兄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叶千欢抬头就看见顾长亭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别生气了，师兄出去后买糖豆花给你吃好不好？”说着还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叶千欢连忙低下了脑袋，然后，闹了个大红脸。他都这么大了还拿他当孩子哄？师兄太过分了！谁要吃糖豆花？

　　他们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下。按照他们走过的路线，顾长亭猜想，他们现在应该是处于地底下，而方才那条甬道，应当是位于百愿湖湖面之下。

　　这些自称“百愿仙女”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不惜耗费周折建造地下通道掩盖身份，难道就为了助人成愿？顾长亭不信，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明不白的菩萨行径，她们定是有其他目的。不过顾长亭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铁门轰然洞开，“百愿仙女”引着他们向前走。

　　叶千欢越往里走眼睛就睁得越大，这里竟然是满地金银！连桌椅都是镶金的。简直就是自己梦里才出现过的金库啊。

　　“百愿仙女”捧出一个木箱，转身笑到:“六百两。”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百愿仙女。长亭的愿望都达成了。”

　　顾长亭:“前辈说笑了，六百两不过是千欢的玩笑话罢了。”

　　“别叫前辈了，多生疏，叫声师母听听。”她笑起来着实好看，眉眼间皆是柔软的笑意。

　　叶千欢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许愿居然许到了师父的老相好？看这架势，不会是要扣下他俩讨情债吧！

　　顾长亭表情倒很是漠然，他笑了笑:“前辈又在说笑，莫说师父早就投身武林不会娶妻，且看前辈不过花信年华，怎会与师父有过往。”

　　她闻言捂唇轻笑了起来，那模样，当真宛若是听了情话的娇俏少女:“你这是在说你师父老？他听了可要跳脚了。”

　　“长亭只是说前辈看着年轻，绝没有贬低师父的意思。”

　　叶千欢:我要去告诉师父你撩拨师母。

　　顾长亭:……我没有。

　　“好了，不跟你们打趣了，我其实是与你师父一般大的，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姑姑。”

　　“不知前辈可否告知姓名。”

　　“萧文儿，叫我萧姑姑就好。”

　　“是，萧前辈。”

　　萧文儿轻笑了一下，缓缓踱步到那镀金的椅子上坐下:“你方才问我与天白山有何渊源，其实，我并不是与天白山有何渊源，而是与你师父，颇有渊源。”

　　她说话时虽在笑，可眉眼间却是淡淡的悲凉，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有趣又遗憾的前尘往事，眼神也透过他们，不知看向了何处。

　　叶千欢和顾长亭拿着东西回了客栈，街上行人已经是三三两两，小贩的叫卖声也停了，经历了那样的热闹，这样的夜真是冷清。

　　“师兄，那位萧姑姑最后也没说她和师父究竟有何渊源。”叶千欢打量着桌子上放着的包裹，漫不经心地问道。

　　顾长亭喝了口茶，淡淡道:“上一辈的恩怨，不必深究，师父既然叫我来取这东西，想必，是不想见那位萧姑姑吧。”

　　他们拿到东西后沿着原路返回，萧文儿带上了面纱送他们上岸，分别时，嘱咐顾长亭代她问好，眼睛透着盈盈笑意，叶千欢却莫名透过面纱感到了寂寥。

　　他不知道的是，这江湖上有名的四大传闻，其中一件，便是天白门门主与艳阁阁主的表妹萧文儿的爱情故事。

　　当初的天白门门主白毓文还只是个空有一腔热血却穷困潦倒的无名之辈，偏偏样貌生的极为俊俏，与那萧家大小姐因一场误会不打不相识，后来两人一来二去渐生情愫，竟私下里互许终生，后来被萧家发现了，堂堂名门大小姐自然是不能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在一起的，萧家是百般阻挠，甚至请出艳阁杀手去追杀白毓文，当萧文儿赶到时，白毓文已经被逼着跳下了悬涯，生死未明。

　　萧文儿悔恨万分，痛苦不堪，毅然决然与萧家断绝了关系，孤身一人去寻情郎，当她得知白毓文未死，但却创立了天白门当上了门主，便上门去寻，有情人自是不忍分离苦，这白毓文甚至还退位下山与她成亲，本以为两人全是苦尽甘来，却不知为何白毓文在成亲前晚突然发疯，抛下萧文儿，孤身前往萧家，说什么新仇旧恨一起算，竟就这样屠了萧家满门，被屠门的萧文儿当夜失踪，再也没了音讯，而白毓文也重新上山做他的门主，自此到如今，天白门也发展成了名门正派。

　　但这说法却是有些不合常理之处，这萧家怎么说也与艳阁有关系，虽说艳阁那时还没有如今这般壮大，但自己表亲家被屠，怎么没有半分动静，而且当时的萧家也算大家，就算白毓文武功再好，也不可能这样不声不响的一夜屠门。

　　但是这种前尘往事，大家连茶余饭后也不怎么提起了，两个当事人一个不知所踪，一个深隐山林，又有谁再去管其中真相呢。

　　“哎，我之前老以为师父的玉穗子上的文字刻的是他自己，如今一想，会不会刻的是那个萧文儿啊。”叶千欢灵光一闪。

　　“嘘，萧前辈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来，想来是不愿被世人知晓行踪，还是莫要随意提起她的名讳比较好。”顾长亭看着叶千欢道。

　　“哦，我知道了。”叶千欢说着头搭在了手臂上。

　　顾长亭摸了摸他的头发，放缓了语气道:“累了吧，去洗洗睡好么？”

　　“嗯。”叶千欢揉了揉眼睛，起身，“师兄也早点休息。”说完便上了楼。

　　顾长亭过了一会儿便听见房门开合的声音，他盯着杯中的茶发了一会儿呆，端起来一饮而尽，也抬腿进了房间。

　　百愿楼地下金库

　　“他们是天白门的人？”屏风后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人。

　　“嗯，是他的大弟子和小弟子。”萧文儿头也不抬。

　　那黑衣人走到光下，玉穗子摇摇晃晃，上面刻着“玦”字，发尾一抹红色惹眼。

　　竟是沈玦。

　　“看起来好像挺厉害的样子啊。”他盯着门口，仿佛那两抹人影还没有走远。

　　萧文儿笑了笑:“确实，居然能想到在河灯里放磁粉吸引银钩这种做法，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弟子。”

　　“姑姑。”沈玦蹲在了萧文儿面前，他身量颇高，此时蹲着竟与坐在椅子上的萧文儿一般高，“你还没有放下么？”

　　萧文儿苦笑着摇摇头:“如果不是我，他也不用背着屠尽萧家满门的污点。”

　　沈玦安慰性地在她膝盖上拍了拍:“哎呀，好了我的好姑姑，都怪那两个天白门的弟子惹您又伤心了，我去教训他们！”

　　萧文儿宠溺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不许去扰他们。”

　　“好啦好啦，我说笑的。”他摸摸鼻头。

　　嗯，他不会去的。